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撇下煙翁任九齡、瘋癲僧乙乙和尚越過前進大廳,由院子轉入裡廳,只見廳內螢螢燈火曳搖,顯得陰森嚇人,地上又橫屍數具。
這時,窗外噓噓刮入幾縷勁風,把屋裡幾盞薄薄燈火打滅,頓時四周一片昏暗漆黑,因着外面勁風颳進,不時地發出噓噓的怪響,魁影幢幢,當想到腳下還橫臥着幾具屍體時,愈發使人毛根豎,不寒而慄。
二人走近裡廳門邊,輕輕一推門扉,竟是虛掩。就即應手而汗,二人不由微感一愣。就即以掌護住門面,潛行而入,發現裡面甬道一片漆黑,任是二人目光銳利,也難見到尺外之物。彭宗銘伸手摸上牆壁,觸手冰涼,原來懼是用石塊砌成,堅固非凡,甬道佔幅只有二人並行相隔。
這甬道雖然沒有梯階,不過在走步的感觸上,是順着下坡而行。
這時,彭宗銘心裡不禁一陣轆轆悄語顫聲的對茶客於七道:“於伯父,順着這甬道,咱們走向哪兒去?”
在目前這情形下,茶客於七雖列當今武林菸酒茶客癡顛僧之席,膽大包天,這時亦不禁心裡有點發寒。
他聽彭宗銘說後,只有輕輕嗯了聲。
他們沿着這條甬道,摸索走下去時,就沒有發現一具屍體。
茶客於七突然悄聲問向彭宗銘,道:“銘兒,你方纔吹奏的瓊樓十二曲中子聲梟鳴狼嗥,發揮出的威力,有多大?”
彭宗銘被他問得不由一怔,半晌才道:“聽到這縷笛聲的,如膠相粘,絕難逃脫一死,要是聽不到的話,就沒有用了。”
茶客於七接着又問道:“這縷笛韻,能傳播多遠?”
彭宗銘吟了聲,道:“這要看吹奏時,丹田運氣的強弱,還有就是當時環境如何了。”茶客於七輕嗯聲,似乎不厭其詳的又追問道:“銘兒,剛纔在山腰邊吹的笛聲,會不傳播這裡來?”
茶客於七問出這話,彭宗銘聽得很難回答,半晌才喃喃道:“於伯父……這銘兒就不知道啦!”
她們在說話時,已隱隱看到甬道盡頭,有死壁堵住。
茶客於七深感意外地道:“原來是條死巷子,銘兒,咱們轉回去吧,找到煙翁與瘋癲僧後,再作計較。”
這時,彭宗銘腦海掠過一縷意識,突然道:“於伯父,這幢大莊裡,怎地會設下這麼一個毫無用處的死口甬道呢?可能還有其他用意,咱們走前看過再說。”
茶客於七,聽彭宗銘說出這話,深感有理,是以應了聲,挽了他直向甬道死口處走去。
就在他邊走邊沉思時,旁邊的彭宗銘,似乎驚奇地說道:“哦……於伯父,地上一塊石磚,怎地有點活動?”
他話剛說到這裡,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豁啦聲,由前面甬道盡頭的死壁處傳來。因着彭宗銘一語指出,茶客於七已杯弓蛇影,寸步小心,就在這縷豁啦聲響過處,死口裂開。
茶客於七攏目過處,急得哎聲激呼,千鈞一髮,危迫眉睫之際,臂挾彭宗銘攬腰,功提丹田,氣回紫府,運用周天內家真力,灌注雙足腳尖,仰身暴退,急若遊電一瞥,斜刺飛過三丈。
茶客於七這套輕功使出,速似閃電走雲,僅乎眨眨眼剎那間。
從死壁裂口處,射出的一團晶晶點點的寒光,就在離開他們身旁一二尺處,似乎震彈的勁力失去,而跌落地上。
茶客於七身形踉蹌拿樁站定,俯身朝地上晶晶點點看去,驟然臉上神色大變。
彭宗銘驚魂甫定,顫聲囁嚅的問於七道:“於伯父,這些是什麼東西?”
茶客於七驚奇而激怒地道:“這是江湖絕傳已久的一種暗門埋伏設置,武林人物稱作空谷飛翠,這種暗器不用人力操縱,乃是用鋼皮彈性所震出的,所射出的都是劇毒熬煉過的棱角鋼骨。”
茶客於七說到這裡,喟然驚疑的又道:“想不到這宗邪門毒器,竟還有裝設在這菩提門分壇的窩巢裡。”
他話語聲到此,沉思半晌,忽地喃喃自語似的道:“甬道里埋設暗器,而不是出於人手,難道石壁裡層,還藏有其他珍奇東西不成?”
茶客於七說到這裡,朝向彭宗銘道:“銘兒,你身佩那口飛龍遊虹劍,借於老夫一用,咱們進裡探看一番再說。”
彭宗銘解下寶劍,遞給茶客於七,於七拉出飛龍遊虹劍,頓時一泓青芒,照得肌膚森森泛寒,而無形中在烏墨漆黑的甬道里,添增了一盞指路明燈。
這時,茶客於七才發現自己兩人,並非在甬道里走着,而已進入一條冗長的隧道里。方纔噴射鋼屑的,原來從隧道盡頭的一座石門發出來的。
茶客於七小心翼翼,仗了飛龍遊虹劍劍身反射出來的森森寒光,緩步走向石門前。
這石門雖剛噴射鋼屑,裂有一條寸來寬的細縫,可是從這條細縫裡看進去,還是一團漆黑。茶客於七睇看了半晌,找不着一點開啓石門的端倪。
這時,旁邊的彭宗銘,忍不住的道:“於伯父,這口飛龍遊虹劍,據儒俠歐振天歐老伯說來,乃是斷金切玉的仙家神兵,你何不用它來磕開石門呢?”
