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上線的時候,映入我眼簾的首先便是伊莉斯那怒目圓睜的嬌小臉蛋。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的,但她看起來顯然氣炸了。
“誰允許你,下!線!的!”她暴跳起來,像是一隻狂躁的母狒狒。
“呃……”我無奈的辯解道,“可是是你先一聲不吭就摔門出去的啊。”
“那就代表你可以下線了嗎?!你是不是想被錘?”她取下了背後的巨鉗,掂在手裡。
我覺得我十條命也不夠她砸一下的。
她的威嚴果然還是來源於這把武器。
強權真可怕。
隨着我的腦子裡無數的想法閃過,我開始道歉。
“好了,不用了,我是要跟你說正事的,雖然我現在很生氣。”她重新背好鉗子,然後補充了一句,“是真的很生氣。”
“但是。”
她摸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小立方體,展示在我的眼前。
“現在情況有些緊急,我需要你馬上做出一個選擇。”
她將託着立方體的手伸到了我的眼前。
一個選項框浮現在我的眼前。
‘是否接受來自‘伊莉斯·海因裡希’的贈與?’
假如,不接受會怎麼樣?我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而且,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看起來似曾相識。
似乎是……那天她在洞口擺放矩陣時所用的東西?
“拿上這個源質立方,你從此就是機械師的一員了。”她注視着我。
這代表着……她將要給予我一個新的主要職業?
我伸出手,接過了那個看上去無比神秘的方塊。
秋霜月很不開心。
因爲他一上線便看到了一條足以震懾他的威名的系統公告。
【ID:邊緣長夜成爲了第一個擁有兩個主要職業的玩家,獎勵被動技能“靈巧重構”】
目前整個遊戲連擁有主要職業的玩家都屈指可數,可他竟然已經擁有雙職業了?
秋霜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樣的人,是否能夠與他取得聯繫呢?
或者說……將他拉入光環公會?
“哎。”他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個遊戲的溝通方式太原始,也太閉塞了。
但是,總會有文明開化的時候的。
秋霜月始終相信,‘進化’纔是這個遊戲的本質。
不然他們的探索將會變得毫無意義。
“靈巧重構……你的機械系技能的施放速度提高50%?”我看了看系統贈與的技能,不由得吃了一驚。
“看樣子你得到了不錯的東西啊。”伊莉斯看着我,笑了笑。她顯然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感到吃驚。
“那麼……開始吧。”伊莉斯打開了封閉的大門。
“開始什麼?”我握着手中的方塊,一時有些發愣。
她看着我,笑了笑。
“當然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把你訓練成一名機械師啊。”
“你弄疼我的娃娃了!我再也不借你玩了!”小女孩一把搶過旁座男孩手中的布娃娃。
“哼!小氣,女孩子就是這樣,布娃娃是沒有生命的,它怎麼會痛嘛。”男孩索性也不理他了,兩個人各自生悶氣。
這是一輛奔馳在荒野中的馬車,在它的背後,是一個車隊。
從這些車上裝載的滿滿貨物上來看,假如它們不是貨車,就只能是搬家的了。
“爸爸,爸爸,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建良啊?”玩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問着前座的車伕。
車伕笑了笑,“快了,最多還有幾里路就到了。”
這樣說着,他回頭看了看背後的龐大車隊。
他們來自於距離建良最遠的城鎮——密原,那是一片少數沒有被瘟疫波及的地域。
而他們此次的來意也很明顯,貿易。
車隊貿易似乎是這片荒野地區的唯一交流手段。
女孩玩着自己的娃娃,男孩無所事事的看着窗外。
突然,有一些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車隊的尾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是的,那是一片黑色的迷霧,它們不斷向車隊蠕動着。
雖然蠕動二字完全無法描述它們高速的行進速度,但它們的動作確實是在蠕動無誤。
