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空想構建出來的世界中,其實是不存在現實的概念的。
這個脆弱的世界就像是海邊的沙堡,而《未命名》則是構成沙堡中的那些沙子裡的自然元素。
但是,雖然在空想的世界中不存在現實的概念,但他們卻有着映照出現實的力量。
因爲雖然書中的世界是虛構的,但書本身是真實的。
就像在棋盤翻轉世界中的《未命名》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遊戲,是一個人造的世界,也是一個誕生於虛幻而又產出着虛幻的造物。
但是他們也都知道,雖然那個世界是虛幻的,可它的存在是實際的。
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沒有關係。
讓我來這麼形容一下吧。
這其實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罷了。
還記得之前引用過的維特根斯坦的著作《邏輯哲學論》裡的那句話嗎?
【世界的意義必定在世界之外。世界中一切事情就如它們之所是而是,如它們之所發生而發生;世界中不存在價值——如果存在價值,它也會是無價值的。】
就用《棋盤翻轉》這本書,不,還是用《未定義》這個遊戲來舉例好了。
《未定義》是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的意義是由《未定義》之外的人——也就是遊戲的創造者、設計者和觀測者們來決定的。
而《未定義》中不存在價值,因爲它們的價值,也是由《未定義》之外的人來決定的。
因爲《未定義》的本質只是一個遊戲,一個虛幻的世界,呈現在它內部的所有,都可以被那些外在的操縱者和觀測者們決定。
所以,無論《未定義》之中的時空如何變換,人物關係如何交錯,故事情節如何跌宕起伏,角色命運如何驚心動魄,那都是沒有價值和意義的。
因爲他們的意義,只能被那些觀測到了這些事情的發生,並認爲這些事情是有意義的人決定之後,才能化爲意義。
不然的話,也許下一秒的一個服務器數據全部清空,就能將這一切全部歸零。
而《棋盤翻轉》也是如此。
小說也是一個虛幻的世界,虛幻的不能再虛幻。
如果有人能夠通過這些虛幻的產物獲得現實上的慰藉和激勵,那麼這個虛幻的世界就被賦予了價值和意義。
但即便如此,它還是沒能逃出那句話。
世界之內不存在價值。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會出現奈特斯拉格和白衣這樣的人。
因爲越是黑暗的地方,才越是會有明晰的燈火出現。
……
真理是一種擁有極強傳染性的致命疾病。
而且這種疾病的傳染是相當迅速的。
因爲它的傳播方式幾乎不會受到任何載體的限制。
但是,總有一些“幸運”的人,天生就具有對於這種名爲真理的傳染病的抗體。
他們免疫一切真理的傳染,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只認爲自己認爲的。
而且這樣的人似乎並不少見。
不過,話雖如此——其實真理也只是一種疾病的大類罷了。
畢竟真理的方式和真理的定義實在是太多了。
對於利己主義者來說,自私和自利的行爲,就是他們的真理。
對於宗教狂熱者來說,一切符合教義的,宣揚他們所堅信的信仰的,就是真理。
而對於奈特斯拉格這樣的人來說,也許只有超越世界,才能看到他們的真理吧。
世界的意義在世界之外,而他們的意義也在世界之外。
一開始白衣也是這麼認爲的——直到她發現世界之外還存在着一層世界。
……
總之講了這麼多,讓我們言歸正傳吧。
之前所說的現實能量,究竟是什麼?
由於已經講過了世界的意義所在,所以現在再來分析現實能量,就會簡單許多了。
很簡單,現實能量,就是世界的意義。
在《未命名》中,瑾瑜殺死凜斯雷特是必要的,因爲這是在推進遊戲主線的進程——這便是有意義的。
而玩家們爲了討伐守護者而不斷精進,和NPC互相交流,這也是有意義的。
至於錦瑟祭,那更是一個源源不斷地生產着現實能量的機器。
所有於虛擬世界中投射到現實中的意義,都是現實能量。
這也同樣包括夏無力和迷霧信者等人的行爲。
那麼,繼續從夏無力完成了棋盤翻轉的試驗之後開始講吧。
其實在這一節點之後,剩下發生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一般的展開了。
夏無力看穿了世界的真理,而棋盤翻轉試驗的成功也將成果帶給了奈特斯拉格和白衣——當然,也包括了正在接收器中獲取着情報的迷霧信者。
在棋盤翻轉試驗成功,奈特斯拉格和白衣觀測完了這整個世界並知曉了何爲意義,何爲現實能量的存在之後,奈特斯拉格提出了一個計劃。
那就是離開這個世界。
奈特斯拉格明白,事情已經和他當初理想中的情況不一樣了。
他曾經幻想過救濟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但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那麼,既然做不成理想主義者,就只能做利己主義者了。
因爲離開這世界所需要的條件,就是把這個世界割裂開來。
關於這一點,先前已經提及過了,那就是現實能量。
如果想要把奈特斯拉格,白衣以及作爲共犯的夏無力三人一起從這個世界剝離下來的話,那麼他們所需要的現實能量就會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但好在,關於這一點,奈特斯拉格早就有了準備。
那便是基於邊緣長夜被從缸中之腦上剝離下來的精神體而構建出的傀儡——雛神白夜。
雛神白夜和邊緣長夜的根本上區別只在於一點,那就是自由的意志。
終於,奈特斯拉格也活成了他最討厭的模樣。
一邊拋棄整個世界,一邊束縛着他曾救濟過的個體。
也許是他的心智在不斷的實驗失敗中被磨損了,又或許是在見識了真理過後,他的思考迴路已經變化了吧。
總之,剛開始的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三個人,而這三個人,現在也有了一個全新的目標。
雖然那不是什麼擁有着大義或者正義什麼的目標。
但至少,那個目標比世界上所有的目標都要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