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文在正東方的陣眼處並沒有停留太久,除了對衆人的一番鼓勵外,他做出承諾,待戰事一了,一定會對五人論功行賞。留下了一袋用於補充陣眼能量的靈石後,吳希文接着匆匆去了下一個陣眼。
五個人得到的命令是,可以輪流休息,但至少要留下三人守着陣眼。方勝有心讓王雪心和王充先去吃點東西,最好能躺哪打個盹,便直接對另外兩名修士道:“兩位道友,若是還頂得住,便先讓他們兩個去休息吧。”
那兩人也不好說什麼,對視一眼,同時道:“也好。”
接着方勝就對王雪心和王衝道:“你們兩個先去吃點東西吧,吳前輩既然說今天暮月宗不會再進攻,那你們也不用急着回來,吃飽了就回洞府打個盹吧。”
王雪心和王衝幾乎不能聽“打個盹”那三個字,此時也不逞強,王雪心拋下一句“我們兩個時辰後回來”就拉着王沖走了。陣眼中剩下的三人看到王雪心姐弟駕着銀紋羽飛向城中,那叫一個羨慕。方勝對另外兩名修士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只憑他一句話,就剝奪了那兩人先休息的權利,於是歉然道:“兩位若是不嫌地上硬,倒下睡覺便成,這裡由我自己盯着即可。等他們倆一回來,我即刻叫醒兩位。”
那兩名修士推辭了兩句,方勝還以爲傲武國修士全都這麼大公無私,不由肅然起敬,心道,我再說最後一遍,你們要不睡我可睡了。不料就是這最後一遍,那兩名修士竟覺得方勝之盛情實在難卻,同時答應下來。兩人道了聲“如此有勞了”就雙雙倒頭睡下,十息不到就響起了鼾聲。方勝只覺尷尬不已,好在也沒人能看透他心中想法,他苦笑一聲,強打精神站了起來,朝東方那正發着淡淡金光的寶塔望了過去。
那寶塔雖沒有任何佛家的痕跡,但它出現時那鋪天蓋地的梵音無疑證明了它的確是佛家之物,而且這玩意來得如此突兀,不可能是正經建築,如此一來,那麼它也只可能是件法寶了。高達百丈,幾乎抵得上一座小城大的法寶,不僅僅是方勝,可以說城內的絕大多數修士都是第一次見,而且之前他們可能根本沒聽說過。
儘管知道那法寶絕對沒有攻擊之用,方勝還是忍不住想,僅僅是把那法寶放在虎脊城守城護罩之外,讓它自由倒下,只怕護罩也禁不住它的一砸。
實際上方勝對修真界的瞭解仍然只能算是隻鱗半爪,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原來修真界不只有道士,還有和尚,因爲他分明看見,正有一個和尚從那塔中走出來!
那是一個極年青的和尚,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長得極是英俊。虎踞山脈本是極冷,那和尚卻着武僧裝束,左邊的肩膀胳膊全都露在外面,雖看不出來有什麼肌肉,但也有可能是那種爆發型,方勝本人就是那種看起來瘦而結實,但爆發力超強的人。那和尚脖子上還掛了一串超大的黑色念珠,那念珠也不知由什麼做成,看起來晶瑩剔透,頗爲好看,再加上那念珠實在太大,竟又憑空生出一股悍然之氣,讓人無法小視。那和尚出塔後左看右望,似乎對虎踞山脈的景緻頗感興趣,而偌大的虎脊城,他愣是一眼也沒看。
方勝正看得入神,忽聞上頭傳來風聲,接着便聽王雪心笑道:“想什麼呢,快吃吧,我們回洞府了,睡一會就來換班。”
方勝忙奔向那光罩,將陣眼打開,王雪心和王衝各自扔下一包東西就飛走了。方勝伸手接住,還沒那開那兩個紙包方勝就聞到兩股香氣,大概是一包裡是肉,另一包裡是油餅之類。他那餓了四天三夜的肚子當即叫了起來,當下不再猶豫,面朝東盤腿往地上一坐,就在地上把兩個紙包打開,果然,左面的紙包裡包了足足兩斤牛肉,全都切成了薄片,右面的紙包裡是蔥花油餅,也都是切好的,紙包一打開,香氣就更濃郁了,方勝直接把手在身上抹了兩把,接着就捏起兩片牛肉丟進嘴裡。四天以來,除了唾沫以來,這還是他嘴裡第一次有別的東西,而且又那麼香,這一下方勝舒服得差點叫喚起來。
雖然那牛肉和油餅加起來足夠仨人吃的,可是方勝並不想驚動另外那兩個修士,因爲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這些東西吃完,而另一方面,人家也正在睡覺不是。然而讓方勝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剛纔王雪心那麼大的動靜都沒把那兩個修士吵醒,這會自己只不過是猛嚼了兩口,那兩個修士竟然各自抽了抽鼻子,看那架勢,大有閉着眼尋着氣味找來之勢。
“呼!呼!”