茶客聽彭宗銘說完後,似乎惋惜似地朝手握的那口飛龍遊虹劍看了眼,嘴裡喃喃輕唸了道:“仙家神兵,諒來不致會毀在區區石門上。”
說到這裡,一手擋退彭宗銘數步,一手揮劍朝石門砍去。
劍身落上石門,僅是嚓嚓聲中,竟把五六寸厚的石門,像切瓜似地切了一大片下來。
茶客於七用飛龍遊虹劍,把石門搗了一個大窟窿後,生恐裡面還有暗樁埋伏,是以劍走身前,先把飛龍遊虹劍探入石門被搗開的大窟窿裡。
劍身振出,一泓粼粼寒芒,把黑黝黝石室,撩起一團森森薄光,茶客於七見石室裡未見動靜,膽子一壯,從石門窟窿裡跨進。
彭宗銘銜尾跟進。
茶客於七一手執劍,一手牽了彭宗銘緩步向前進入,原來石室裡竟還有曲折狹道,轉了二三個彎後,彭宗銘突然把於七掌指握了-下,悄聲道:“於伯父聽,裡面好像有聲音傳出來。”
茶客於七經彭宗銘說後,凝神一聽,果然有縷縷恍若人在病中呻吟似的喘籲,從裡面斷斷續續的傳出來。
他猛地被震愕半晌,心裡暗暗嘀咕,道:“石門上置有絕傳武林已久的空谷飛翠暗器埋伏,誠然這石室裡,有極久時間沒有人進來過,怎地石室裡還有呻吟喘籲的聲傳出來?
茶客於七饒是一位武林前輩人物,當他想到這裡時,亦不禁周身抽了一個寒噤。
這時心裡不安地又思忖,道:“難道石室裡,還蟄藏着山魈旱魃諸類東西?”
茶客於七心裡這麼想,牽了彭宗銘,腳步可沒停下來。
呻吟喘呼的音響,因着二人步子的移進,聽來愈是清晰,彷彿一個熬忍着極大痛苦的人,在慘啼哀鳴,而這縷淒厲的音韻裡,又含着無比的激怒悲憤。
當茶客於七辨出這縷音韻成份時,膽子驟然茁壯起來,循着這縷音源響處找去。
又轉了兩個彎後,前面赫然現出一個極大的洞穴,而這洞穴的邊沿,似乎憑這口飛龍遊虹劍劍身的青青薄光,還無法照耀到。
突然,一縷抑鬱、驚奇、激怒、詭異所摻和的叱喝聲傳過來:“是誰?”
這縷音響,誠然含有極大的威力,連茶客於七亦不禁亦震了下。
茶客於七這時他腦海裡,很快有了一個判別,這人囚禁在石門重掩,設有空谷飛翠暗器埋伏裡的,必然是走壁鐵屍傅邦,或是菩提門中的仇家。
當他這縷意識掠過腦海裡,便不亢不卑朗聲應道:“在下茶客於七,與世侄彭宗銘來此,不知尊駕是誰,能否見告?”
茶客於七話未說完,突然暗處傳來一陣穿門裂石,悲憤激厲的長嘯,敢情這縷嘯聲,與方纔呻吟喘呼的音響,聽來極不相稱。
嘯聲甫落,只聽暗處傳來一陣緩慢的說話聲:“老夫是誰,你暫且別問,你等來此用意何在,先說來聽着。”
這縷說話聲音,雖然傲慢已極,可是在茶客於七聽來,似乎這縷音韻,配上這說話的言詞,並不顯有刺耳過份。
就在這時候,乖巧穎慧的彭宗銘,哦的一聲,已在旁邊燃起火種。
黑黝黝的暗室中,雖然一縷極薄的光芒,它亦能發出無比的強烈,就像眼前彭宗銘燃起火種一般。
數丈方圓的石室裡,頓時光亮起來。
眼前說話的這個人,除了能發出人聲話語外,似乎從他的形相看,已無法來斷定,他還是一個人。
蓬鬆凌亂的頭髮,像雄獅鬃毛似的,一直披在肩胸處,他這付瘦的形相,幾乎任何人見到,不能再找出比他更瘦的人,可能在他身體上,除骨外面包了一層皮外,已找不到一塊有肉的地方。
他蹲坐在地上,彷彿茶客於七與彭宗銘等在眼前出現,在他說來,是樁極不可能想象到的事,是以,身體微微顫動,凌光閃射的一對精眸上,幾有二寸多長的二條銀白垂眉,在抖抖的晃動。
這時茶客於七很快的對這位詭異離奇的老人,又有了一個新的估計,是以十分崇敬穆肅的對老人道:“不知老前輩如何稱呼,在下叔侄二人來此,並非惡意。”
彭宗銘在旁邊聽於伯父稱這老人叫老前輩,心裡一驚之下,一聲不響噗的一聲,在老人跟前跪下。
事實上,彭宗銘跪下,乃是因着於七稱他老前輩,自己亦是一番敬意而已,可是他這麼一來,似乎證實了於七向老人說出並無惡意的語意。
老人離奇地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銘看了眼,臉上神情已失去一層敵意,而轉得緩和起來。
老人慘淡幽怨,帶了一份悲憤的神緒,喃喃自語地道:“老夫乙鷗子,囚禁此間石室,已足三十年。”
茶客於七驀聽乙鷗子三字,心裡不由一驚,暗自思忖道:“自己昔年初闖江湖時,武林上就曾聽到過乙鷗子之名號,怎地他會囚禁此地菩提門蜀地分壇的石室裡?”
他想到這裡,不禁驚奇不安問道:“老前輩怎會被陷此地菩提門蜀地分壇的石室裡?”
乙鷗子聽於七提說菩提門三字,顯得困惑,迷惘地一怔,接着才緩緩地道:“老夫遭叛離師門逆徒所害,逆徒不願負上就師罪名,將老夫雙腳砍斷,石門重鎖,囚禁此地。”
乙鷗子說到這裡時,於七才發現這老人蹲坐地上,齊股之處,二腿已經失去,可是他心裡還是暗暗納悶稱奇不已,嘀咕的思忖道:“菩提門這門派還是近十年來,武林纔有的,而這裡蜀地雲霧峰,是菩提門一個分壇,壇主是走壁鐵屍傅邦,難道這魔頭是這位老人家的徒兒?”
茶客於七沉思之間,跪在地上的彭宗銘,似乎想到一件事,心自驚奇之下,喃喃地問向乙鷗子,道:“老……老前輩,你老人家在這石室裡住了三十年,肚子不餓嗎?”
