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的心勾得七上八下,蘇婉又惡劣的收回了臉上的表情,推開宋子恆,轉身到了牀前。剛把帳子掀開,還沒躺進去,卻被人從背後摟住了腰,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壓,蘇婉整個人都撲在了牀上。
“娘子,再喚一聲吧。”宋子恆不依不饒的在她耳邊吹着氣。
蘇婉把臉從被子上擡起來:“不要。”
宋子恆低頭,看着眼前精緻小巧的耳廓,竟鬼神使差的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蘇婉便像被碰到了開關的機器人一樣,渾身一顫,動作之大,竟把毫無防備的宋子恆從身上掀了下去。
蘇婉忍着笑撐起上半身,扭頭,與宋子恆四目相對。
大眼瞪小眼。
宋子恆覺得他此生最受挫的事,都在今日經歷了個遍,在今晚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簡直叫人畢生難忘。
蘇婉還在強忍着笑,她之前純屬是生理反應,但這會兒看到宋子恆難以置信卻又要故作鎮定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想要笑,是她厚道纔沒有大笑出聲。
“相公你沒事吧?妾身向來怕癢,所以反應大了些,並非故意爲之……”
蘇婉亮晶晶的眼神配上滿是內疚的神情,只讓宋子恆更覺得窘迫,他也是愛面子的,在妻子面前丟了這麼大的醜,形象盡毀,也委實掃興了些,原本心頭還有些想法蠢蠢欲動,也只得按下不表。
“是我唐突了。”宋子恆掩飾般的匆匆掀開薄被,躺了下來,“天色不早了,娘子也早些睡吧。”
宋子恆尷尬得恨不得立馬將這事翻篇,蘇婉自然也不會沒眼色的提起,也若無其事的躺了下來,閉上雙眼準備睡覺。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宋子恆心情才平靜下來,身子往蘇婉的方向挪了挪,手也輕輕的擱在了她的腰間。
蘇婉猶自閉着雙眼,微不可查的勾了勾脣,呼吸漸漸變得平緩綿長。
一夜無夢,蘇婉醒來時牀上就她一個人了,宋子恆照例天沒亮便趕去了縣裡,而宋家其他人已經忙活開來了,宋小妹已經跟着蘇婉幹過一次,像模像樣的帶着張氏和李氏兩人,把家裡可以裝葡萄酒的瓦罐統統搬了出來,先用井水沖洗乾淨,再一一放到燒沸的水中煮半刻鐘,最後把煮過的瓦罐全都搬到院中曬乾。
張氏一邊往竈裡添柴一邊問:“小妹啊,將這些罐子放進鍋裡煮又是爲着什麼?”
宋小妹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估計這樣才能徹底洗乾淨吧。”
“依我看就是瞎折騰人,沒見過這樣窮講究的,那劉大娘家中釀酒也沒煮罐子。”李氏往蘇婉的屋子看了一眼,每日睡到日曬三竿,光吃不做,公婆竟一句話也不說!越發忿忿不平,“敢情不要她動手,站着說話不腰疼呢!”
宋小妹聽着不高興的看了李氏一眼,“劉大娘家釀的酒可買不到一兩銀子一斤。”
“是啊。”張氏打圓場道,“小妹和三弟妹上次這樣釀成了,咱們照着這法子做,總不至於出錯。”
蘇婉穿戴整齊出了屋子,院裡大娃和二娃兄弟兩一個在下面扶着梯子,一個在梯子上面摘葡萄,他們兩幹這活最是拿手,宋小妹在底下舉着的籃子沒一會兒便裝滿了,張氏在井邊打了水,將葡萄一串串放進水裡略略清洗了一遍,便放在洗乾淨的井蓋上晾,李氏也淨了手,將晾乾的葡萄一串串捏爛放入乾淨的瓦罐中。
幾人分工分明,配合也默契,張氏李氏兩個幹起活來宋小妹也趕不上,蘇婉更是隻有旁觀的份,眼看着李氏填了半罐子葡萄進去,蘇婉忙阻止了她繼續動作:“這一罐倒了白糖進去,封住口子搬回屋內便行了。”
“可是還沒填滿。”
宋小妹把新摘下來的一籃子葡萄送過來,聞言笑了:“是我忘記跟二嫂說了,等過十幾日酒出來了,便會滿至罐口的。”
李氏聞言眉開眼笑:“竟能釀出這麼多酒來?”
蘇婉吃完早飯,宋家院裡的葡萄差不多也被摘完了,大娃從梯子上下來,熱得滿頭大汗,竟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弟弟:“咱們去隔壁院裡幫奶摘葡萄吧?”
