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喜宴.辦得確實倉促.然卻又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當沫瑾端正坐在偏廳的暗角處.看着行行**的人絡繹不絕的自府門而入.與樑仲說笑道喜.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猶記得她初來乍到.得樑仲收留.而後才認識了晴兒.她天真爛漫.對她又毫無戒心.坦誠相對.而她.亦將晴兒當作妹妹一般.總覺得她需要呵護照顧.卻也不過近兩年的光景.她已經要成親了.
悠悠溢出一聲輕嘆.她輕噙着笑意.輕提了羅裙往後院走去.
大哥雖未說什麼.只是趙言交派的事兒.她還是要辦的.
進到晴兒的屋裡時.裡頭不知爲何.竟有些混亂.一衆婢女手足無措的像失了章法.如無頭蒼蠅般的亂轉悠.
“好了好了.你們是在亂什麼.”沫瑾在門口看了片刻.不由失笑出聲.在衆人的行禮中提步進了屋子.緩緩走到了內屋.看到晴兒已挽好了喜服.端坐在妝臺前.兩個侍女站於她後方.正挽着她的青絲比劃着.似想梳個好看的髮飾.卻又拿捏不定主意.
見着她進來.似鬆了口氣:“瑾小姐.小姐這髮飾該怎麼梳纔好啊.”
“你們便是梳得再好看.待鳳冠一壓.什麼都白搭.”沫瑾走上前去.自侍女手中接過了玉梳.順了順她的長髮.而發輕輕挽起.
“瑾姐姐.不知爲何.我總覺得有些怕.”樑晴雙手按着胸口.望着自銅鏡中映照出來的兩人的臉.忐忑不安地說着.
沫瑾笑了笑.本想說待成親的女子都是如此的心態.只是細想自己.卻並非如此.也許.是自個兒的那兩次拜堂.都太過於與衆不同了吧.
“怕也是正常的.日後你可就不是個孩子了.也不能整天胡鬧.待以後有了孩子.更是要相夫教子.你肩頭的擔子可不輕鬆啊.”說罷.她的手正好落於樑晴的肩頭.重重地按了按.
見樑晴怔怔地望着銅鏡出神.沫瑾只是婉爾一笑.回頭問身後的人:“我拿來的東西呢.去拿過來.”
身後的侍女領了命. 轉身自後方桌上的一堆賀禮之中.翻出了一個比衣箱略小的木盒子.在沫瑾的指示之下.放在妝臺上.
“好了.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同你們小姐說.”秀眉微挑.她屏退了衆人.只待一干人等出了屋子.掩上房門.纔回頭看向身旁的人.
“瑾姐姐.你想說什麼.”
樑晴微仰着頭看着她.紅潤的小臉上掛着輕淺的微笑.沫瑾不由回以一笑.而後自束袖中掏出了一個小錦袋.拉開袋口掏了掏.自裡頭掏出了一把小鑰匙.
這是她方纔出門時.趙言塞到她手裡的.也沒說什麼話.只是笑得旁人一看便知其中定有貓膩.適才她看到桌上那個唯一一個落了鎖的錦盒.便突然想到了.藉故讓侍女去取了藉着她名頭送來的賀禮.拿過來果然是那個盒子.
“這是什麼.”
樑晴看着她手裡的東西.不解的問着.
沫瑾使壞的笑了笑.將鑰匙遞給了她:“打開瞧瞧.”
樑晴以爲她送了什麼好東西給自己.裝得如此神秘.便興致勃勃的接過.忙開了鎖打開了盒蓋:“這是什麼啊.”
話將將問出口.手已開了一個如桃形的瓷盒.隨即發出了一聲驚呼:“啊.”
原本便有些紅潤的雙頰.此時如火般灼燒了起來.連沫瑾瞧了.都覺得害燥.然卻還是故作鎮靜的將她手裡的東西取下.蓋好放回盒內.而後合上了蓋子.仍落了鎖.
拔出鑰匙.她拉過樑晴的雙手.緩緩蹲下身.將鑰匙塞進樑晴的掌心.而後雙手將之緊緊握住.微擡頭望着她.
“這也沒什麼.只是正如趙言所說.你上無母親.周遭也無姊妹.這等事兒.也唯有我能同你說了.你也不必覺得羞怯.待你們成了夫妻.這本就是夫妻之道.誠然.我也不能告訴你太多.瑾姐姐只是希望.你同士秋兩人能無風無浪.安安穩穩開開心心的過下去.”
樑晴原覺得羞澀不已.只是沫瑾的話卻說得正經八百.讓樑晴的心慢慢定了下來.
“雖說.待成親了之後.你們仍會住在相府.只是.畢竟不同以往了.日後行事.要多同士秋商量.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來了.”
樑晴認真的點了點頭.想來是因着此時此境.讓人不由自主的便覺得肩頭的擔子正如沫瑾所言.莫名的重了起來.
“唉.實則.我也不過只能紙上談兵罷了.並不能給你太多良言.只是晴兒.至少.你若幸福.咱們也會覺得好過.到底對我和趙言而言.倘若日後你因此受了什麼委屈.我們都將心頭難安.”
