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傲然走進書房,錢克清臉如寒霜,蘇塵得意地提起毛筆,卻發現一個致命的問題——自己,不會寫字。
不是不會寫字,而是長期用電腦,別說毛筆,就是用鋼筆,都有點提筆忘字了。
蘇塵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毛筆,錢克清一臉得意:“寫,寫啊,寫完這裡還有。”
月書淺淺一笑,從蘇塵手上接過毛筆,雙手相觸的一瞬間,蘇塵心中閃過一片朗朗的白雲天。
“公子,還是我來吧。”月書笑語盈盈,嚶嚀道。
蘇塵嘆了一口氣,轉身帶和嘉出門去了,錢克清見他走遠,也把目光收回到書上。
和嘉是真的可愛,蘇塵是真的喜歡,帶着她逛大街穿小巷,走田邊折柳枝,下河裡摸小魚,回家的時候,和嘉累了,蘇塵便把她扛在肩上。
和嘉一臉得意,頭上帶着柳枝編的花環,手中拎着一串小魚,一路咯咯地笑着,笑着笑着卻睡着了,蘇塵又把她抱在懷裡,一路往縣衙走去。
蘇塵溫馨地看着和嘉,眼中寫滿憐愛疼惜,要是娶個媳婦兒,再送個閨女,值!
縣衙門口,卻與一個匆匆而出的人撞了滿懷,蘇塵仔細一瞧,竟然是隨州駐軍都統——老朋友丁彪。
丁彪臉色通紅,一幅羞愧不已的樣子,蘇塵萬分奇怪,不解地問道:“丁大人,你這是?”
丁彪擡頭看了看蘇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隨即重重跺了一下腳,嘆氣道:“唉,沒事,沒事,老蘇,改日到軍營來玩。”
扭頭,一陣風似的走了。
蘇塵奇了個怪,軍營有什麼好玩的?一羣丘八,玩球啊!
走進後衙,永動牌洗衣機穆尚香還在辛苦工作,身邊,依然堆着山一樣高的衣服;月書已經謄抄完畢,正在幫老蒼嬸兒準備晚飯,其實也沒什麼好抄寫的,錢克清見蘇塵走遠,就告訴月書不用寫了,搞得月書目瞪口呆。
老蒼頭嘛,不出所料,蹲在牆根兒抽菸,吞雲吐霧中,不時對團隊成員指指點點。
月書從蘇塵懷中接過和嘉,蹲身福了一福,柔聲道:“有勞公子。”
蘇塵含含糊糊回到:“一家人,不說這些,不說這些。”
月書抱着和嘉去了自己房間,蘇塵擡腿走進錢克清書房。
穆尚香憤憤不平,都說書房不能隨便進,可和嘉能隨便進,劉月書說進就進,連這個蘇妖,也是擡腿就進,合着這條規矩,就針對老孃一人?
“老錢,我在門口碰見丁彪,神色不太對,怎麼回事?”蘇塵進門,脫口便問錢克清,隨手關上了書房的門。
是個謹慎人!錢克清心裡讚賞了一句。
“哼!”
錢克清忽然漲紅了臉,怒道:“這個丁彪,人倒是不錯的,有勇有謀,本官其實很看好他的,想不到他竟然賄賂本官。”
“所以,你就斥責他,把他趕出去了?”蘇塵不可思議,追問。
錢克清點了點頭。
蘇塵痛心疾首:“老錢,我得批評你幾句,人家讓你徇私枉法啦?讓你幹壞事啦?”
錢克清搖了搖頭。
蘇塵恨鐵不成鋼:“就是啊,人家只是仰慕你,想真心結交你,即使方法不對,你也不能讓人下不來臺不是,老錢啊,幹大事什麼最重要?知道嗎?”
錢克清紅着臉,搖了搖頭。
“人才!錢大人,人才最重要!像丁彪這樣傑出的青年軍官,人家正兒八經六品武官,級別比你還高,主動要跟你交朋友,你倒好,把人趕出去了。”
蘇塵一頓噼裡啪啦,錢克清聽得雲裡霧裡,有些道理,卻有點不太服氣,便緩緩問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這樣,老錢,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出面,我出去撫慰一下,當然,以你的名義,記住,以後這件事情不要再提。”
錢克清矜持地點了點頭,蘇塵已經閃身竄了出去。
丁彪鬱悶地走在大街上,心中不是滋味,自己一片好心,卻貼上了冷屁股,錢克清,居然是不貪財的!
