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芳本想斥一聲冥頑不靈,哪知不等他說話,旁邊已經驚起了一條母大蟲來。書閣網(頂—點).[x].co洪四妹挺身而起,“夠了!老孃這幾天已經忍夠了,現在忍不下去了。他是我的男人,我的兒子還等着要爹抱,我還等着他抱我睡覺呢。你這狗官,居然想讓我做寡婦,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
劉勘之在南京見的女人雖多,卻從未見過如此大膽潑辣的。不知是什麼路數,怒道:“你是何人?這二堂誰讓你進來的?你一個婦人,進來幹什麼?”
高進忠那邊陰陽怪氣道:“感情劉巡按您不認識她啊。這是朝廷剛剛冊封的夷州土官,從五品安撫使,洪四妹,洪頭人。她是夷州各部土人之首領,不是咱大明百姓,沒受過王化,言語上可能粗魯一點,您就將就點吧。誰讓咱大明朝,向來是柔遠人呢。”
大明的政策上,對於各地的土著頭目,多持懷柔態度,也就是素柔遠人的方針。於土著居住區,實行羈縻統治,任用土官,只要他們不出來造反,不把事鬧的太大,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洪四妹本來是大明百姓,見了劉勘之是要講一講上下尊卑的。可是自從她的身份從漢人變成了夷人,地位憑空漲了幾倍,自然就能不把劉勘之放在眼裡。
誰讓現在自己已經是夷人大爺,要享受一下朝廷政策優待,漢官麼,吃點虧就吃點虧,相忍爲國的道理,是要懂得。
劉勘之也知這夷州歸附是朝廷的一件大事。其意義影響深遠,非同小可。高閣履新。銳意進取,一心想要強爺勝祖。讓天家成爲個萬古明君,自己成爲青史留名的名相,什麼事都要一個成績。下面辦事的人,爲了這個成績,可說是費盡了氣力。
各地獻祥瑞者,不計其數,邊疆上又連打了幾仗,據說是殺的胡兒膽寒,死傷慘重。只可惜胡人太過狡猾。沒留下首級,也沒留下戰利品,反倒是官軍損失了很多器械。可是這些,全都不如夷州歸附來的實在。這可是開疆擴土的大功勞,而大明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開疆擴土的大事了。
在高相任上,夷州人來歸附,這正說明明君賢臣在位,四海歸心。大明朝蒸蒸日上,萬衆一心。
因此夷州歸附的事,只能辦好不能辦砸,絕對不能讓這件大功勞上。蒙上任何一點瑕疵。如果有了一點瑕疵,那就是給高閣臉上抹黑,就是對大明不夠忠誠。就是自己的工作能力有問題。
一般土官都是從六品做起,洪四妹手上的實力沒經過朝廷考察。就直接給個從五品,爲的就是好安撫她。讓她能夠忠心輔佐朝廷。千萬不要降而復叛,那可就是打高相的臉了。
而大明自身雖然沒有女人做官的事,可是土官這邊,女子做官的很多。劉勘之這時纔看清楚,這女人身上穿的果然是從五品武將的官服,上面還繡着熊羆。這樣的從五品武官,在二堂上只能算小角色。可是一個土司頭子,卻又是個舉足輕重的要緊人物。
外交無小事是朝廷禮部的常掛在嘴邊上的名言,誰要是惹了土司不高興,禮部的本章就能把誰活埋了。劉勘之心裡不住自我安慰:土人無知,不和這蠻女一般見識。口內問道:“原來是洪安撫,你和這狗賊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他是我兒子他爹,你說是什麼關係?不過我們沒拜過堂,沒成過親,算是有實無名。”
按說這種地方官和土司聯姻,算是一個大忌諱。可是這個事也要分個情況,像這種邊遠地區,遇到這種事,也多半就是睜一眼閉一眼,如果事事鬧個清楚,真把這土司擠兌的起了兵,最後還是自己倒黴。
一般來說,都用一個尊重夷人習慣,把這種事隱瞞過去,左右也沒拜堂成親,算不得數。
劉勘之卻似抓到了寶貝一般,大喜道:“當真如此?洪安撫居然與這賊子私通?”
“私通你娘!老孃看他順眼,就與他睡,願意爲他生孩子,與別人有什麼干係?難道大明的巡按,連這事也要管?若是如此麻煩,這鳥官不做也罷。”她向來作風大膽,說話間就要去脫官服。
高進忠連忙道:“姑奶奶,這個可脫不得。”
李炎卿也道:“四妹,不可放肆。當心一會這位巡按一發怒,連你也抓起來。”
張戚也扮做親兵混進來,此時冷哼道:“我看誰敢?我們夷州四十八藩全聽洪頭人命令行事,誰要敢對我們頭人不敬,哪怕我們全部戰死,也決不屈服!”
吳桂芳咳嗽一聲“劉巡按,這涉夷無小事,千萬要三思。一旦激起變動,使夷州降而復叛,那可就不可收拾了。”
“沒錯,你們敢不放老孃的男人,老孃這就回去點起人馬,帶兵到京師,去與你們的皇帝說個清楚。看看到底咱們誰有理,誰無理。”
洪四妹這點家當,若說殺上京去,那自是癡人說夢。不過大明眼下是會哭的孩子有乃吃的局面,哪個土司鬧的歡騰,反倒能得到更多的偏袒。畢竟新君繼位,國庫空虛,朝廷根本無力發兵征討各地,於土司的政策更是強調安撫爲主,要團結友善。
夷人便是殺了漢人,也會有人出來爲夷人找理由。即使殺的是漢官,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
洪四妹這一鬧,劉勘之也不得不顧全大局。不管洪四妹這點人手對大明是否能造成影響,但是高閣老重點交辦的事被他辦砸了,對他的前途肯定大有影響。
劉勘之畢竟是位仕林君子,是識大體顧大局的好人物,哪能破壞夷州歸附,開疆擴土的大事?只好把怒火壓了壓,反陪着笑臉道:“洪安撫,你先別急,聽本官把話說完。你既以失申於賊,我也替你惋惜。不過這也是你遇人不淑,吃這賊子騙了,其實你該殺了他,而不是護着他。”
說到此,他用手一指劉朝佐“我手裡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這人根本不是香山知縣劉朝佐,而是冒名頂替的盜賊。多半就是白蓮教匪,謀圖不軌,想要起兵造反。他治香山的手段,也都是盜賊手段,也可見一斑。間騙洪土司,就是要借夷州兵,爲謀反的根基。可惜天不藏奸,今日本官就要他無所遁形,乖乖接受王法的懲辦。乃至他的後臺,他的靠山,也一個也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