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密會客室內,氛圍終於還是在突然之間進入了韓青禹之前想象過的那種狀態,開始有神秘部門行事的氣息。
被陰了。
敢情這一老一小剛纔一直在演我?
雖然我也在演他們。
可是,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活死人韓青禹保持着一種木然的表情和狀態,先低頭同時擡手,看了看自己的袖管。
繼而把目光投向塗紫手上的那顆小東西,最後視線上揚,看他。
從視覺上和感覺上,那依然是個弟弟,最多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可是,他爺他奶他爹他媽,全家都在坐牢啊,而且很早就進去了,大概率都是蔚藍的天才囚犯。
所以走眼了,走神了,小奸賊啊,這是。至少也是一個性情和手段錯位合於一身的兩面體。
總之事情有點坑人,而且拒絕者這麼大官都親自來了,估計還蠻重視的,難怪勞簡之前提醒我小心謹慎。
韓青禹有些鬱悶,沒好氣說:“有這樣的東西,你們拿去測潛伏的洗刷派去啊?!”
“這東西確實就是測試洗刷派用的。”
旁邊胖老頭插嘴,坦白接了一句,同時鎮定看着韓青禹,毫不掩飾說:“不過不一定準,當不了證據。”
所以,果然是把我當潛伏的洗刷派在測呢,韓青禹想道,嗯,大概我確實挺像的,像所圖甚大的那種超級臥底。
“但我是相信你的啊,青子哥……只是,你依然是特別的。”塗紫再次開口,小心翼翼說:“所以,我剛纔的提議?”
剛纔的提議……明年重測嗎?
韓青禹收起鬱悶,低頭思索。
其實他自己最近這兩天也一直在重新思考那個先前糾結過的老問題: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比如源能場爲什麼會視我如敵人,撞我?爲什麼我對需要提煉的金屬塊可以做到瞬間吸收,反而對藍晶塊的吸收速度慢很多?然後還有,小禿子剛說的,我剛纔整個過程的心跳穩定得像活死人嗎?好像是哦,爲什麼我在生死時刻,關鍵時候從來不緊張?反而平常生活中有時候會?
困惑難解的問題多了,一方面很想知道答案,另一方面,也有一種對於未知和隱藏的威脅,不可避免的恐懼心理。
整體而言,韓青禹現在的個人狀態,有點像是一個諱疾忌醫的病人。心理不自覺默認的應對方式:先拖着。
那麼,一年後重測嗎?這樣一個折中緩衝的方案,似乎正好符合他現在既想要答案同時又諱疾忌醫的心理狀態。
韓青禹想好了,擡頭,說:“好。”
說完當時,一下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那就好了,哈哈,完成。”
塗紫鬆一口氣,正如他之前所說,他們這次其實並沒有拿到“審問”級別的權限,所有的試探工作都是繞過陳不餓做的,實際根本不敢強制和爲難韓青禹。
開心收拾好記錄報告,等擡頭再看韓青禹的時候,塗紫變得有點心虛,尷尬賠笑,解釋道:
“青子哥,除了這個,我剛剛說的其他話,可都是真的,一點沒騙你。我也是真想跟你交朋友,只是看你的戰場報告,我就熱血沸騰了。還有,你以後在軍裡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我們擔心……”
韓青禹眼神不快地看着他,沉默看了好一會兒,其實就是想了好一會兒,纔開口:
“那你有源能塊嗎?……剛這樣陰完我,就道歉和做朋友這兩件事,你總得有點表示吧?”
“啊?”塗紫神情茫然。
“誠意啊,源能塊啊。”韓青禹說:“我聽說你們拒絕者最不缺這個了,而且你年紀這麼小就能在裡面混,還能跟主管一起出來辦事,地位肯定也不低。”
“嗯。”塗紫點頭,然後低頭仔細翻了翻包,“那,要多少啊?”
