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方勝極失望的是,他雖然找到了不少攻擊性的巫咒,但是卻沒有人能教他。實際上他平日裡能見到的大巫祝和普通巫祝全都不怎麼會攻擊性巫咒,專精攻擊性巫咒的是巫使。但是巫使又向來不參加黑豬沼的日常活動,全都不知躲在哪練咒術,以至半年來方勝竟連一個攻擊性的巫咒都沒學會。
按說他已經學過了巫文,完全可以自己試着唸咒,但是每個巫咒都至少有上百字,每個字能發三種以上的音,就以三種音算,他要想試出一個巫咒的正確念法,就得試三乘三,再乘三,一直乘以一百多個三,最後得幾,他就得試多少次……哪怕是一個最簡單的攻擊巫咒,他運氣只要差那一麼一點點,就夠他試一輩子的了。
方勝在喪氣的同時卻漸漸摸清了巫使在巫印族中的作用,如果說大巫祝相當於修真界的一城之主,巫祝相當於一縣縣令,那麼巫使便是城中的守衛,縣衙裡的官差,除了抓人傷人殺人的本事之外,他們什麼也不學。稍稍有些特殊的地方是,這裡巫使實際上要比巫祝還高一級,他們都是從有此天賦的巫祝中挑選出來的。
相較於巫使,巫祝們學的就十分博雜,巫印族並沒有限制巫祝學攻擊性的巫術,但是巫祝的職能更傾向於爲子民服務。巫祝幾乎個個都懂醫術,他們精通一些方勝暫時還無法理解的小竅門,這些竅門根本不需要靈力不需要念咒,只要幾個簡單的動作,便能讓受傷的人止血止痛,便能讓昏迷的人暫時恢復神智,方勝後來才知道,當時秋華被他勒得斷了氣,喬婭將秋華救活時用的便是從巫祝那裡學來的小竅門中的一種。對這種神奇的醫術,方勝學起來自然不遺餘力,但是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全都硬記了下來,以備以後應急。除此之外,方勝還知道原來所謂的七大常用巫術,其中竟然有四種是救死扶傷之用,而方勝繼清心咒之後最先學會的也是這四種巫術。按理巫祝應該是想學什麼學什麼,但是方勝現在還不是巫祝,正處於試煉階段,所以只能是別人教什麼他學什麼。半年來他只學了這四個巫咒,也是毫無辦法的事。
要學的卻不是自己想學的,對方勝這種性子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如果不是有秋華天天安慰他,方勝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得下去。
羅恩兄妹和巫祝早回去了,現在的黑豬沼,方勝能說得上話就只剩下秋華一人。每次練累了,方勝便會跑回去向秋華髮一番牢騷,秋華則只是含笑聽着,便在秋華的微笑中,方勝心頭之火總會慢慢熄滅。後來方勝想了個事半功倍的辦法,他乾脆就在他們住的地方練寫、練發音、練整條整條的咒語,反正在哪都是練,只要練熟了就能通過試煉。秋華最初嫌他吵,皺着眉頭聽方勝練了兩天,兩天後方勝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秋華卻似乎又聽出了點興趣,索性也不趕方勝了,就把聽方勝練巫術當成了一種調劑。秋華在黑豬沼除了恢復境界之外反正也沒別的事,正可藉此來打發時間。她境界恢復速度本是極快,到了築基中期後就慢了下來,以至現在還沒能恢復原本的境界,倒是和境界越高進境越慢的規律完全相符。
方勝慢慢也看了出來,其實秋華也是個好學的人,實際上他早該從秋華會巫印族語這一點上推斷出來了。秋華築基後就開始遊歷天下,一直到快結丹才返回蘊真宗,這中間數百年她學的東西遠多於普通的築基修士。但是秋華在巫術上好像沒什麼天賦,因爲幾個月來方勝還從未見她將某一句巫咒清清楚楚地念完過。她只是拿出一副認真的神情跟方勝學單個的巫文的念法,方勝知道她這樣不無讓他不至太難堪之意,心中甚是感動。
當方勝將“巽風心火咒”、“離坤舒筋咒”、“凝血咒”和“聚元咒”這四大巫術全都熟練掌握後,他的試煉便進入了另一個階段。
大巫祝給了他一身巫祝的袍子,又給他一根柺棍,道:“從今天開始,你就隨遊方巫祝去治病救人吧,半年後回來,你就能正式獲得巫祝的資格。”
方勝接過那袍子和拐根,前者還罷了,後者他恨不得當場在地下摔折了,心說,我這又沒七老八十,要這麼個玩意幹什麼。那大巫祝卻似沒看出方勝接得很不情願,繼續道:“你回去準備一下吧,三天內就要出發。”
等方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實際上巫印族的每個巫祝都是一身袍子一根柺杖,他自然也不能免俗,說起來,他還是提前享受了巫祝的待遇。
由於這些日子實在太過無聊,方勝靈機一動,“嘿嘿”一笑,看四周沒人看他,便急走兩步鑽進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天色漸暗,秋華正在屋裡打坐,忽聽屋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咳聲。她住的地方並不僻靜,有人經過也是常事,是以她連眼都沒睜,繼續打她的坐。
不料才過了幾息,便聽到腳步聲響起,竟是離她居所的門口越來越近。秋華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後便睜開了眼,與此同時,外面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秋華理了理衣服,緩步走了過去,只見一個巫祝正傴僂着腰背對着門口在外面站着,抓着巫杖的手縮在袖子裡抖個不停,看起來怎麼都有七八十歲了。
秋華面露疑惑之色,實在想不出這會怎麼會有個老巫祝來自家門口站着,難道是丟了東西?略一沉吟,秋華溫聲道:“這位巫祝,可是丟了什麼重要物什,要我幫您找嗎?”
秋華才一說完,不料那老巫祝突然站直了身子,風一樣原地跳了起來,半空中轉過身,已然變成面對着她,口中飛快地道:“我有位秋華前輩丟在這了,勞駕幫我找找!”
秋華哪料到有此變化,竟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捂在嘴前,瞪大了眼向外看着:那哪裡是什麼巫祝,分明是換了一身行頭的方勝,正一臉陰謀得逞樣衝她笑着。
秋華呆了半晌,“卟”一聲就笑了起來,想忍也忍不住,仍是用右手握着嘴,直笑得肩膀一陣聳動。好不容易停住,秋華臉都紅了,瞪了方勝一眼,嗔道:“你這孩子,這是從哪騙來的這身行頭?”話一說完,秋華覺得自己的話也不無玩笑之意,不由又是一陣笑。
方勝也樂壞了,一手捂着笑疼的肚子,實際上他是之前就把肚子笑疼了,回來的路上,一想到自己要嚇秋華他就忍不住笑,已然笑了一路了。
方勝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向秋華道:“嘿,我這身行頭可不是騙的,是大巫祝剛給我的,說要讓我出去遊歷半年。”
秋華依然面帶笑意,聞聲道:“噢,你說仔細些。”
其後方勝便將大巫祝的安排說了一遍,秋華仔細聽完,沉吟了一會才道:“那這樣吧,你且去遊歷,我回宗門一趟,然後給你師傅寫封信。至於你的情況,我就先不跟他說了,畢竟一切都得靠你,多他一個也解決不了問題。半年後我再來此地與你匯合,你看怎樣?”
方勝愣了一愣,然後便乾脆道:“那行,就這樣吧。”
兩天之後方勝便出發了,秋華便在黑豬沼和他道了別,於無人處升到空中,徑直往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