樑晴飛奔而去,如豔陽下的彩蝶翩翩而舞,最終落入李旭的懷中。
沒錯,她就是近似撞般的奔入了李旭的胸懷,仰頭望着他,也不知說了什麼,兩個人都笑了起來,而後樑晴便拽着李旭往亭子走來。
樑仲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沫瑾已然起身,抿着紅脣怔怔地望着相攜而來的兩人,神色看不出喜怒,而他卻仍有些憂心,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須臾,兩人已到了亭內。
“見過太子殿下。”
樑仲抱拳一禮,身後的沫瑾曲膝,輕聲地附和了一句。
“免了,在你相府,自是你大,咱們就不講這套煩人的禮數了。”李旭笑着擺擺手,被樑晴拉着坐在了桌旁。
樑仲不動聲色,在他們坐定後,挑了李旭左側的位置坐下。
實則他也猶豫這個位置該怎麼坐才妥當。
樑晴不懂事,已挨着李旭的右側坐下,剩下這兩個座位,可讓他費了心思。
換着尋常人,他會坐到李旭對面,只是沫瑾不是尋常人,雖不曾聽她直言與李旭之間微妙的關係,但從她的神色言談間,他也能猜到幾分,想來是不願緊挨着李旭吧,只是剩下這面對面的位置,不知可會讓她覺得彆扭。
而事實上,坐到李旭對面,的確讓沫瑾花了好些力氣,才極力剋制住自己轉頭離開的衝動,磨蹭了片刻才入了座。
這廂,樑晴已翻過了倒扣的茶杯,親自替李旭倒了清茶遞到他跟前。
“太子哥哥這個時候怎麼突然來這兒了,不是應該在宮裡陪着太后的嘛。”見李旭接過了茶盞,樑晴才託着下巴望着他問話。
李旭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笑望着她:“你也知我可沒什麼耐性呆在那兒聽着一羣女人嘮叨,你離席後我纔想起還有事兒要問你,便派了人去尋你,結果說你不在,我便想你定是出宮回府了,就來看看,果真被我猜着了。”
說着,他淺淺一笑,,樑仲的眉隨之輕挑了挑:“太子殿下這時候出來,倘若被別人見了,會不會……”
樑仲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李旭揚手打斷了。
“你多慮了,今日中秋佳節,我出宮來你府上,一來咱們兄弟多年,我來與你們兄妹二人共渡佳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李旭的視線從對面的人兒掃過,“更何況,還有一個瑾良娣在,料想他們也找不出什麼說辭來。”
沫瑾一聽到他提及自己,神色一緊,放在膝頭的雙手緊緊交握着,卻還是不聲不響,一副任人欺壓的模樣。
“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樑仲扯了扯脣角,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樑晴瞧瞧李旭,再轉而看看對面的兄長,漆黑的眼珠子一轉悠,笑道:“大哥,你去年不是讓素若釀了些桂花釀麼,這時候不喝,你要留到什麼,咱們喝點酒吧。”
樑仲聽聞,原是想拒絕,卻不想李旭聽了,頗有興致,連聲附合,如此這般,樑仲到不好駁了堂堂太子殿下的面子,於是起身,走向亭外去尋素若。
素若雖是被李旭呵斥開的,但也未走多遠,時刻注意着亭中情形,此時看到樑仲起身,即刻從暗處現身,迎了上去。
沫瑾的目光一直隨着樑仲的身形而動,他一起身,她便覺着亭內的氣氛壓抑的快要令人窒息,此時看到樑仲與素若半路相逢,不由暗自鬆了口氣,至少,樑仲不會離開太久,她不必一人處在如此尷尬的處境之中。
從言談舉止間,她輕鬆的便能看出李旭對樑晴的寵溺,偏愛,那感覺,也與樑仲對她的不同,看來,李旭對樑晴確是用情頗深,只是樑晴又是如何看待這位太子殿下,那就不是她能摸得透了。
“瑾姐姐,你在想什麼呢?”見蘇沫瑾怔怔地發呆,樑晴不由好奇的問她。
沫瑾回神,有些恍惚地擡頭看了她一眼,淺着搖頭:“沒什麼。”
樑晴偏頭又望了她片刻,抿了抿嘴不作聲,到是一旁李旭像是覺得她心裡因此有些不痛快,忙開了口:“你今夜可還回宮?”
李旭問出這話之時,樑仲正邁入進亭來,步子稍稍一滯,復又坐回原位。
“我和瑾姐姐一道兒,咱們今兒晚上就不回宮了,待大哥明早上朝時一同回去。”樑晴挑了顆梅子扔進嘴裡,含糊不清的問他,“那太子哥哥你呢?”
