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碎玉看着侯滄海嘆了口氣道:“活着多好啊!爲什麼總有人想死呢?”
“因爲活要活得自由,死要死得有尊嚴!”
這是沈方鶴的心裡話,本來在侯家集開醫館也活得挺好,前年黃衣人的一句今生今生不許踏出侯家集一步。這句話如一個巨大的籠子,使沈方鶴有了被囚禁的感覺。今天過了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因爲今天不是鳥死就是籠破!
“幾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的話就可以上路了!”納蘭碎玉摩擦着手掌,嘴角掛着陰冷的笑。
“公子可能忘了一件事吧?”
“什麼事?”
“第三封密信!”
“哈哈哈……”納蘭碎玉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手點指着沈方鶴道:“先生很有意思,這時候還拿那破紙兒來蒙人。我相信你也看過葉兄的那封密信,你告訴我信上寫了什麼?餘念生告訴了你什麼?三個皇上?三個皇太子?還是三個皇妃?”
三個皇上,三個皇太子……,當日侯滄海也是這麼猜的。
“那日從裘姑娘那裡得到密信後我想了很久,如果有什麼玄機憑我的聰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來的,到後來我推斷了一下,那餘念生根本不知道什麼三皇奇案,所謂龍嘯方留給他的東西純屬瞎扯。當年餘念生想保住你們幾人的命,虛構了這段故事,騙過了皇上,還假模假樣做了這三封信,目的無非是要你們活得安心一點罷了!”
聽罷納蘭碎玉這番話,衆人都是心中一涼,特別是看過密信的侯滄海、李東平和葉青楓。此時此刻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對這番話信了幾分。
沈方鶴臉色很平靜,說道:“可是皇上信了!”
“對!皇上是信了,所以纔派我出京城,所以纔有了裘家莊、楓林渡血案。”
又提到裘家莊、楓林渡,裘莫愁、莫秦川牙都咬碎了。
“公子可知道皇上爲什麼要殺我們幾人?”
“當然知道,你們幾個知道的太多了!”
“那公子呢!公子還不是一樣知道的很多嗎?”
是啊!
納蘭碎玉臉色變了,大吼道:“你們怎麼跟我比,我是納蘭家的七公子,皇上的親信!”
“嘿嘿!”沈方鶴冷笑道:“是嗎?據我所知你並不是納蘭家正房所生,而是納蘭老爺在外面的私生子!”
納蘭碎玉臉色變了,手伸到了腰後面。
沈方鶴接着說:“你想把這件事辦好,好挽回在納蘭家的地位。不知你想過沒有,我們這幾個知道秘密的人死了,接下了會不會輪到你?你該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
納蘭碎玉的手縮了回來,嘴角又露出了微笑:“你在挑撥離間,你想讓我放過你們!”
沈方鶴笑道:“我用得着求你嗎?第三封密信還沒找到,你敢殺我嗎?”
納蘭碎玉嘆息着搖頭,說道:“先生真是糊塗了,你忘了那密信只是餘念生耍的花招,沒什麼用的!”
“那是你的認爲!我說有用,”沈方鶴說着從懷中取出葉青楓的那份密信,伸展開來對着納蘭碎玉,道,“納蘭公子,是不是這一封?”
納蘭碎玉笑道:“對!晚生聽先生說說有何玄機?”
沈方鶴問道:“你真要我說,聽了不會後悔?”
“說吧!”
“那日我看了密信,初時也以爲是餘念生設的套。但我跟曾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我感覺他不是信口開河之人。這兩天我仔細琢磨了十幾遍,終於讓我發現了畫中的秘密!”
燕秋離、葉青楓等人精神一震,暗道:果然畫裡有玄機!
納蘭碎玉有點不信,嗤笑道:“說吧,我聽聽是什麼秘密!”
沈方鶴道:“這幅畫上畫的三個黃衣人並不是代表三個皇上或者三個皇太子,黃衣服是代表了一個皇字。而真正的玄機在三字!圖上畫了三個人,三個人也就是仨人,三加人字也是個仨字。”
“仨這個字能代表什麼?”納蘭碎玉不懂,所有人都不懂。
沈方鶴接着道:“仨這個字在別的地方或許不代表什麼,但在侯家集不一樣。侯家集仨字的發音念殺!所以那件事就是……”
沈方鶴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然後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殺、皇、奇、案!”
衆人聽得愣了,葉青楓第一個反應過來,失聲驚叫道:“皇上殺了老皇上!”
納蘭碎玉這才驚覺,顫聲道:“大膽!你敢污衊皇上!”
沈方鶴閉上了眼,幽幽地道:“納蘭公子,我相信你比我知道的多。好了,話已說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納蘭碎玉噌地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小刀,刀高高舉起就要發號施令。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臃腫的人影飛奔而來。門外守護的黑衣人竟然沒有攔她,任由她飛奔着闖進了大門。
“玉兒,慢着!”
來人一聲嬌呼,納蘭碎玉皺緊了眉頭:“姨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嚴讌兒回來了,早上剛走此刻又回來了,是有什麼放不下嗎?
“玉兒,”嚴讌兒走進納蘭碎玉輕聲道,“玉兒,你就放過他們吧!他們也只是個普通人,這件事的正主兒都已死了,何苦還要趕盡殺絕!”
納蘭碎玉搖了搖頭道:“姨娘!我不知道沈先生他們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藥,你爲什麼要向着他們說話!”
“我什麼也沒吃,因爲我有一顆還有着良知的心!”
