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機。這小丫頭片子怎麼關機了呢?難道是怕我跟她借錢?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撥了方姐的電話。撥她的電話,不是爲了借錢,而是告訴她一聲,我去不了了,讓她再找別人。
“你父親病了?”方姐有點忙亂的說道:“這可怎麼辦啊。。。”等了半天,好像才決定似的說道:“這樣吧,晚上補習的這兩個小時,我幫你請護工,這兩天,小文的英語進步很快,我不想再給他換老師了。”
“可。。。”我有點猶豫,我需要錢,可現在我也不能離開這裡啊,父親還沒醒過來呢。
“別可是,就這麼定了,今天你就別過來了,明天晚上還是七點,好吧。”
我想說不行,可是方姐已經把電話掛了。我無奈的離開話吧,在附近買了兩籠包子,提着向病房走去。一天了,我沒吃東西,我不吃可以,可二叔不能不吃啊。
北京的醫院比我們的縣醫院要好上百倍,最起碼,走在過道里,不會有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我把包子放在了正躺在牀上睡覺的二叔跟前,輕輕的拍了他一下,又坐到了父親的牀前。
“你爹剛纔全身抽搐,醫生說有危險,有一種進口藥,叫什麼名字,我忘了,說用了管用,但一支就一千多,咱用不用啊?”二叔邊吃着包子邊含糊的說道。
“用。”我毫不猶豫的答道。“只要我爸能好過來就行。”我把手託到父親的屁股下面,輕輕的抓着。護士告訴我,這樣可以預防褥瘡。
“那咱交的那八千塊錢估計三天就沒了,你可得趕緊想辦法啊。”兩籠包子,轉眼間就進了二叔的肚。他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子,端起桌子上涼的開水喝了起來。
“你吃了嗎?”二叔喝完水,才記起這茬來。
“吃了。”我餓的前心貼後心,但還是這樣說着。
“哦,我出去轉轉,你先在這兒吧。”二叔站起來,穿上他那件灰色的T恤,向外走去。
屋內的燈光照在父親那蒼白蠟黃的臉上,使得他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的深刻了。我望着父親,邊揉着他的身體,邊說道:“爸,你放心吧,我一定要把你治好。”
夜漸漸的深了,二叔躺在另一張病牀上,打着呼嚕,我爬在父親的病牀前,也睡了下去。
“啊。。。啊。。。”我覺得我的頭被撞了一下,但睏意盎然,只是嘟囔道:“別鬧。。。”隨即,我意識到,這不是在宿舍,是在醫院,猛的站起來,看向父親。
父親睜開了雙眼,身子正努力的動着,喉嚨裡發出簡單的音節。
“爸。。。”我驚喜的喊道。“你
醒啦。”
父親雙眼呆滯的看着我,喉嚨裡依舊發出簡單的“啊。。。啊。。。”的音節。
“你等着,我這就給你叫大夫去。”說着,跑出了病房,向值班室而去。
值班室內只坐着一個小護士,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正打盹呢。我興奮的喊道:“大夫,我父親醒啦,您快過來看看吧。”
“幾牀。”小護士看都不看我一眼,不滿的說道。
“二十四牀。”我依舊興奮着。如果父親依舊在縣醫院,估計現在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北京的醫院就是不一樣。
“好的,一會兒就過去。”護士在電腦跟前敲了兩個字,就拿起了病歷本向旁邊走去。
二叔已經起來了,他正站在父親的牀前,端着一碗水,給父親喂着。我高興的站到牀前,笑着說道:“爸,你可把我們給嚇死了。這次多虧了二叔,等你的病好了,我帶你和二叔去故宮,去頤和園轉轉。”
二叔也笑了。不管怎麼樣,已經被判了死刑的人又活了過來,而且還是自己的親哥哥,能不興奮嘛。他嘿嘿的說道:“是啊,要不是你病了,我還來不了北京呢。哥,你就好好養病吧,小恆已經長大了,他都有女朋友了,好傢伙,那女的可真有錢,你都想象不到,在咱們縣,住縣委招待所,那可是縣長們住的地方啊,一晚上要一百多,我也沾光,跟着住了一晚上。”二叔說到這裡,還很促狹的看了我一眼。
屁女朋友。我心內暗道。但現在是什麼話好聽,跟父親說什麼,我只是嘿嘿的傻樂。
“這。。。是。。。在。。。那兒?”父親的嘴不利索,說話含糊不清。
“醫院,你好好養着吧,等你養好了,就等着享福吧。”二叔笑呵呵的說道。
“回。。。回。。。家。”剛平靜下來的父親又聳動身子,想坐起來。
我趕緊的按住父親說道:“爸,別動。你是不是擔心錢啊?我現在有錢,前一段時間,我教一個美國人學漢語,從她那兒賺了幾千美元呢,你知道美元吧?一美元相當於七八塊人民幣呢,好幾萬呢。你這病,醫生說是累的,要好好休息幾天,你現在要走,身體好不了,我也擔心啊,你就算在這兒休息幾天吧,等你好利索了,咱再回家,好不好啊?”