沫瑾視線微擡,看向對面滿心滿眼都放在樑晴身上的李旭。
他既然有法子在這時候出宮來,再晚也定有法子回去,只是看他此時這模樣,怕是要隨樑晴了吧。
果不其然,李旭甚至都不曾多加思索,但開口回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同你們一塊兒進宮,相府如此之大,總能騰出一間屋子來吧。”
“那是定然,咱們府大,可人不多啊,別說一間屋子,便是給太子哥哥你騰出一個院子來也不是難事。”樑晴欣喜的說道。
樑仲卻因着樑晴的話微微有些頭痛。
以往,他和李旭確是坦承相待的兄弟,只是如今,他卻覺得有些不瞭解這個兄弟了,在沫瑾這件事上,他就實在猜不透他,正是因爲如此,他今夜留下,他擔心沫瑾會胡思亂想。
正心煩時,素若端着酒菜步入了亭中。
沫瑾的酒量算不得好,卻也能喝一些,只是今夜這種場合,她卻不想自己酒後失態,是以,當樑晴和李旭把酒言歡之時,她總是正襟端坐,即便是舉杯了,也不過是溼了溼脣瓣,不敢飲下。
而樑仲席間雖免不得飲了幾杯,卻好在酒量甚好,故而待盡興散席之時,還十分的清醒。
實則說來,四人當中,唯有樑晴見了幾分醉意,走路歪七扭八的凌亂不成調,沫瑾原想扶着她的,卻不想被李旭搶了先,瞧瞧一旁的樑仲都沒出聲,她便管自個兒先回昔日住的院子去了。
李旭非得親自送樑晴回住處,樑仲又見沫瑾已自行離去,便命素若替李旭在自己院落附近收拾了間屋子安置下,衆人洗漱歇下,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還未亮,沫瑾便已醒來,才稍稍有了些響動,就聽到外頭傳來了素若的聲音。
原來,樑仲怕她身旁沒人伺候會有不便,就讓素若前來服侍她。
沫瑾自然覺得不妥,素若雖說是個丫頭,然在相府卻又不是一般的身份,她又怎好意思讓她服侍自己穿衣洗漱。奈何素若也是個認死理的,樑仲的命令她是至死都要達成,她辯不過素若,只好由着她去了。
待她梳妝完畢用了簡單的早飯後出了屋子,發現天竟還未亮,藉着廊下的燈籠,看到淡淡的晨霧輕柔浮動,似一雙手,撫過滿園的樹木花草。
“小姐,相爺還在前院等着呢。”素若在她身後提醒道。
沫瑾回神,與素若相攜快步向前院行去。
當沫瑾踏進前院的花廳的時,李旭正端着杯茶飲着,見着她進來,只是掃了她一眼,便又埋下了頭去。
“你來了。”
到是樑仲從椅中起身,慢步走向她。
“讓大哥久等了。”
樑仲站於她跟前,笑了笑:“方纔我派人去叫樑晴,那丫頭竟然還睡着,直嚷嚷着頭痛起不來身,我又着人去催了,也不知起身了沒有。”
沫瑾聽了他一番話,纔想起昨夜樑晴喝了不少酒,又睡得晚,怕是今早確實起不來身。
“說來我昨夜也忘了讓人煮解酒湯給她,也難怪她會說頭痛了。”沫瑾滿臉的懊惱神色,到是樑仲顯得雲淡風清多了。
“你放心,昨夜素若便替她煮瞭解酒湯,是她自個兒飲多了酒,躺下後怎麼都喚不醒,活該她頭痛。”樑仲話中滿是責備之意,沫瑾聽着到沒覺着什麼,到是身後的李旭鬧了意見。
“你怪她做什麼,還不是你這個做大哥的錯,她叫不醒,你還硬是要將她挖醒,她還是不是你親妹子啊。”李旭嗵的一聲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走來,而後徑直越過兩人的身旁,走向門口。
出了廳門,便聽到他的聲音響起:“晴兒,你起了?頭可還痛?”
廳內的兩人聽到聲音,忙走了出去,果然見樑晴被人攙扶着,自己一手扶着額際,慢慢吞吞的走來。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喝酒了,女孩家的怎麼……”樑仲大步走到近前,皺着眉說着。
“好了好了,再不走就趕不上早朝了。”
見樑晴被樑仲責罵,李旭揚了揚手,有些不悅地打斷了他的話,扶着樑晴就往大門口走去。
沫瑾站於後頭,未來得及問候一聲,只聽到樑仲嘆了口氣,想到李旭適才的話,便走上前去。
“大哥,走吧。”
樑仲點點頭,並肩與她同行。
李旭扶着樑晴走在前方,大概與他們隔了十來步路的樣子,沫瑾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只看到李旭的頭捱得樑晴很近,想來定是在安慰予她吧。他的這般柔情,也唯有在樑晴身上得見了吧。
想當初他不過是稍現體貼溫柔,就讓她昏了頭,義無反顧的跟着他這個近似陌生的男人來到了這個全然陌生的國度,以至於落得如今的下場。
只能說,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只是,看着前頭的兩人,心中的不甘如烈火,越燃越盛。
“大哥。”她突然停步叫了一聲,引得樑仲不解的隨之停步回身望着她,“我看得出來,太子對樑晴的情意,他們……”
不,她爲什麼要問出這個問題,顯得她像個妒婦。
“不,沒什麼,沒什麼事。”
沫瑾在樑仲疑惑的注意下越發覺得羞愧,忙垂着頭匆匆前行。
府外,李旭已攙着樑晴上了馬車,待她趕到馬車旁時,李旭已徑直上了一旁的馬背。
她訕笑了聲,幸好自己也不曾希望他會善解人意的扶她上馬車。
微提裙袂,她正準備使力,一隻大手便映入眼中,她順勢望去,對上樑仲和煦如暖陽的雙眸,她感激一笑,將手放入了他掌中,借力踏上車架,只聽得一句輕柔的話飄入了耳中。
“太子對樑晴的情意那是他的事兒,我只知樑晴對他,只有兄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