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之前塗紫閒聊時候的話說,洗刷派的雪蓮甚至可能在某些方面領先蔚藍,同時掌握着一些連蔚藍都不知道的秘密。
畢竟它的創始人,叫做Ne,那是那個時代,承載蔚藍科研希望的人。
就算後來出走站在對立面,他曾經的研究發現和貢獻,也依然無法被否認和抹去。
所以他爲什麼突然出走?
爲了生命的長度?
爲了對宇宙和未知的探索?
其中,前者對於人類的誘惑,是亙古的,至於後者,對於一名站在巔峰的科學家來說,也許誘惑比生命更大。
兩個小時,也許更長。
除了沒有暴露關於雪蓮的任何具體信息,那個黑暗中的聲音艱難而緩慢地一直講述着他秉持的理念,關於淘汰、選擇和進化……
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導師,不斷在嘗試啓迪和引導韓青禹。
雖然韓青禹幾乎不接話,更不詢問。
所以,祁山銅爲什麼要讓我聽這些?他也是洗刷派麼……這是在招攬我,以一種這麼不隱秘的形式?!
這是心底的困惑,韓青禹有些餓了,起身,轉身,往回走。
“你,不殺了我再走嗎?”等他走出一些距離,身後的聲音問。
韓青禹沒有理會,這不是他需要做的事。
他在黑暗中繼續往前走。
“願你見到新世界。然後你就會知道,我們纔是對的。不要妄圖抵抗……神的降臨。”
那個聲音在背後如同得了癔症一般,用禱告的語氣說着。
這種語氣和姿態讓韓青禹在這一瞬間感覺極度的噁心。
“忘了告訴你,其實按照你們的理念,我不該是你口中會被選中的人,我來自那個你們認爲不重要,應該被犧牲、奴役和淘汰的人羣。”
“去尼瑪的優秀的人類吧。”
走過長長的甬道,韓青禹再一次見到了祁山銅。
他在甬道入口下來的一個房間裡,坐在木製的沙發上,前傾身體獨自抽菸,這裡有光,他整個人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異常。
“回來了?聽了挺久的……所以,你現在想問我什麼嗎?”看見韓青禹出現,他扭頭笑着問道。
“你是洗刷派,雪蓮?”
“……不是,哈哈哈,當然不是。”祁山銅把煙滅了,大笑着站起來,“我們也一樣在在抵抗大尖,在爲蔚藍流血、犧牲。”
他的話聽着是在陳述一致性,但是又分明割裂了一些東西。
所以韓青禹問:“你們?”
“對,我們,一些站在蔚藍共同的目標和原則下,但是持有部分不同觀點的人。”祁山銅坦然承認了,仰頭伸展一下,解釋說:“你要明白,蔚藍很大,所以哪怕是爲了同一個目標,也有人主張不同的實現方式。”
他說完轉頭,看着韓青禹。
“哦,既然那些大人物覺得沒問題……那就行。”韓青禹說:“但我只是一個拎刀上去砍大尖的兵,我想,我不需要知道這些。”
他想說告辭,沒興趣聽更多。
“你需要的,普通的聯軍戰士大概確實不需要,但是以你的表現和潛力,你接下去幾乎肯定會成爲蔚藍青年軍官裡的中堅力量,所以,你就必須,有自己的理念。”
“我的理念就只是源能塊和活下去。”
“……哈哈哈”,祁山銅大笑,“不止的,不可能僅止於此的,你現在這樣想,只是因爲你還沒看到更多,還沒站到那個高度……但你遲早會站在那裡的,尤其當你還同時認識兩個人。”
“誰?”韓青禹問。
“塗紫,辛搖翹。”祁山銅坦蕩說出來兩個名字,接着直接說:“現在這樣的蔚藍是愚昧的,現在這樣的抵抗,也是可笑的……改變它。”
到此,韓青禹終於完全確定了,祁山銅在招攬他進入蔚藍內部的某個派系。
“所以,這跟你讓我跟那個雪蓮聊天有什麼關係?”
“因爲他的某些說法,其實是正確的,由敵人告訴你,我覺得可能更有說服力,大尖是危機,也是機遇……是人類幾千年佝僂攀爬的進化路途上,一次飛躍的機會……甚至是我們走上星際時代的機會。只是這種獲得並不是靠屈服去乞取,而是靠勝利,哪怕再慘烈不過的勝利,都是值得的。”
他說話的狀態變得有些癲狂。
“所以你們想?”
這是韓青禹第一次表現出“興趣”,至少在祁山銅看來,是這樣。
“坐。”祁山銅看起來有些興奮,看着韓青禹坐下,然後坐在他對面,說:“你知道現在的蔚藍的存在方式和架構嗎?”
韓青禹緩緩點了一下頭,“大概瞭解。”
“低效,消極,保守,結局註定失敗。”祁山銅連續說了四句用於否定和批判的話。
韓青禹看他一眼,困惑說:“你們真的不會被集體槍斃嗎?”
“……”祁山銅不懂自己爲什麼總是被他逗笑,更不懂他的思維邏輯,“不會,我們並沒有公開去宣揚,不是麼?我們只是在同一個戰壕裡,在犧牲和抵抗的同時,做着自己的努力……蔚藍的包容性,也足夠大。
“哦。”
“其實不光我們,蔚藍內部一直都還有不少人,主張打破這種孤立狀態,跟各國政府建立更密切的合作關係。”祁山銅說。
韓青禹老實說:“可是以前我們教官說,當大尖的大規模入侵的時間並不確定,蔚藍其實就是危險的力量。”
“對,是這樣的,這樣的情況下,也許大尖的大規模幾百年不來,蔚藍就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競爭甚至是戰爭的武器。”
“那……”
“蔚藍應該先統一這個世界。”
“……”
“消除政府,消除國界……只有這樣,我們纔有機會贏。”
祁山銅的眼神熾熱,看着韓青禹。
“……我有點餓了。”韓青禹笑了笑,“祁少將你可能誤會了,我並不是一個適合思考大事,做大事的人。”
說完,韓青禹站起來,告辭離開。他有些不安,只想過小日子,哪怕是生死之間的小日子。
“只是現在還不是而已。”祁山銅在背後說:“雙向選擇的時候,先加入白色板擦吧……這是最正式的邀請。”
韓青禹站住一下,思考這句話的意味。
“不着急。”祁山銅走過來,拍一下韓青禹後背,說:“走,先送你一件禮物。”
說完他推着韓青禹往前走。
韓青禹原本還以爲祁山銅要給自己一箱源能塊呢,白高興了。
兩個人離開地下甬道,回到地面,在已經黑下來的基地裡,走了好一會兒。
走到第九軍後勤生活基地的一個角落。
“這就是老吳在蔚藍的家。”祁山銅指了指面前的房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