說他勒索大戶,原來是假的,孃的,街頭巷尾路邊社,大媽的報道不準啊!
轉過街角,卻看見斜陽餘暉之下,一個修長的身影。
蘇塵!
“老蘇,你,你怎麼在這裡?你剛纔不是?”丁彪擡頭看着蘇塵,斜陽照耀之下,表情有一種誇張的驚異。
蘇塵背陽迎風,雕塑一般站立,靜靜地看着丁彪,嘴角含笑,卻笑而不語,看得丁彪心中發虛。
“老丁!”
許久,蘇塵緩緩開口,語氣,像開導小孩子:“第一次給人送禮吧?”
丁彪囁嚅,送禮倒是經常送,否則他也當不了都統,只是沒送出去,的確是第一次,便癡癡地看着蘇塵。
拿不準的時候,裝傻,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蘇塵淡淡一笑:“錢大人是有名的清官,你.當.面.給他送禮,不是打他的臉?”說話的重音,是當面。
丁彪瞬間開竅,原來小道消息,居然是真的,但他老謀深算,當然不可能一句話,便被蘇塵帶進溝裡。
便試探道:“老蘇,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蘇塵不屑地一笑。
丁彪狐疑地看着蘇塵。
蘇塵嘴角一抽,傲然道:“我教你隔山拜佛,你給我裝瘋賣傻,我一片癡情、用心良苦,你以爲我吃飽撐的、二百五,你既然不信,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告辭。”
轉身,邁步便走。
丁彪一把拉住,臉上笑成一朵菊花,心中已經豁然明瞭,沒有錢克清授意,蘇塵怎麼可能站在這裡?
見左右無人,便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銀票,鄭重遞給蘇塵:“你辦事,我放心!”
蘇塵伸手接過,覷眼瞟了瞟:一千兩!龍頭銀票!見票即兌!
忍着心中劇烈的狂跳,蘇塵極力控制哆嗦的嘴脣,鎮定地問道:“說吧,想辦什麼事?”
“嗨,說哪裡話,老蘇,咱就那麼眼皮子淺?真沒什麼事,就是交個朋友。”丁彪爽然道。
丁彪,是個角色!已經看出錢克清不是一般人,他跟蔣奉安一樣,賭的,是錢克清的前程。
權謀的最高境界,便是賭人,賭人的前程!否則,爲何每次皇帝選太子,朝廷都要死一半的官員,大家還樂此不疲?
蘇塵讚賞地拍了拍丁彪肩頭,徐徐道:“有魄力,老丁,投資,當然要投資未來,要是今天交錢,明天辦事,那不是交朋友,那是做生意!放心,一定把你的話帶給錢大人。”
“如此,丁彪多謝!”
丁彪心花怒放,趾高氣揚,揚長而去。
蘇塵身子一軟,差點坐在地上,一千兩,我靠,一千兩啊!穿越後的第一桶金,就這麼到手啦?
搞房地產,不就有了啓動資金?
算不算貪污?
算不算受賄?
當然不算!我又沒有一官半職,貪誰的污?受誰的賄?
丁彪真心相送,錢克清真心不要,丁彪真心想結交錢克清,錢克清真心並不反感。
兩人一片真心,卻產生了誤會,鬧了個面紅耳赤,自己拿錢,兩人的誤會化解,都達到目的,皆大歡喜。
因此,這錢,算居間費,自己該掙,合情合理!
蘇塵慢慢釋懷,心情恢復平靜,開始接受自己一夜暴富的事實。
可丁彪,爲什麼這麼有錢?這是不是不義之財?拿了,會不會給自己惹禍?蘇塵在腦中過了一下,隨即笑了,這幫武官,來錢的確很容易。
簡單來說,古代的武官,只要手下帶兵,一般有幾個發財的途徑:
其一是剋扣軍餉,或者剋扣伙食費,又叫喝兵血,雖然很快很直接,但只要不是窮瘋了,軍官一般不這麼幹,因爲容易引起譁變,最後不是死於譁變士兵的亂刀之下,就是被朝廷處以極刑。
其二是吃空餉,這是比較常見的,一級一級虛報士兵人數,冒領空餉,再一級一級分利潤,上面當然會定期檢查,可糊弄檢查還是比較容易的,讓兩萬士兵,跑出三萬的陣型,一般不在話下,古代的士兵,跑位,比中國男足靈活多了。
當然,這裡有個度的問題,你如果只有兩萬人,非得虛報成四萬,領餉的時候當然很爽,但如果有三萬敵人進攻,上級命你率四萬人出戰,那你可就傻眼了。
其三,便是冒功,古代的軍隊,除了保家衛國,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剿匪。而剿匪,是按人頭算功勞的,爲了多報功勞,就需要更多的人頭,沒有怎麼辦?
