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兩旁開始掛起了燃燈,白天沒有什麼色彩,但是到了晚上,房檐下的燈火會將街道都照得明亮,使得夜如白晝一般。街道的兩旁多了許多小攤,販賣一些用於祈福紮成的布囊,人偶,還有些小的吃食。
還未上元,這城中的街上就已經熱鬧了許多,像是就連還未去的冬寒都被驅散了開來。
上元即爲元宵,關於上元燃燈的習俗說法有很多,不過其中主要的燃燈之說,起源自漢武帝於農歷正月十五日於皇宮設壇祭祀當時天神中最尊貴的太一神,由於徹夜舉行,必須終夜點燈照明,此便成了上元節燃燈的開端。
後明帝時又有燃燈表佛之說,點燈的習俗從王宮流入民間,乃這一日無論士族還是庶民都要掛燈,城鄉通宵燈火輝煌,徹夜祭祀。
當然,像這小城之中自不能比京城上元那般恢弘,不過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上元節的早晨顧楠還在自己的院中閒懶,手中拿着一個水勺,一邊澆着花,一邊想着一些旁的事情,她最近的這段時間或許應該考慮拜訪一下一個人。
不過還未等她想清楚該什麼時候去,外面傳來了一陣有一些匆忙的小跑聲。
是玲綺從外面跑了進來,臉色微紅,帶着一些笑意,看樣子有些興奮。
可等她見到顧楠,又連忙停了下來站好,微喘着說道:“師,師傅。”
“綺兒,怎麼了?”顧楠笑着看着她,難得的見她露出這般孩子該有的模樣。
“師傅。”玲綺似乎有一些忐忑,小聲地問道。
“今天我們一起去看燈吧?”
她在洛陽的時候看過一次燈會,那時候滿城披紅,就和女子的紅妝一樣美。
她坐在爹的肩上,指向哪,爹就會擠過人羣帶着她過去,孃親跟在後面會笑着看着他們,燈火裡是人影闌珊。
玲綺低着頭,她害怕顧楠不會答應。
在她的記憶裡,顧楠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好啊。”那人聲笑着回答道。
“等師傅澆完這些花,你想去哪,師傅帶你去。”
女孩擡起頭來,看着那個背對着她澆花的人,輕輕一笑:“嗯。”
日近黃昏,城中開始喧鬧了起來,曹洪真的買了幾罈子酒,拉着夏侯淵幾人大吼着說要喝個痛快。
李典和夏侯惇溜了出來,他們是準備去街上看看,起碼要比陪着這些殺才好。
曹操站在正坐着苦笑的曹昂面前,效檢着他的功課,雖然顧楠教的有些東西他也不明白。
曹丕在一日前就向顧楠借了一整本的白衣將,借的時候也不知道爲什麼,滿臉通紅,連話都說不清楚。此時正窩在自己的房間裡,怕是已經快看了一天一夜。
遠處的街道上人聲不絕,偶爾傳來鑼鼓的聲音,該是已經開始祭祀,雖然做的是什麼顧楠也看不明白。
餘暉透過薄薄的雲層,露出火燒一般的顏色,暖色的燈火在城中被風吹的搖晃,照亮了街道和人影,將每個人的臉上都染做了紅暈。
顧楠慢慢地走前面,眼前的是一片萬家燈火。
她的身後,玲綺小步地跟着,眼睛打量着四處,眼中都是新奇地色彩。
各地的習俗多少都有一些不同,小城裡的燈火和那洛陽城裡的也遠不一樣。
她看着路過的一個小攤,攤上是一些布囊。
她知道這是祈福用的,她的孃親從前也喜歡做這個,每年都會做給她和爹。
她停了下來,該是人羣喧鬧,顧楠一時間沒有注意到。
攤主看向玲綺笑道。
“小妹買個布囊?可保無病無災的。”
“多少錢?”玲綺在攤上看了幾眼,有些窘迫地問道,她身上沒有什麼錢。
“都是自家做的,與你兩個,一個銅錢就好。”
心中鬆了一口氣。
“嗯,拿兩個一樣的。”她拿出了一枚銅錢,取過了兩個一樣的布囊。
向着還未走遠的人追去。
“師傅。”
聽到了身後的喚聲,顧楠轉身看去,見玲綺站在了她的身後,將手中的一個布囊遞給了她。
“這個可以保佑無病無災的。”
聲音有些輕,似乎是擔心她不喜歡。
布囊就是普通的布料做的,上面繡着些女紅,也有幾分好看。
不知道裝着裡面一些什麼,帶着些許淡淡的香味。不重,若是平常人,恐怕要放在鼻子前才能聞得清楚,不過倒是挺好聞的。
顧楠愣了片刻,接了過來,系在了自己的腰上。腰間,布囊被風吹的輕搖。
她笑了一下,伸手颳了一下女孩的鼻子。
“謝謝。”
說完牽過了她的手腕,向着前面走去。
“走吧,我們再去看看別的。”
該是因爲斜陽裡的餘紅,顧楠身上的那一身白衣裡,也多了一分暖色。
······
天色漸晚,餘暉落去,城中獨剩下那燈火相映。夜色裡的燈光暈開,像是給一座城蒙上了一層輕紗羅帳。人面笑語,像是全在了一片紅帳裡。
街巷之中熱鬧,有相聚祭祀者,亦有遊街閒散人,還有賞了風月吟詩作對的書生,坐於路邊微醺自酌的酒客,掩面輕笑步履輕舒的女子。
像是每一處,一人一物,都能叫人看上一會兒。
“師傅,看。”玲綺小跑到一片燈火下,那燈火連街,一個遊行祭祀對的隊伍路過,兩旁皆是人羣駐足。
顧楠也笑着停了下來。
人羣中,一個書生路過,不小心撞在了她的肩頭。
“啊,抱歉。”書生回過頭來道歉,卻正好看到顧楠的斗笠斜下。
暖意的燈火與那人面相映微紅。
他的目中一呆。
“無事。”顧楠輕笑着擺了擺手。
“姑,姑娘。”
書生的臉上也不知道是燈紅還是臉紅,結巴地說道:“小,小生宋曦文,不知姑娘芳名?”
顧楠一怔,沒反應過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玲綺跑了過來,一眼就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笑着插進了兩人中間,推着顧楠離開。
“師傅,走啦走啦。”
還不等書生回過神,就已經拉着顧楠走遠。
“姑娘,姑娘!”書生撥開人羣裡叫着,那千盞燈火裡,卻已經不見人在何處了。
人之相遇,想也便就是這一面之緣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