“良心只是掛在嘴上的,塞不進嘴裡當不了糧食的!”納蘭碎玉突然有點狂躁起來,對着嚴讌兒大喊。
嚴讌兒平靜地道:“你從小在我家長大,不也是有吃有喝嗎?爲何你非要回京城,非要端那皇帝老兒的飯碗?”
納蘭碎玉噗通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給嚴讌兒磕了三個頭,道:“姨娘,外甥感謝您的養育之恩,但我還是想回京城,想成一番大業。”
“那就是不能饒過他們了?”
納蘭碎玉頭搖個不停:“不行,如果他不說出殺皇這兩個字或許我還能網開一面,如今晚了,一切都晚了!”
嚴讌兒還待說什麼,沈方鶴走過去躬身一禮,說道:“多謝嚴姑娘爲我等求情,好意沈某領了!只是此事幹系重大,不是姑娘能左右的。”
嚴讌兒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花滿月、裘莫愁一左一右走到嚴讌兒身邊,拉起了她的手。納蘭碎玉又舉起了手中的刀,人人都知道刀落下是什麼結果,門外幾丈處的黑衣人們似乎也感覺到了屋子裡的氣氛,刀劍出鞘只等納蘭碎玉一聲令下。
所有人盯着納蘭碎玉握刀的手,屋裡的空氣凝結了,靜得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猛地,門外長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聲音由遠而近,在客棧大門口戛然而止。一黑衣人從馬上一躍而起,電一般竄入屋中。
“稟納蘭統領,京城急報!”
黑衣人單膝跪下,呈上一封密封的信箋。納蘭碎玉回手將短刀插入後背刀鞘,雙手接過撕開信封,黑衣人退了出去。納蘭碎玉這才展開信箋這麼一看。
衆人盯着納蘭碎玉,心裡不停的打鼓,這節骨眼上又出了什麼事?
納蘭碎玉只看了一眼,突然臉色大變,雙目閉起,眼淚從閉起的眼角流出,身軀搖搖晃晃幾乎摔倒。嚴讌兒一個跨步上前扶住了他。
“玉兒,怎麼了?”
納蘭碎玉緊閉雙目,將信箋遞給了嚴讌兒,嚴讌兒接過一看,先是一愣,繼而臉上竟露出喜色,伸手從納蘭碎玉背後抽出短刀。納蘭碎玉只覺背後一輕,忙睜眼問道:“姨娘你要……”
“閉嘴!”嚴讌兒低喝一聲,聲音帶着威嚴,納蘭碎玉竟不再開口。
一封信,納蘭碎玉看了哭,嚴讌兒看了笑,到底是怎麼回事?侯滄海看看李東平,李東平看看燕秋離,誰也弄不懂。
喝退了納蘭碎玉,嚴讌兒衝門口喊道:“方副統領,你進來。”
那鷹眼人快步走了進來,躬身問道:“嚴姨娘有何吩咐?”
“你來看這個。”嚴讌兒指尖挑着信箋遞向方副統領,方副統領伸手欲接,嚴讌兒手一顫信箋飄落在地上,方副統領腰欲拾,嚴讌兒沒待他起身,右手刀砍了出去,“咔嚓”一刀人頭落地。
事起突變,幾人大驚,門外幾十黑衣人只聽到屋裡一聲驚呼,但不知發生了何事,頭兒沒出聲招呼,誰也不敢進屋。
“姨娘你……”
“玉兒,”嚴讌兒一臉嚴肅的道:“他已死了,知道那件事的就這屋裡幾個人了,你還要殺他們嗎?殺了他們你也沒什麼功勞可得!孩子,你醒醒吧!”
沈方鶴很奇怪,殺了這幾個人就沒人知道那件事了,爲什麼說他會沒有功勞?
納蘭碎玉垂首不語,半晌擡起頭來說道:“好,只要你們能管住自己的嘴我就當沒有這件事!”
嚴讌兒聽了臉上堆起了笑容,滿口道:“好、好、好!我替他們答應你!”
“還有一件事,那麒麟雙尊本來是外公留給你的,被我爹竊取獻給了皇上……”
“玉兒,不要算了!”
“不行,如果不是爲了麒麟雙尊或許我不會來侯家集,我曾讓賀三兒去火神廟找尋,他卻死在你們的手裡。”納蘭碎玉眼睛從沈方鶴到侯滄海這麼看了一圈兒。
“是我殺的!”葉青楓站了出來。
“好,我早就猜到是你!”
“我師父的東西我是不會讓別人碰的!”
“這麼說圓智也是你殺的了?”嚴讌兒問葉青楓。
納蘭碎玉搖搖頭道:“不,圓智是我殺的!我家的東西也不許別人碰!”
納蘭碎玉說着轉向沈方鶴道:“先生,明年今天我們別離客棧再見面,到時帶上麒麟雙尊!”
納蘭碎玉說罷飄然而去,門外黑衣人也跟着走個一空。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不相信會是這種結局。
侯滄海問道:“嚴姑娘,那信上寫的什麼,爲什麼他會不再追究?”
嚴讌兒低聲道:“皇上駕崩了!朝中只有他和皇上知道這件事,皇上死了,殺了你們他向誰邀功!”
皇上死了?
這事兒總算了結了,可是丟失的麒麟雙尊呢!
沈方鶴又開始皺起了眉頭。
嚴讌兒幽幽地說:“我也該走了,有緣的話咱們江湖再見!”
嚴讌兒走了,帶走了莫秦川。看着嚴讌兒的背影沈方鶴突然覺得一陣黯然。
嚴讌兒走出門口忽然回頭嫣然一笑,口張了幾張,似乎說了一句什麼話……
【別離客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