乙鷗子聽這孩子問出這話,痙攣的臉膚,展出一縷笑意(可能這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露出的笑容),朝他近身沿一塊尺來方圓的水沼看了眼,道:“老夫命不該絕,誤飲逆徒毒藥,被斷二腿,囚禁此石室裡,幸虧是這泓活泉,養活老夫。”
說到這裡,乙鷗子喟然恨嘆了口氣,朝於七、彭宗銘看了眼,接着又道:“逆徒心狠手毒,二腿被鋸,周身麻痹,老夫這三十年來,只能運用內家真功,張嘴吸水。”
這時茶客於七才知道,這位乙鷗子老前輩,能會給區區石室,石門所囚禁的一個原因。
彭宗銘這時又開口道:“老老前輩,此番於伯父跟銘兒來啦,當然要把你老人家救出去,以後找到你老人家徒兒時,銘兒替你報仇。”
彭宗銘童心無忌,滔滔不絕的說出這話,旁邊茶客於七聽得唯恐這位乙鷗子老前輩見怪,急得薄責阻止道:“銘兒,小孩子目無尊長,休得胡說。”
乙鷗子卻頷首笑道:“這孩子宅心仁厚,資質稟異,倒是一塊可造就的英材。”
茶客於七不意中,能救出這位武林上前輩長老心裡深感安慰,這時他崇敬地向乙鷗子道:“在下於七叔侄來此,亦是老前輩災難該完,待於七將你救離脫險後,再了斷以後的公案,”
彭宗銘背了斷腿及股,囚禁石室三十餘年的這位武林前輩乙鷗子,由茶客於七帶路去走出室。
世上往往一樁極偶然的發現,不值得所注意的事,它會改變了一段歷史,造成一身武功奇高智慧的奇蹟。
這乙鷗子老人是誰?茶客於七昔年初涉武林時,曾有聞聽他的名號,可是他究竟又是一個何等樣人物呢?
照目前看來,他是一個二腿斷去,瘦得不能再瘦的老人,據他自己說來,囚禁石室三十年,是靠了石室裡一泓活泉,來養活他生命的,他叛門徒兒,把他陷入這個不可思議,而悲慘的命運裡。
他徒兒是誰呢?此地雲霧峰,是蜀地菩提門分壇所在地,亦是走壁鐵屍傅邦所住的地方,難道老人的徒兒,就是當今武林四修羅中走壁鐵屍傅邦?
彭宗銘背了老人乙鷗子,隨同茶客於七,走出石室,越過甬道,到裡廳時,才知道天已放亮,可能已凌晨時分了。
這時從外間大廳傳來,一片叱喝廝殺的聲音。
原來當茶客於七,帶了彭宗銘,無意中走向甬道石室時,煙翁任九齡與瘋癲僧乙乙和尚,亦正在摸黑中搜找敵蹤。
他們所見到的,和茶客於七彭宗銘一樣,地上橫躺直臥,死在彭宗銘玄奇絕學瓊樓十二曲子聲梟鳴猝嗥音韻裡的猙獰可怖的屍體。
煙翁任九齡與瘋癲僧乙乙和尚亦是分道而行的,瘋癲僧乙乙和尚躡步蛇行,潛進大廈裡一房-屋,當他聽到一片死寂中,偶可傳來噓噓風響,擡頭錯眼看去魅影幢幢,更是腳下跨過一具具屍體時,饒他是位身登今日武林菸酒茶客癡癲僧之席的前輩人物,這時亦感到渾身發毛,連抽寒噤。
這時,他心裡突然泛起-瞥思潮,默默地在想道:“娃兒笛聲吹奏瓊樓十二曲中子聲梟鳴狼嗥,除了自己這夥人外,雲霧峰裡菩提門中牛鬼蛇神,活着的都死了,要是還沒死的,那就不是人,是鬼啦!”
他一邊在想,一邊挨着牆腳沿,摸黑地走着(可能這裡黝暗非凡,是以,他夜眼貫裡看去,亦只能看到眼前一二尺之處)。
突然,錯眼一晃,彷彿隱暗處有一撇身形閃動。
瘋癲僧急得用袍袖把眼睛拭了下,這時,他心裡陡地又想起一樁事,邊走邊思忖:“咱老佛爺死後,證果成道,西天一尊金身羅漢,這些菩提門中的麼魔小丑死了,就是一個鬼,說不定還是一個厲鬼。”
瘋癲僧邊走邊想時,驀不防一腳踩在倒臥在地的屍體,渾身一慄,不由猛抽了個寒噤,心裡又嘀咕的想道:“剛纔自己錯眼掠過一瞥黑黝黝的影子,一定是剛纔死去的鬼。”
就在他心裡忐忑思地,忽地感到自己肚裡咕嚕嚕一陣子地在作響,原來他肚子裡一股子烏氣,正在拼了找個去處。
瘋癲僧一手按着自己肚子,嘴裡不耐煩似地悄聲自語,道:“你這怪肚子別咕嚕嚕地發響。”
瘋癲僧悄聲輕語,一手緊按着自己肚子,正在叫他別出聲時,哺聲大響,放出一個響屁。
瘋癲僧心自叫苦,卻無法熬住,屁聲猶末中斷,唰唰幾縷銳風過處,恍若疏星飛射,點點晶光,已朝瘋癲僧屁聲響處閃來。
瘋癲僧一聲驚哦,躍身暴縱九尺,大聲叱喝道:“龜兒子,是鬼不會放暗器,是人咱老佛爺就不怕你啦!”