“十塊吧。”韓青禹報價,等着這小奸賊還價或耍賴,心說既然你愛演,那就請繼續表演。
“可是我這次就只帶了三塊……平實都是拿來實驗用的,我出來也沒用,就沒多帶。”
爲了表示坦誠,塗紫整個小揹包捧上來,打開給韓青禹看。
三塊晶瑩閃耀動人心魄的藍晶源能塊,躺在包底,而且他剛用的詞,是“只帶”。
這是大富戶啊。
原本只是不管有棗沒棗隨手打的一竿子的心態,結果讓韓青禹驚了,要知道他上次拿銀質蔚藍守護勳章的一次性獎勵,才四塊,就是勞簡這個上尉隊長,一年除戰需外的固定福利都才五塊……當然,戰鬥獎勵不算。
就當補償好了,控制表情,韓青禹淡定地隨手給他三塊疊一起,拿出來放面前,“沒事,剩下的,你先欠着好了。”
實際已經很滿意了,韓青禹隨口很是淡泊地說了一句。
結果塗紫還真應,“嗯。”
這……就不好意思不交這個朋友了啊。
收了東西,又親切聊了會兒天,問了點兒雜七雜八不涉及機密的事,韓青禹肚子叫了。
跟塗紫說好以後帶他砍大尖,拿上源能塊告辭離開。
韓青禹先到食堂吃了點兒冷飯,然後轉去溫繼飛那兒,準備待一會,順便把辛苦賺的源能塊分他一塊。
425新兵裝備間裡,宿舍賀堂堂和劉世亨等幾個都在,這很正常。
有些意外地是,米拉也在。
話說米拉回來後這兩天,一直都還沒跟韓青禹說過話呢,大概因爲捨身相救之類的傳言和議論多了吧,反而不知道怎麼開口好了。
“青子,你跟我出來一下吧。”
看見韓青禹走進來了,米拉冷不丁開口,說完直接自己先起身,走去門外。
裝備間裡剩下幾個,用口型“哇”,然後神情猥瑣而古怪地,看着韓青禹。
韓青禹茫然跟出去。
裝備場邊角,米拉擡頭先看了看他,“咳咳”,特別教官樣說:
“我記得你以前那次啊,提過想要獎金,這兩天碰巧,就跟勞隊長了解了一下,知道你家裡挺困難的,然後你需要錢……給,我家裡爸媽自己工資都挺高的,我在部隊平時也不怎麼需要用錢。”
說着,米拉把背在身後的雙手拿到前面,手上是兩摞整整齊齊的百元大鈔。
“這些,你先拿去寄回家吧。”
就這樣,沒說什麼感謝之類的話,也沒去提1123那一戰的事。生死戰場上戰友之間的互相救援,大概並不需要這樣的表示……尤其米拉現在手裡拿着錢呢。
兩萬啊,這是,韓青禹心想今天難道是什麼黃道吉日?
不經意地一瞥,韓青禹發現牆面那頭,溫繼飛幾個都在,尤其瘟雞,正使勁向他做表情,打手勢。
是啊,不能拿,這錢拿了不安心,以後就沒法做人了。
“不用了的,米拉隊長。”韓青禹也沒去提當時戰場,其實是米拉救他們在先,只是說:“我現在已經不缺錢了。”
米拉:“……”
“我家那邊是農村,爸媽生活其實也不需要很多錢,我來的時候,蔚藍就已經給了一些讓我留給家裡了。然後上次拿那個銀質勳章,他們獎了我一萬塊,我也已經寄回去了。再這次,估計還有……總之很夠了。”
實話實說地解釋完,韓青禹現在對於錢的慾望,確實不大了。他現在迫切渴望和缺乏的,是源能塊,而且這種渴望,很可能是無窮無盡的。
渴望和缺乏到,就現在手頭上僅有的那幾塊,他暫時壓根都捨不得直接吸收。
渴望和缺乏到,他想趕緊提升實力上戰場,去拿戰鬥獎勵,再或者——去捕獵洗刷派。
“那……”米拉出聲,打斷了韓青禹的思緒。
差點就是一句“那你有富餘的源能塊麼”脫口而出,韓青禹張嘴又趕緊閉上,米拉九月纔剛升的中尉銜,她哪來的富餘的源能塊啊?!
“就,不用了。”韓青禹說罷,怕推來讓去的場景發生讓人尷尬,直接回身,回了裝備間。
裝備間裡,溫繼飛和劉世亨幾個站一排,冷眼看着他。
“我沒要。”韓青禹以爲他們誤會了,着急解釋。
然後,他以爲他們會誇他,會讚賞他剛纔的做法,結果並沒有。
“你腦子是不是缺啊,青子?你先拿了說慢慢還她,拿了說你會跟你爸媽說一聲,不行嗎?”劉世亨恨鐵不成鋼,說:“那是錢的問題麼,那是米拉替你想,讓你拿去寄回家給你爸媽的啊,是你們倆在現在這種緋聞狀態下,米拉……”
韓青禹:“嗯?”
劉世亨:“……”
溫繼飛攔他一下,“別說了,沒用的,他腦子就是缺。”
說完,溫繼飛走到裝備牆上,指着一把懸着的死鐵直刀,問:“青子你看,這是什麼?”
“刀啊。”
“說完整。”
“死鐵直刀。”
“對,死鐵直刀,跟你簡直天造地設……因爲你特麼就是個死鐵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