畢竟.這個荒唐的鬧劇.是她和趙言開的頭.雖然中間的過程有些脫離了她們的設想.結局亦不如她們所料.只是看着他們兩情相悅.終歸是樁喜事.只求着他們都一直如此相濡以沫下去.
“瑾姐姐.不會的.我們都會好好的.”樑晴重重地點頭說道.
沫瑾緊抿着脣.長鬆了口氣.而後起身:“好了.這東西你自個兒收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讓她們進來替你上妝.”沫瑾旋步轉身便要走向門口.
“瑾姐姐.”樑晴在身後出聲叫她.沫瑾停步回頭.“姐姐日後也要開心啊.”
實側.沫瑾有些不明白她爲何突然冒出這句話.卻也未細問.不過點了點頭.便走到門口開啓房門.衝着外頭的侍女們吩咐了一聲.便出了屋子.
外頭.豔陽高照.院內的秋菊開得正豔.沫瑾提裙緩步下了臺階.拖裙進了花園之中.
這裡的一景一物.她都是熟識的.慢步而行.看着熟悉的景緻.往事亦幕幕回映.一晃眼.近兩年的光景.她的身份卻幾經週轉.到如今.連她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沫瑾.”
忽然.後方有人喚她.
她倏然停步.回身.看到原來是樑仲.在另一側小徑的入口望着自己.不由鬆了口氣.
“大哥.”
“怎麼在這裡.趙言正到處找你呢.”樑仲信步而來.望着她淺淺而笑.
“她找我做什麼.”她報以回笑.而後兩人並肩慢慢往前走去.“來相府的都是舉足輕重之人.興許有些還見過我.我可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再鬧出什麼事兒來.”
然樑仲聞言.卻是笑着搖了搖頭:“你可知.我今日都請了何人.待你聽了.便會覺得.饒是你再怎麼躲.今日也定然是會有事發生.”
沫瑾一驚.停步側身.皺眉看向他:“大哥到底請了什麼人.”
他到底想做什麼.這可是他親生妹子成親的大喜日子.難不成他還不想安安穩穩地將親事給辦了:“大哥.倘若你不中意秦士秋這個妹夫.現下直說便事.可不能待賓客都到場了.還整出什麼事兒來.到時損傷的.還是晴兒的清譽啊.”
樑仲靜靜地望了她半晌.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都想到哪去了.今日.皇上奉太后之命.親自替樑晴他們主婚.也就是說.皇上會來.我還請了太尉.想必此時應該快到了.”
“什麼.皇上會來.”
沫瑾隨即轉身.便要往後門走.
“噯.你去何處.”樑仲見她回身.一把拉住了她.
“大哥.你怎麼不早說.”沫瑾被拽住了手臂.急得不知所措.“噯呀大哥你到是快放手啊.我這便走.若是晚了與皇上撞見了.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只是.樑仲非但沒撒手.反而是伸出了另一隻手.將之緊緊地抓住:“那日.你被殿下帶走.皇上後面的話未曾聽到.他只說蘇沫瑾不能存這世上.卻未說你不能活着.可明白.”
沫瑾怔怔地望着他.終於冷靜下來.
那麼.皇上的意思.便算是默認了她可以活下去.只要她不承認是蘇沫瑾.那麼他也不會再繼續追究下去.
“可是太尉他……”
想昔日若非他們父女死咬着她不放.她也未必會被賜毒酒.事到如今.嵐月被掀出了舊事而關着.也不知太尉發覺她還活着.是否又會揪着她不肯罷休.
“放心.如今他的女兒兒子皆在我們手中.他不敢輕舉妄動.我便是要衆人看個明白.當你出現在皇上和太尉跟前.然他們都一口咬定你不是蘇沫瑾.由他們來說出此事.即便不是事實.旁人也會覺得.這便是事實.”
沫瑾不得不承認.此法雖有些冒險.卻是最爲快捷有效的法子.若今夜能順利渡過.那麼她日後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於天下了.
這般想.她似乎又虧欠了大哥他們.直到這份上了.還在爲她着想.
“大哥.我……”
“相爺.相爺.”
沫瑾纔開了口.便被人打斷了.樑仲回頭.看到莫甫氣喘吁吁地跑來.
“怎麼了.”
他那模樣.讓樑仲還以爲是出了何事.生怕毀了他今日的謀劃.所幸莫甫只說是太尉來了.
“沫瑾.我先去前頭了.你且在後院再逛逛.待時候兒差不多了.我再派人來叫你.”樑仲回頭.輕聲囑咐道.“記着.在此之前.儘量莫讓旁人看到你.”
沫瑾聞言.重重點頭.知曉在此之前若被人將事情鬧大了.那之後的計劃.便也前功盡棄了.
樑仲帶着莫甫轉步往前院走去.將將走到院門時.擡頭便看到正快步而行的李旭.便迎了上去.
“樑仲.沫瑾呢.趙言說她已經來了.可找不着人.”
見着樑仲.李旭迎頭便問.
“她在院子裡.你看着她.莫讓旁人瞧見了.”樑仲側身讓出道兒.看着李旭急匆匆的往院內行去.
“走吧.”他收回視線.回頭時淡淡地說了一句.便提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