音隨身飛,嗖聲響中,一團肥碩的身體,猛朝暗器來處撲去。
凌空猶未沽地時,蒲扇似的肥掌,朝向黑影處劈下。
陡然一縷桀桀刺耳獰笑,瘋癲僧掌勢掄舞,正欲劈下時,一瞥身形恍若魅影遊走,已閃出二丈外的空地處,只聽一陣猿啼梟鳴似地在說道:“肥豬賊禿,身列菸酒茶客癡癲僧之席,自以爲武林正派人物,竟同妖魔邪術,來慘害雲霧峰菩提門中人,此番撞着走壁鐵屍傅爺手裡,要你這頭肥豬,千刀萬剮,才泄心頭之恨。”
瘋癲僧乙乙和尚一聽這瞥身形,自稱走壁鐵屍傅邦,竟沒有死在彭宗銘瓊樓十二曲中子聲梟鳴狼嗥音曲下,心裡不禁猛地一震。
當他發現走壁鐵屍傅邦現身,很快聯想到彭宗銘和煙翁茶客的安危,是以,舌綻春雷,一聲吼叱,銜尾急追出去。
瘋癲僧乙乙和尚一肚子烏氣熬忍不住,放了個響屁,驚動了正值探蹤尋找中的走壁鐵屍傅邦。
傅邦的僥倖脫險,並非他所懷功耐,能敵得住半臉神尼畢生精研的玄妙神奇絕學瓊樓十二曲,原來走壁鐵屍傅邦,生性刁譎詭毒,他既然時刻有害人之心,當然不無時無刻;想到有人會加害於他。
是以他飲食以至起居,都異常關懷自己,他睡的那間臥室,正若老人乙鷗子囚禁的石室一般,深埋在地窟中。
這日的夜晚,他照例出來巡察,驀地發現遍處都是菩提門中人的屍體,死的形相猙獰恐怖至極,且沒有留下一個活口,走壁鐵屍傅邦,在驚駭激怒之下,自然的聯想到在鬱山坪杏花樓揚威,現已困入曲徑回道五行陣中的瘋癲僧乙乙和尚,就在他摸索尋找時,無巧不巧的瘋癲僧放了個響屁,把他驚動了。
走壁鐵屍偉邦,長得身高丈二,瘦得卻是外皮包裡骨,一付骷髏似的,臉膚紙白全無人色,真若一具殭屍的本型。
至於他有鐵屍之稱,原來他練有一門刀劍不畏的鐵屍功左道邪術,加以他身形若飄,故有走壁鐵屍外號。
走壁鐵屍傅邦,縱向外廂曠地時,瘦癲僧-聲吼叱,雙掌揮舞,勢走餓狗巴掌玄奇掌法,銜尾朝向他追劈過來。
走壁鐵屍一聲刺耳厲嘯,足未沾地,身形滴轉,突然周身骨骸格格作響。瘋癲僧左掌疾吐,若切若點下,扣上對方肩胛骨處肩井穴時,傅邦再聲激厲長嘯,瘦若竹杆似的右手長臂,劃出一股銳風,硬招接上。
瘋癲僧哇啦啦一聲怪叫,左手肘腕處,恍若磕上一根堅硬無比的鐵棍(事實上,鐵棍撞着瘋癲僧掌臂,亦是-折二段),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身形拿樁不住,噔噔噔暴退三步。
至於走壁鐵屍傅邦,可能這條右臂亦受傷不輕,只見他左手捧了右臂,希聿聿倦馬嘶吼似地一陣怪叫。
這時天色已經放亮,因着瘋癲僧與走壁鐵屍傅邦的嘶吼激戰時,驚動了探蹤嫂找的煙翁任九齡。
於是煙翁、瘋癲僧圍戰走壁鐵壁鐵屍傅邦。
沒有相隔多久,鼓宗銘背了斷腿老人乙鷗子,與茶客於七從地窟石室裡出去,已找到他們。
茶客於七與走壁鐵屍傅邦,昔年曾會過二次面,此番相見認識,發現傅邦在雲霧峰菩提門人物,僅留存他活口時,起初一陣錯鄂驚奇。
繼後,於七側目朝彭宗銘兔背的老人乙鷗子時,他已想到傅邦未死瓊樓十二曲子聲梟鳴狼嗥音韻的原因,可能對方跟斷腿老人一般,當彭宗銘笛聲吹奏時,他潛伏一間與外廂隔絕的屋子裡,是以,暫時使他逃脫這次大限。
煙翁、瘋癲僧和定壁鐵屍傅邦激戰時,於七沒有很快參與他們戰役,他暗看彭宗銘背的斷腿老人乙鷗子,沉思中,希望能解得眼前的謎。
誠然,在茶客於七想來,斷腿老人乙鷗子,被囚禁雲霧峰石室三十年,而此地乃是菩提門蜀地分壇主走壁鐵屍傅邦所在地,老人昕指叛離師門,砍斷師腿的逆徒,當然毫無疑問,是走壁鐵屍傅邦。
茶客於七有了這種想法後,心裡又有了樁決定,他要替這位含冤囚禁三十年,被逆徒確斷腿的武林前輩乙鷗子老人家報仇,給走壁鐵屍傅邦有個最嚴厲的報復。
這是他的想法而已,然而眼前事實的演變,似乎並非是他想象中的那回事。
彭宗銘背了斷腿老人乙鷗子,看了看他們混戰中場面,側目又朝茶客於七看了眼,彷彿自己的行止,要茶客於七給他一個決定。
至於斷腿老人乙鷗子,他伏在彭宗銘背上,對眼前激戰的一幕,削瘦的老臉上,只是透出迷惘、困惑的神情。
如果仔細分析老人臉膚的神情,在困惑、迷惘中,彷彿在觀望一幕極刺激的場面演出,在於七沒有告訴他敵我那方面,純粹是第三者而已。
就在他沉思錯落之際,煙翁任九齡薄叱聲中,一支拇指粗三尺長的煙桿,振腕掄舞,勁風呼呼聲中恍若游龍翻扁,若扣若點之下,指向走壁鐵屍傅邦身後對口、脊樑、春心三穴。
走壁鐵屍傅邦一聲驚哦,旋身滴轉,左掌箕張若爪,以白手取刃之勢,欲奪取煙翁的煙桿。
幾乎同一個時間裡,瘋癲僧乙乙和尚哇哇大叫地道:“殭屍鬼孽障,這下咱老佛爺可要超度你啦。”
聲音未絕,蒲扇大的右掌癡吐,使出餓狗吃巴掌中“豔陽天”一招,掌風如剪,若切若點下,落向走壁鐵屍傅邦右臂上部中央之臂盡穴。
走壁鐵屍傅邦閃避不及,左掌煙翁任九齡煙桿未被奪着,右臂臂盡穴,被瘋癲僧乙乙和尚切個正着。
哼的一聲,痠麻倒地。
瘋癲僧一見傅邦倒地,猛揮蒲扇巨掌,朝向他頭頂百匯穴劈下。