好辦!殺老百姓,反正有匪的地方,基本都是山高皇帝遠。
於是,便會出現一個奇怪的現象,越是窮的地方,越容易出土匪,越是剿匪積極的地方,人口就會越來越少,於是越來越窮!
這幫武官,看起來很直很簡單,撈錢的時候,很繞很複雜。
蘇塵沒有了心理負擔,忽然想起早上的誓言:有錢了,要包一次場子!
擡腿便要去找雲扶搖,高光的時刻,當然要跟朋友分享。走了兩步,卻停住了,扶搖說了,他正在閉宮,可不敢耽誤他的正事,蘇塵轉身,獨自往挽香館走去。
包場子當然沒必要,他還沒有燒包到這種程度,盡興是必須的,蘇塵心中開始想象,自己把銀票往老鴇面前一拍,老鴇的表情,應該會把自己吞進去吧。
想起兩次與挽香館擦肩而過,蘇塵有熱淚盈眶的衝動,這一次,我命由我不由天,挽香館,老子來了,帶着一千兩的銀票,撲面而來了。
卻在門口,又被攔住了。
蘇塵到挽香館的時候,已經暮靄沉沉,天地黃昏,暮光之中,一向出入自由的挽香館,卻站滿了看門的家丁。
蘇塵不管,擡腿便往裡走。
“這位公子,請留步、留步。”一名領頭的家丁攔住蘇塵,口中很客氣,手上卻很堅決。
蘇塵驚詫不已,雙手抱胸,調侃道:“怎麼,這不是挽香館?進門,難道需要背唐詩?”
“不用不用,公子,那倒不用。”
家丁有點囉嗦,卻顯得很老道:“公子有所不知,挽香館,今晚我們家公子包場了。”
這,好巧不巧!
蘇塵好奇地問道:“你家公子,是哪位公子?”
“崔公子,崔弘樹、崔大人的大公子,今日從國子監放春假回來,包個場子,請朋友們聚一聚,公子,見諒見諒。”
蘇塵正要說話,卻看見十幾名家丁,擡着一排木桶、箱子,依次往門內走去,口中大聲喝叫:“讓開,讓開,碰壞了,賠得起嗎?”
蘇塵閃身躲過,領頭家丁見他詫異,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無所謂地笑了笑,語氣,毫不掩飾的輕蔑:“公子見諒,這是我家公子從精妖國訂購的紅酒,三百兩銀子一桶,碰壞了,誰都賠不起。”
蘇塵吸了一口涼氣,孃的,老子懷裡的銀子,原來只夠買三桶紅酒,真夠豪橫的,卻奇怪地問道:“那這些箱子裡面,又是什麼東西?”
“夜光杯!”
家丁傲然道:“當然是喝酒用的器皿!”
蘇塵心中鄙了個視,崔弘樹,看來也不是好東西!不過今晚這場子,有點KTV的意思,而且,是天上人間的檔次。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蘇塵有點神往,便眼珠一轉,對家丁笑道:“果然是這裡,果然是崔公子的場子,我還以爲走錯了,在下正是崔公子請的客人。”
說完,便往裡走,家丁卻很客氣攔住了:“這位公子眼生得很,請問口令?”
蘇塵目瞪口呆,第一次聽說,逛青樓還要對口令,想了想,狡黠地笑道:“生日快樂!”
說完便悶頭往裡走,家丁有點不耐煩了,伸手攔住,語氣,開始變冷:“不對,還有一次機會。”
“Happy Birth……”
“滾!”
家丁揮手,蘇塵飄出大門,第三次,跟挽香館擦肩而過。
蘇塵現在有氣修質護體,對付門口幾個家丁,是不在話下的,可蘇塵已經看見,挽香館裡面,有一位青袍道士,冷冷地看着自己,動手,自己不一定佔便宜。
況且,一旦事情鬧大,必定傳入劉月書耳中,那這場愛情的競賽,自己基本就提前退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