父親的身子依舊聳動的,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回。。。家。。。”說着,竟然哭了起來。我從沒見父親哭過,他這一哭起來,竟然停不住了。我紮下頭,背過身去,也掉起了眼淚。
在縣醫院的時候,醫生就跟我說:“你父親即便能治好了,以後的生活也不能自理,你要有這個思想準備啊。我聽你叔說了你家的情況,覺得你沒必要再去北京了,再說,這種病人最忌諱的就是挪動,萬一要是路上出了事兒,對你來說,恐怕
更不好辦。”
我當時只想着一定要父親再活過來,根本就沒想過以後。現在看着父親的樣子,剛纔愉快的心情沒有了,我的心也跟着難受起來。
“你哭什麼啊?好日子纔開始了。你見過你兒媳婦嗎?”
父親的眼睛看着二叔,但哭聲依舊。他的模樣不像是要哭,到是像要問二叔,那兒來的兒媳婦。
“醫生,我父親怎麼哭起來住不了啊?”我趕緊的跑到了值班室。
“這種病人都這樣,以後注意不要刺激病人,否則哭和笑起來不受控制。”醫生看着病例,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啊?”我焦急的問道。
“轉移他的注意力,一會兒就好了。”醫生依舊看着病例。
聽醫生這麼一說,我放心了下來。回到病房的時候,父親果然不哭了,正呆呆的望着二叔問話呢:“兒。。媳。。。婦。。。”
“對啊,今天還差點讓小恆把我給忽悠了呢。剛纔,你兒媳婦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在路上出了點事兒,剛到北京,一會兒過來看你。”
宇文倩在路上出事兒了?我心內一驚,馬上想跑出去給她打電話,但剛一轉身,又醒悟了過來,她能打電話過來,就說明她沒事兒。我訕訕的坐到父親的牀前,握住他的胳膊輕輕的揉着。
“真。。。。。有。。。。。媳。。。。。婦。。。。了。”父親費力的說着。
“只是個朋友,昨天我聽說你有病,可是坐車又等不及,所以讓她送我回去了。”我可不想把事情搞的太複雜了,萬一父親認定宇文倩就是自己的兒媳婦,那以後可就麻煩了。
“你就忽悠你叔吧。”我二叔依舊曖昧的笑着說道:“要是她對你沒意思,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送你回來呢,怎麼沒人送我這個老頭子啊。是不是覺得我們窮,給你丟面子啊?”
我無話可說了。現在都市中的女孩子怎麼能跟二叔思想裡的女孩子比呢。
“伯父,你醒拉。”宇文倩捧着一束鮮花款款的走了進來。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粉紅色的短袖褂子,白色的短裙,配上手中的鮮花,顯得青春活力。
“恩。。。。坐。。。。坐。。。。”父親費力的說着,同時想坐起來,但身子卻不隨他的願望。
“上午我接到電話,說您要來北京治病,所以就想回去接你們,可是在路上卻出了點事兒,手機也沒電了,現在才趕了回來。您現在看着精神好多了,在這兒住的還習慣嗎?”宇文倩坐到了我讓開的椅子前,按住父親說道。
“我。。。我。。。”
“您快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宇文倩把花兒放在了我父親的頭旁,站起身來,看了我一眼,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