走壁鐵屍傅邦饒是鐵屍功刀劍不入,卻無法抵得住瘋癲僧乙乙和尚,朝指落火的銳厲走勢,這時他被瘋癲僧戟指扣住臂盡穴,渾身痠麻,癱瘓倒地,瘋癲僧-掌向他蓋頂百匯穴劈下,就在一髮千鈞之際,眼見這位武林四修羅中走壁鐵屍,要落個腦漿進流,死於非命。就在傅邦危迫睫眉際,陡然一聲:“肥豬老怪,暫且勿使毒手。”
茶客於七身形暴遞,已閃到二人激戰處,右臂疾吐,擋住瘋癲僧乙乙和尚巨掌落下傅邦的掌臂。
兩下接上這招,瘋癲僧連聲哇哇吼啼,身形摒退四步。
茶客於七與瘋癲僧這記硬招接上,蹬蹬蹬連退八尺,纔拿樁站住。
誠然,掌臂功夫上,瘋癲僧乙乙和尚要比茶客於七渾厚得多。
茶客此舉,不但痠麻倒地的走壁鐵屍傅邦,猛被錯愕一怔,連在場的煙翁、彭宗銘亦被駭然怔住。
馱在彭宗銘背上的斷腿老人乙鷗子,這時,似乎還不知道其中內委情形,是以,只有愕愕地看了他們。這時,瘋癲僧乙乙和尚一手撫臂,一邊氣吼吼地大聲道:“茶缸子,你吃裡扒外,竟幫了這菩提門兔崽子,跟咱老佛爺作對,算哪一門英雄?”
茶客於七被瘋癲僧一招震退八尺,一條擋住瘋癲僧招勢的右臂,火辣辣的痠麻疼痛,這時聽他說出這話,拉長了臉,苦笑的道:“肥豬老怪,雲霧峰菩提門窩巢裡,若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咱們如何找那二本秘錄呢?”
茶客於七說出這話,旁邊的煙翁任九齡,聽得不禁霍地一怔,心道:“果然茶缸子想得周到,幾乎差點誤了大事。”
其實,茶客於七擋住瘋癲僧乙乙和尚可能並不是盡然爲了這二本秘錄而已。
走壁鐵屍傅邦吃着瘋癲僧臂盡穴一戳,渾身痠麻,癱瘓倒地,驀地聽茶客說出這話,不由駭然一驚。
茶客於七到傅邦跟前,轉顏厲聲的問道:“走壁鐵屍傅邦,此番落入咱們這夥手裡,要免皮肉受苦,乖乖地回咱於七問的話,你得從實說來。”
走壁鐵屍傅邦本來長長一付森森泛白的怪臉,這時跌臥地上,白臉中更透出一層青紫泛白的煞氣。
他聽茶客於七此話,並沒有答腔,恨牙錯磨,狠狠的瞪看着對方。
茶客於七緩緩沉厲地問道:“走壁鐵屍傅邦,菩提門掌門是誰?現在何處?”
於七問出這話,在場衆人無不愕然。
事實上,茶客於七問出這話,亦是衆人極需知道的事,須知,菩提門在今日扛湖勢力的雄厚,可說絕武林之空前,可是武林上少有人知道菩提門的掌門人,究竟是誰,即便菩提門中爪牙嘍羅,亦不是清楚,敢情這是個奇蹟。
至予茶客問出此話,是否還含有其他用意?走壁鐵屍傅邦臥躺地上,聽茶客於七問此話,傲然瞪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聞言回答。
敢情傅邦卻現出這般神情,彷彿於七意料似地,他側首朝瘋癲僧乙乙和尚看了眼,含蓄地道:“肥豬老怪,剛纔咱於七攔住你,叫你別向他下手,現在你可以動手啦,用你餓狗吃巴掌中擒龍手一絕,戳破這孽障背後的剮尾穴,手腳別太重,留下活口還有用處。”
瘋癲僧乙乙和尚懷疑地朝於七看了下,敢情茶客於七不但不知道招式名稱,且清楚這招勢的用處,是以使他不禁疑奇地怔了下。
瘋癲僧大步跨上傅邦跟前,大聲分辯似的向傅邦道:“兔崽子,你這下可別怨咱老佛爺,這是咱奉命執行差使的。”
聲音甫落,左臂舒伸,把走壁鐵屍傅邦攔腰撈起,右手戟指疾吐,唰地薄響甫起,走壁鐵屍傅邦,一聲激厲慘號,身後剮尾穴,被瘋癲僧乙乙和尚戳指戳進寸許。
走壁鐵屍傅邦痛得哀啼悲號,席地滾轉。
走壁鐵屍庚目血筋密佈,咒詛道:“茶鬼,咱傅邦慘死你手,菩提門饒不了你。”
茶客於七搖搖頭,還是冷冷地道:“菩提門找咱茶客於七,這是以後的事,此時此刻,你走壁鐵屍傅邦落在咱們手裡,你最好實說爲妙。”
走壁鐵屍傅邦恨嘆了口氣,熬住周身極度的痛苦,大聲道:“茶老鬼,咱告訴你,菩提門總壇,設在隴南西傾山百拉峰,峰頂天池玉闕,腰佩金牌信符四大掌門人,乃是阿彌陀上人法空、鐵背神陀柯兀、珠蕊宮主卓英、血影怪客杜訓,四位老前輩。”
定壁鐵屍傅邦話才說到這裡,背在彭宗銘背上的斷腿老人乙鷗子,突然悲憤激怒下,怒吼聲地道:“弒師逆徒,竟然自立門派,以掌門人自居。”
斷腿老人乙鷗子驀然大聲說出這話,宛若一股焦雷,掠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沿,猛被錯擺驚住,連方纔大聲說話的傅邦,亦不例外。
斷腿老人乙鷗子雖然瘦若骷髏,二腿斷裂,好像一個垂死中人,可是誰也想不到,他還有這等渾厚的內家精元,吐出這驚魂懾神的音魄。
須知,目前在場的人物,除了彭宗銘外,俱是享譽武林,身列菸酒茶客癡癲僧,雙奇三怪四修羅之流的。
僅憑方纔老人一股激怒吼晚,音魄過處,其內家修爲,要遠在這些人物之上。
然而菩提門掌門人有四位,斷腿老人乙鷗子所指的又是哪一個呢?這時,這個謎懷在衆人腦海裡,可是誰都沒有插嘴問他,每對眼神,都注視着老人,希望他很快說下去。
這時,斷腿老人乙鷗子,敢情他已知道眼前跌仆地上的走壁鐵屍傅邦,他的身份地位。是以,突然雙眸一瞪,吐出利剪寒冰似的凌芒,睜看了地上的走壁鐵屍傅邦,厲聲緩緩地道:“我且問你,此地雲霧峰金山岩,乃是昔年血影怪客杜訓所居之處,他是你何人?”