“那到底是什麼……”男孩緊緊注視着那片奔襲而來的黑霧,直到它們呈鋪天蓋地之勢吞沒了車隊尾部的第一輛車。
密原雖然位於這片荒原的邊緣處,但信息也不至於閉塞到連黑霧都不知道的程度。
其實在黑霧吞噬過來之前,便已經有人察覺到了。
但是他們根本無能爲力,以他們微小的速度,完全無法與之抗衡。
“寶貝兒們,坐穩了。”前方駕車的中年男人沉聲道。
兩個小孩子並不明白髮生何事,只是下意識地抓緊了把手。
隨着領隊的加速,後方的車隊也彷彿察覺到了什麼,開啓了火力全開的奔馳模式。
漫卷的黑霧每吞沒一輛馬車,其總體速度便會減慢一分,但儘管如此,還是有一半的車隊被埋葬在了無情的席捲中。
但他們不會就這樣簡單的死去,他們會變爲‘它們’,然後從死地接連復生。
領隊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所作所爲是否算是正確的,假如他帶領車隊成功抵達了建良,但建良卻沒有應付這些瘟疫的手段的話,那所導致的,也只能是另一個無辜城鎮的毀滅。
但假如他們擁有足以抵抗這些黑霧的方法的話,那麼他們兩者都能夠得救。
希望最好是這樣。領隊暗自想着。
畢竟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人民,自己的親人白白葬身於荒野之中。
他沒有這種大愛。
這種放棄自己族人的性命而去拯救另外一些人的大愛。
這也許也是一種電車難題。
或者說,是一種賭博。
把幾千人性命懸於一個念頭之上的賭博。
謝闌有些想念那個不辭而別的旅行者了。
當然,絕對不是因爲那個人偷走了一捆繩梯。
“啊……已經嵐月第九日了,看來今天晚上又是一場惡戰了。”謝闌登上城樓,活動了一下筋骨,嘆道。
每天清晨,謝闌都習慣登高遠眺一番。
他眺望着遠方的大地,黃黑相交的地平線和滾滾的紅塵讓他回憶起了他不羈的青春。
年輕時的他,擁有一個遠近聞名的大嗓門和一口好牙。
於是他定了定神,大喊了一聲。
“敵襲——!!!!!!”
喊聲嘹亮而極具穿透力。
鎮民們醒來了,他們紛紛穿衣,收拾行李,然後緊閉大門。
衛兵們醒來了,他們整裝披掛,備好燃油,然後登上城牆。
車隊們聽見了,他們的隊伍裡,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謝闌拔出腰間的佩劍,懸在身側。
他靜靜注視着前方的萬馬奔騰。
1000米
800米
600米……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謝闌揮下佩劍,這是下令的指示。
“所有步兵,給我頂死城門,一個人都不準放進來!死人也不行!”
“所有弓箭手,張弓搭弦,準備放箭!”
“所有工兵,油桶備齊!”
“是!”沒有一個人質疑他的命令。
這不是強權,而是信任。
謝闌知道,他們是來尋求幫助的。
但他也明白,假如因爲同情而幫助了他們的話,最後只會導致他們共同的毀滅。
車隊領隊打賭謝闌擁有能解決這個局勢的方法,他確實賭對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謝闌的方法就是把他們和瘟疫一起解決。
當領隊的胸膛被第一支帶着火與硫磺的利箭穿透的時候,他並不吃驚。
事實上,在聽到那聲‘敵襲’的時候,他便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所有事情。
這果然是一個電車難題啊。
只不過,領隊以爲他是拉桿的人,而實際上,他只不過是被綁在鐵軌上的人而已。
包裹着硫磺的熾燃箭幕猶如白晝的焰火,爲黃黑交替的大地染上了一層星輝。
身爲指揮者,謝闌的內心是麻木的,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城外原野上那充斥着瘟疫與混亂的車隊。他能做的,只有不斷的下達攻擊的命令,來試圖讓這隻死亡大軍停頓下來。
400米……
200……
150……
“頂死城門!”謝闌大吼,聲嘶力竭。
他明白,一般的守勢已經阻擋不了這隻來勢洶洶的大軍了。
畢竟,這隻充斥着死意的車隊早已經不是一開始的那一隻了。
現在的這隻車隊,從領隊,到乘客,甚至馬匹。
都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死去之物了。
一具胸口插着一枚殘留餘燼的利箭的腐屍從車上跌下,然後重重地衝向大門,撞成一灘死水。
它臉上的表情,不像其他的腐屍的扭曲。
它的表情,是不甘。
謝闌揮了揮佩劍,默默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