既是出錢買葡萄,宋家村的人都求之不得,一個個在家中翹首以盼,宋母第一家去的自然是與她關係好的財富嬸家,就在這隔壁,他們沒栽太多樹,院中大半竟是葡萄藤,結的葡萄自然也要比宋家多出許多,往年連一半都吃不完。
二娃聽着也意動,躍躍欲試想要繞開他們孃的目光溜出去,卻被黃雀在後的蘇婉捉住,蘇婉搬了條凳子坐在大門口,挑眉看向兄弟兩:“忙完了便回來背書吧。”
大娃頓時一臉的傷心欲絕,還沒來得及爲自己爭取到福利,立刻被望子成龍的張氏趕進了堂屋。沒一會兒,朗朗的唸書聲便從屋裡傳了出來,張氏臉上疲憊的神情頓時一掃而空,含着笑道:“若這酒能賣起來,真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的話,別說小叔進京趕考了,再蓋幾間房子也是夠的,大娃都十二了,再過幾年便要議親,沒間房子可不成。”
說罷又看了眼宋小妹,道:“便是小妹日後的嫁妝,也能更厚上幾層,到了婆家腰桿子便挺得直了。”
輕薄的夏衣已經不夠穿了,人們漸漸開始換上秋衣。宋家裡屋堆滿的酒罐子,蓋子已經遮不住那濃郁的香氣了,在堂屋裡唸書的幾個孩子整日沉浸在濃郁的芳香之中,有些鼻子靈的,經過宋家院子也能聞到隱隱的香味,便要打趣問一聲子恆媳婦又在搗鼓些什麼吃食,蘇婉吃貨的名聲已經宋家村人盡皆知了。
自家的生意沒誰敢偷工減料,即便是李氏嘴上嘀咕幾聲蘇婉亂折騰了,手頭上也不敢掉以輕心,大家嚴格按照蘇婉第一次釀酒的程序,一點不敢出錯,成功率自然是百分之百。酒釀成了,宋家人既高興又緊張着,對他們而言,挽袖子幹活是吃飯的本領,第一罈子酒都成功釀出來了,便沒什麼不放心的,真正的考驗纔剛剛開始,要怎麼賣出去,才最讓他們擔心。
畢竟全家爲了這些酒,費了多少工夫,他們原先還擔心葡萄不夠,沒成想一聽說能賣,那架上沒摘的便不給孩子動了,因此每家竟能摘下幾十斤,宋家村百餘戶人,家家戶戶的葡萄收下來,竟有五百來斤,價錢倒是便宜,兩文一斤,加起來卻也花了整整一貫錢。
宋老爹幾個在山上摘的野葡萄也有上百斤了,遠遠超出了預計,甕罐便不夠,宋有根兄弟趕着牛車去鎮上拉了整整兩趟甕罐回來,才堪堪夠用,也花去好幾百文,更貴的是那些白糖,前前後後買了五六兩銀子的白糖,宋母拿錢出來的時候心疼的齜牙咧嘴。
投進這麼多本錢,若賣不出去,宋家人尤其是宋母,估計心疼的都要滴血了。
發現宋家衆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強烈,蘇婉整日依舊該幹嘛便幹嘛,並不受影響,倒是她這副胸有成竹的表現,無形中給了宋家人許多安慰和安全感。
蘇婉不是心理素質好,而是很有信心,有錢人她上輩子接觸不少,甚至自己打拼十幾年的累積下來的身家,勉強也能擠進富豪之流,雖然這是古代,但是富人的心態都大同小異,葡萄酒本身不缺受衆,再加上宣傳得當,成爲高端人士必用飲品,甚至讓它成爲潮流,並不是難事。
只可惜她現在沒有人脈,全靠蘇家父母,是以這葡萄酒的定位到底是高端還是中端,也只能看蘇老爹的交友圈子如何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初始定位不夠高端,好好經營下去,翻身也只是時間問題——可以說蘇婉對葡萄酒的期待,一點都不比宋家人的低,宋家人只求靠它吃飽喝暖,賺點閒錢便心滿意足了,而蘇婉是把它當成事業來期待的,若最後歷史軌跡不可逆,她能成名副其實的富婆,離了宋子恆未必就不能過得快活。
在宋家人焦急又期待的心情中,蘇婉開始行動了,她把自己關在專門收拾出來存放酒的屋子裡半天,不知道鼓搗些什麼,等宋家人進屋時,便看到當中一罈子清透鮮亮,宛若仙露瓊漿的液體,色澤鮮亮,香味濃郁,看着便叫人愛不釋手,哪還捨得喝下去。
這便是澄清好了的紅酒了,蘇婉給這罈子酒封好口,道:“這邊是釀成了,封了蓋放一旁便可,放置時間越長味道越足。”
宋母不住的點頭:“這酒釀好竟是這樣?怪稀罕的,給我是捨不得喝的。”
蘇婉笑了:“不稀罕點,人家怎麼肯花銀子買呢。”
張氏忙道:“三弟妹果真是讀了書了,見識到底是我們不能比的。”
蘇婉不欲跟她們多寒暄,直接道:“你們也看到了最終釀好的樣子,我現在把最後一道程序說與你們,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打了雞蛋清,攪拌後倒入酒中,過一會兒,便有雜質沉到壇底,咱們要把上頭的酒倒出來,如此反覆兩三遍,便能得到清透漂亮的紅酒了。這活兒做起來有些麻煩,倒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底部渾濁的酒跟着倒出來。”
“不麻煩。”宋小妹挽了袖子摩拳擦掌,欲要大幹一場的架勢,“三嫂放心交給我們的吧,定然乾的漂漂亮亮的。”
倒是張氏注意到旁邊地上裝滿一碗的液體,便問:“這便是剛剛那壇裡倒出來的酒?不能用了嗎?”
“當然。”
李氏咂舌:“才一罈子便要舍掉整整一碗,這些加起來那得浪費多少酒啊。”
李氏說出來在場幾人的心聲,宋母是恨不得不浪費一丁點酒。
蘇婉只當沒看到她們眼底的心疼,淡淡的道:“還是那句話,羊毛出在羊身上,澄清過後的紅酒清透亮麗,叫人愛不釋手,便是貴些,也有人願意買,但你們看着其他壇中的酒,雖然都是一樣,看着卻差了一個檔次,能不能賣到一兩銀子一斤,倒真說不準了。”
門外二娃探了個腦袋進來,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三嬸說的什麼意思,叫咱們切莫因小失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