老人吐出每一個字,恍着金玉相撞,鋒錚有力,走壁鐵屍傅邦聽來,似乎身上重壓了一股莫大的威力,在他感到窒息之餘,幾乎忘了被瘋癲僧戳着剮尾穴後的周身痛苦。
“是傅邦師父!”
這時煙翁、茶客、瘋癲僧,連同背了老人的彭宗銘,意識上已體昧出,這位斷腿老人乙鷗子的徒兒是誰。
老人聽傅邦說出這話,似乎抑住膺胸欲裂的悲憤與激怒,冷冷地又道:“你知道老夫是何人?”
斷腿老人乙鷗子向傅邦問出這話,走壁鐵屍傅邦誠然他心裡已有八九分清楚,可是因着某種意識的趨勢,還是搖搖頭,輕聲應道:“不知道!”
老人雙眸冷電噴吐,閃出銳厲懾神的凌芒,大聲追問道:“老夫囚禁此地金山岩隧道石室裡,你可知道?”
走壁鐵屍傅邦正值熬忍體內碎腑裂骨痛苦時,驀聽老人說出這話,擡頭驚愕,迷惘的看了他一瞥,倏地垂首喃喃道:“越過隧道的地窟石室,據師父血影怪客離走金山岩時,曾嚴命囑咐,室內藏有武林異寶,不準任何人接近,且右門上設有空谷飛翠暗器埋伏是以傅邦不知老前輩居內。”
斷腿老人乙鷗子,聽傅邦此說,幽怨悲憤之色,絡繹削瘦老臉恨嘆了聲,接着又道:“天下武林,傳有二宗稀世寶籍,《太昊玄鑑》去向不知,老夫這本《菩提夢幻錄》諒亦被你師父帶走。”
斷腿老人乙鷗子提說《太昊玄鑑》時,彭宗銘柔腸九轉心似錐刺,禁不住簌簌熱淚直淌。到目前爲止,他已知道自己屠門弒親的仇家是誰?難怪過去儒俠歐振天,不願在彭宗銘跟前說出彭門遭難的來龍去脈。
試問,以眼前的形勢,豈是一個區區十四歲的孩子,所能挽得住波濤洶涌的狂瀾,只有讓時間與空間,構成一幕奇蹟,來完成這樁使命。
以現在彭宗銘來說,他正在尋找這一幕奇蹟的發現。
茶客於七聽斷腿老人乙鷗子,說出這部稀世異書《菩提夢幻錄》的名字,駭然驀愕之餘,不由渾身打了個寒噤,心裡暗暗嘀咕道:“原來近十年突起的菩提門組織是由此而來,當然亦是這位乙鷗子老前輩遭害徒兒手裡的主要原因。”
走壁鐵屍傅邦擡眼觸着老人雙眸射出的精芒,不禁身自一陣抖顫,到這時候,敢情他才知道,宇宙之廣,天地之縱,自己區區人稱武林四修羅中走壁鐵屍傅邦,僅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他沒有很快回答,匍地一陣戰顫發抖,事實上,他亦找不着一個能擺脫死神掌的回答。
眼前這個斷腿老人,他已心自十分肯定的是誰。
雖然他找不着一個適當的回答,可是他必須要給他一個回答,雖然匍地臥伏着,他還十分靈敏的感觸,老人精陣透出的凌芒,像千萬銀針似地,刺在自己背上,這陣極度不安的,要比瘋癲僧乙乙和尚戟指落在剮尾穴,還要痛苦幹百倍。
終了,他喃喃地回答道:“《太昊玄鑑》與《菩提夢幻錄》二書,俱被帥父血影怪客杜訓,帶走西傾百接峰峰頂天池玉闕。”
這時,對付背了斷腿老人乙鷗子的彭宗銘,已完全證實了毀家弒親仇人是誰。
斷腿老人乙鷗子沉臉緩緩地道:“傅邦,你現在該知道老夫是準?”
走壁鐵屍傅邦這時從老人說話的音語裡,彷彿挾帶了千萬斤的重鐵,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幾乎使他呼吸發生極度的困難,他沒去再否定這老人的問話,是以,終於匍地碰額,喃喃地道:“是祖師爺。”
斷腿老人聽傅邦吐出祖師爺三字,陡然縱聲一陣悲昔激憤的長嘯,對付揹他的彭宗銘,幾乎因爲這激厲、渾厚的音魄震盪,而把也震倒地上。
嘯聲落,老人頷首緩緩道:“老夫已把徒兒驅逐門牆,不認其爲徒,既無師徒之份,誠然老夫亦沒你徒孫的來歷。”
走壁鐵屍傅邦匍通跪在地上,一陣顫慄,似乎他知道自己,離鬲死神的距離,已經更近了。
斷腿老人乙鷗子落寂沉厲喚了聲:“傅邦!”