“好香!”
“有肉?!”
那兩個修士不分先後地從地上坐了起來,目光齊齊朝方勝那邊望去。方勝當場愣在那裡,半晌才尷尬笑道:“本想讓兩位醒了再來吃,既然醒了,便一起吃吧。”
那兩人也不客氣,連滾帶爬地來到方勝跟前,哪還有半點修士風範,道了聲謝,便也直接下手抓了。方勝本還覺得自己因爲提前吃了點就該嘴下留點情,可一看那倆修士的架勢,自己再慢一點只怕連混個半飽都不可能了,當下也不再客氣,拿出他控制護罩的那種驚人速度往嘴裡塞了起來。
仨人風捲殘雲般將兩包吃食掃完,還都有些意猶未盡,不過雖然沒飽,肚子裡總算沒那麼難受了。三人盯着那張包牛肉的油紙看了許久,蓋因爲上面還有條牛肉絲,雖然都想吃,可又不好意思去捏,忽然,三人同時大笑起來,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其中一名修士已經忍不住咳嗽起來。
好半晌止住,方勝喘勻了氣方問道:“不知兩位道友高姓大名?在下乃是一名散修,名叫方勝,另外那兩人一叫王雪心,一叫王衝,我們仨都是一個傭兵團的。”同守陣眼四天,他們根本沒機會說閒話,是以直到此刻方勝才得空問兩人姓名。
然而那兩人卻並不吃驚,因爲他們在見到戰獅的那刻便已經知道方勝三人的身份,正是在虎脊城風頭正勁的獵月傭兵團三人組。最初他們還驚訝於方勝三人的一個比一個年青,現在經過四天的共事,他們早就知道這三人的能力絕不能用年齡去算,雖然還都是低階修士,可實力絕對配得上那名聲!此刻聽方勝自報家門,兩人便連忙迴應。原來這兩人都是傲武國人,專職守衛陣眼,幹這差事也有兩年了,不料會巧遇暮月宗大規模進攻這種事。
此時方勝已知道他二人姓名,其中一人叫劉威,一人叫陳紀德,三人又聊了幾句,劉威和陳紀德睏意上涌,便又回去睡覺,方勝則繼續一個人看着。
等方勝再向東望時,找了半天才在東南方找到那和尚,只見那和尚已經面朝着東南方坐在一塊石頭上,正雙手合十在那裡打坐。如果那巨大的寶塔法寶是他的,那麼他就是個結丹期修士,這念頭一轉,方勝登時愣了一愣,若真是如此,這和尚也未免太強了。雖說修真界修士的年齡不能以相貌論,但他看那和尚對傲武國景物似乎充滿了好奇心,一個在陌生環境中肆無忌憚地左顧右盼的修士,年齡又能大到哪去?
想到這方勝未免有些不服氣,他在心裡一遍遍道,絕對不是結丹期,絕對不是結丹期……
實際上方勝此刻很在乎等階,當他過多地被捲進傲武國與三宗的爭鬥後,他就越來越渴望能夠快點提升自己的境界,這和體悟自然和求長生都無關,他只是想多盡一份力,希望能幫得上忙,希望有足夠的實力保護王雪心和王衝兩個,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兩個人已成了他在修真界的精神寄託,人活着,總是要有些寄託的。
一想到寄託,方勝又想起了玉漱,以前玉漱就是他的全部寄託啊。雖然心跳仍然會變得無力,他卻沒有倒下去,他已知道他不可能忘了玉漱,而在內心深處,他又何嘗想忘?
想就想吧,哪怕到死都在想呢,苦就苦吧,就當是把玉漱的那份也一起活了,她離開了嗎,明明一直都在自己心裡,音容笑貌都和當初一模一樣啊。
只是,千萬不要再像上次那樣,一旦想起就她就渾然忘了周圍的一切,自己死不足惜,若將王雪心姐弟害了,哪怕是害了旁人呢,也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不知不覺中,兩個時辰過去了,空中再次傳來銀紋羽的呼嘯聲,方勝擡頭向空中望去,愕然發現,王沖懷裡竟抱着黑不溜秋一樣東西,好像還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