走壁鐵屍傅邦點頭應聲中,已準備接受死神的來臨。
老人沉聲緩緩地又道:“老夫向在場衆武林人物求情,暫且饒你一死,你此去通往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通知血影怪客杜訓,說是老夫乙鷗子,困閉石室三十年,蒙茶客於七與彭宗銘小英雄相救,猶未身死,此番要上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清理門戶,取回《菩提夢幻錄》。”
斷腿老人乙鷗子說出這話,在場的除了茶客於七外,莫不錯愕震驚。
這時,茶客於七接上道:“走壁鐵屍傅邦此番既有乙鷗子老前輩之諭,暫且饒你一死,不過你必須將存放此地雲霧峰金山岩的《太昊玄鑑》中《欽天通覽》與《岐黃秘本》二書交出。”
走壁鐵屍傅邦聽茶客氣於七此說,慘厲地笑道:“茶鬼,你來得太晚啦,這二集秘本,年前師父血影怪客來金山岩時,已帶回拉峰天池玉闕。”
斷腿老人乙鷗子替走壁鐵屍傅邦求情,暫且留下他活口,令他往西傾山百拉峰頂頂池天玉闕菩提門四大掌門人處傳訊。
天下武林中正邪兩面,可能就在這時開始,針鋒相對,對面干戈的時候,當今武林煙翁任九齡、茶客於七、瘋癲僧乙乙和尚三位前輩人物,搗毀雲霧峰金山岩,菩提門蜀地分壇,且毀掉分壇主武林四修羅中走壁鐵屍傅邦的一身武功,逐走隴南西傾山。
煙翁任九齡宅心仁厚,醫心醫德,他聽斷腿老人乙鷗子此說後,就從袋囊掏出一顆寧神丸給跌臥地上的走壁鐵屍傅邦服下。
這顆寧神丸雖然不能治救傅邦業已功破氣散,武功被廢的命運,可卻治癒了他周身裂腑斷骨的痛苦。
走壁鐵屍傅邦擡眼向任九齡遞過一瞥疑奇、困惑神色,從地上站起,緩緩走下雲霧峰金山岩。
走壁鐵屍傅邦離走雲霧峰金山岩後,周圍的氣氛,驟然間,又有了個轉變,顯出一份融洽與調和。
斷腿老人乙鷗子,輕拍着彭宗銘肩膀,帶了咎歉似的口吻,含笑地道:“孩子,你背了咱老頭兒多時,亦該累了,把咱放下來休息吧!”
彭宗銘點點頭應道:“是,老前輩。”
說着之際,彭宗銘十分關顧細心地,抱了乙鷗子,把他放坐在樹腳處的一塊山岩大石上。
乙鷗子坐落大石,擡頭朝煙翁、茶客、瘋癲僧和彭宗銘環頭一匝,喟然感觸似地道:“滄海桑田,人事多變,老夫與世隔絕三十年,想不到武林上腥風血雨,造成今日這場局面。”
老人說到這裡,不禁又嘆了口氣,道:“老夫遭逆徒杜訓所害,囚禁石室三十年,此番重行涉世人間,感觸萬千,可恨逆徒手毒心狠,鋸斷老夫二腿,被點着暈穴,強灌六一酥骨散,雖然他不負弒師之罪,奈何老夫饒有天大功耐,目前已如廢物一般。”
斷腿老人乙鷗子不勝悲憤的喃喃說到這裡,旁邊站立的煙翁任九齡,輕聲唸了下六一酥骨散,霍地,發現一樁意外似的,朝向乙鴿子道:“乙鷗子前輩(須知,在目前人數中,以武林輩份說來,幾乎要高出他們一倍以上,是以煙翁必須以前輩二字相稱),你老人家勿以此事憂慮,在下任九齡,畢生精研歧黃之道,對於各類疑難之症,尚有三分心得。”
煙翁任九齡說出此話,在場其他人,並不感到意外,倒是斷腿老人乙鷗子似乎顯得微微一怔,他愕然驚疑地眼看了煙翁一眼。
煙翁任九齡走近乙鷗子跟前,輕捏了他脈搏,一手撫摸老人胸脯各處,接着又令老人張口看了看舌苔,頷首輕嘆了口氣,才道:“你老人家能熬忍三十年悠久時間,在醫家講來,不能不說是樁奇蹟,主要的是你老人家童身修功,精元未泄,而且還在精練-門極其深奧的內家功力,是以,僅乎水液果腹,而能度過半甲子光陰。”
煙翁任九齡說出這話,不但乙鷗子本人驀被錯愕怔住,就在旁邊站立的茶客於七等,亦不由駭然稱奇。
茶客於七心自激讚道:“煙老不愧華陀再世,扁鵲重生。”
這時,瘋癲僧乙乙和尚看得不耐煩似的大聲道:“煙老兒,別羅羅嗦嗦,說了這麼多話,有辦法的話快給人家醫治,你看這位老人家多可憐。”
瘋顛僧瘋人瘋語,斷腿老人乙鷗子朝他含笑的點了點頭。
煙翁任九齡不以爲忤的對他笑了下,繼續向乙鷗子道:“乙鷗子前輩,因着你本身目前尚在精練一門內家功力,是以不需別人替你接氣助神。”
煙翁任九齡說到這裡,喟然輕嘆了口氣,無限激動地接着又道:“目前天下武林,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我等江湖上榮負菸酒茶客癡癲僧之譽,對菩提門洶涌狂瀾,亦不易挽住,你老人家突,現武林,可說蒼穹有眼,天下無辜之幸,是以,咱任九齡不惜畢生精研之一顆華陽九元丹給你老人家飲服。”
煙翁任九齡說着時,從袋囊取出一隻精緻絕倫的玉匣,掀開匣蓋,頓時涌出一撲鼻濃香,煙翁從玉匣裡取出一顆赤紅如火,有龍眼般大的丸藥,接着道:“你老人家服下這顆華陽九元丹,除了失去二腿無法重行生長外,周天病勢全消,不但恢復以前功力,且在內家修爲上,能添增不少幫助。”
煙翁任九齡說話時,彭宗銘取出隨身攜帶的杯碗,從山泉處接來一杯清泉,已恭恭敬敬侍立一邊。
斷腿老人乙鷗子無限感動的-手接過煙翁遞來的華陽九元丹,一手把彭宗銘一杯山泉取來,頷首含笑的朝衆人看了下,把這顆華陽九元丹飲服肚裡。
這是一樁奇蹟。如以醫家之道說來,並非是樁奇蹟,斷腿老人乙鷗子,閉目跌坐之際,縷縷稀白的薄露,從他蓋頂百匯穴處冒出來,削瘦慘淡的臉色,漸漸透出紅色。
如果有人計算時間的話,不過在很快的消逝中,而在場衆人,似乎因着乙鷗子飲服華陽九元丹後,期待着一樁奇蹟發現,彷彿捱過一段很久的時間。
斷腿老人乙鷗子雙眸睜開,陡然精光四射,縱聲一陣哈哈哈十足得意的長笑,接着緊握了煙翁任九齡,衷心感激地道:“任英雄你是老夫再生父母。”
說到這裡,突然肅穆正顏地道:“任英雄,你有何事求於老夫老夫均可答應。”
煙翁任九齡聽乙鷗子此說,倏地牽過彭宗銘手,簡短而有力,道:“別無所求,但願乙鷗子前輩以你目前精修的內家高學,造就這孩子。”
煙翁任九齡說出這話,倒出於茶客於七與瘋癲僧乙乙和尚意料之外。
彭宗銘資質稟異,穎慧過人,聽煙翁此說,撲通一聲,給斷腿人乙鷗子磕了個響頭。
茶客於七心中激動之餘,眼睜隱隱中涌出一圈淚漬。
瘋癲僧乙乙和尚一手摸着光禿禿的大腦袋,一手猛拭着自的嘴脣,似乎一邊在想,一邊在辨出個意味。
斷腿老人乙鷗子,聽煙翁此說,陡地又是一陣縱聲長笑,笑聲音魄過處,崩山裂地,響遏行雲,似乎要在這悽笑聲中,儘量發泄這三十年來一股膺胸抑鬱的苦悶。
因他發現了一樁人生真善美的奇蹟,他的代價,足可抵消三十年幽禁囚居的生活。
接着,頷首應道:“任英雄有此番功德善意,老夫重生再造之人,還有何說,老夫願以石室苦練三十年的太乙歸禪功傳授這孩子”
斷腿老人乙鷗子說到這裡,喚起彭宗銘,含帶一份愧歉的神情,喟然輕嘆了口氣,道:“孩子,老夫會造就你,把你造就一個當代武林的蓋世英材,不過你暫且挨等一個時候。”
乙鷗子說到這裡,低頭看了下及腹斷去的大腿,悲憤幽恨恨道:“老夫需把這層苦難排除。”
茶客於七見斷腿老人乙鷗子這付神情,他已知道老人所指苦難之處,就着趨前一步,向乙鷗子道:“乙鷗子前輩,在下於七自幼精研河圖洛書、奇門八封,以及輜車神算等學,你老人家不必以失去二腿爲苦,在下可替你老人家精製一輛馭風逍遙車,裝拆容易,行止極便,不啻重生雙腿。”
茶客於七說出這話,不但乙鷗子聽得詫異驚奇非凡,在場衆人莫不感到一怔,於七接着又道:“你老人家找處靜僻所在,息影半載,於某半年期內,可將這部馭風追逐車造成。”
乙鷗子聽得感動非凡,頷首道謝,道:“於英雄懷此盛意,老夫何敢克當……”
乙鷗子話未說完,於七一邊接上,道:“乙鷗子前輩,休得爲區區之事,感動不安而道謝,朗寧乾坤就將籠上一片腥風血雨,我等身懷技藝,行道江湖,蕩魔除奸,乃是分內之事,於某替前輩研製這輛馭風逍遙車,近而言之,使你老人家行動便利,如若以目前整個大局說來,以你老人家昔年之威望,所懷之絕學,不啻給今日氣吞河海的菩提門,當頭一棒。”
這時,彭宗銘突然想起似的,向衆人看了眼,對斷腿老人乙鷗子道:“老前輩欲找隱僻息影之處,不如由晚輩背往離此不遠的黔南白雲山,那裡是癡婆子薛老前輩修真練功之處,中秋已將來到,晚輩正要去往她老人家那裡。”
彭宗銘提出這主意,倒出於衆人意料之外,茶客於七稍作沉思,才應聲向乙鷗子,道:“銘兒提這主意甚好,明年二三月間,於某把制竣的馭風逍遙車,送上黔南白雲山。”
這時,煙翁任九齡帶了一份關懷的神情,向瘋癲僧道:“肥豬老怪,你在曲徑回道五行陣,消耗不少內家真力,找處所在息養一時,明年二三月間,我等可在黔南白雲山會聚便了。”
瘋癲僧乙乙和尚怪眼愣看了煙翁一瞥,可能這是他向煙翁表示感謝的意思。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雖然他懷有一份武學修爲,可是要背了一個老人,翻山越嶺,長途跋涉,究竟是一樁極艱辛的事,彭宗銘負重任致遠,沿途上不但沒有口吐半句怨言,反之,把乙鷗子老人服侍得非常周到。
這時,彭宗銘背了乙鷗子,來到黔北長橋集小鎮,他找着一家食館,服侍乙鷗子用過午餐後,繼續再趕前程。走出長橋集小鎮,突見摩雲凌霄,削壁陡立的一座高峰橫岔在前面,這時正是盛暑酷熱的時候,彭宗銘汗水如注,喘呼不已。
乙鷗子伏在他背上,手指前面那座高山,含笑地問道:“銘兒,你背了老夫,能否越過前面那座高山?”
彭宗銘擡眼朝前面看了下,答口不迭地:“你老人家不必擔心,銘兒會把你背過去的。”
彭宗銘用布帶把乙鷗子緊緊紮在背上,履步登上陡立削壁的山階,山徑盤旋曲折,沿途荊棘野草叢長,彭宗銘手腳並用,挨步而上。
這時,乙鷗子接着又道:“銘兒,太委屈你了。”
彭宗銘一邊緩步攀登,一邊含笑地答道:“老前輩,你別這麼說,小的侍候者的是應該的。”
突然,背在彭宗銘背上的斷腿老人乙鷗子,舒伸右臂手臂,捫在他頭頂百匯穴的所在。這真是一樁無法思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