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在普通人的世界裡,於危難當中見過那些在火海洪流中出現的身影一樣……這些高原居民的孩子,在經歷和看見了一些東西后,突然說他們想去當兵。
在這裡的孩子多數都有十三四歲了,就算是年齡最小的伽依娜也已經快滿十歲,更小的孩子們並沒有被帶出來放牧。
他們在馬背上伏低自己的身體,熟練而遊刃有餘地策馬飛奔,同時把頭擡起來,目光一直看向前方那個,剛如神一般戰鬥的背影。
當然,現在孩子們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眼前這三個軍叔叔所在的部隊,跟自己過往所瞭解的,大概是有一些不一樣的。
他們似乎專門負責與那種可怕的怪獸戰鬥。
而怪獸與他們的族羣之間,有血海深仇。
“好的啊,等我的次旺再大一些就去。”
“等德吉十六……十七歲。”
“我家達巴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強大的戰士。”
“……”
父輩們在馬背上,當真地迴應着。
馬隊在韓青禹的帶領下,繼續不斷往前奔馳……劉世亨突然感覺到伽依娜在身後扯了扯他的衣服,回頭看了一眼,嚴厲說:
“可不許說你也要去,幾歲都不行。”
柔黃的髮絲紛亂飄在耳鬢邊,伽依娜眼神怯弱了一下,歪頭再看看他。
“我,我是想說,劉叔叔你,是不是也這麼厲害呀?”
“比他麼……稍微差一點兒。”
劉世亨說着直起身體,朝前方看了看。
果然,縱深方向越來越危險。前方一隊六具黑甲大尖,聚集出現在視線裡,就在馬隊去路的正當面。同時它們的右側,十幾米外,還有一具大尖在獨自遊弋。
一馬當先的韓青禹舉起來左手臂,示意牧民們注意,而後喊道:
“略微降速,控制距離,分左右兩邊繞過去,到前面再會合。”
這些都是提前交代過的。馬隊在得到指令後迅速控制下來行進速度,牧民和他們的孩子們,熟練的輕扯繮繩,拉動馬頭偏轉,分成兩隊左右而行。
劉世亨有些手忙腳亂。
伽依娜默默從他身後,伸過來一隻小手,握住繮繩輕輕一帶……馬匹偏頭,朝右前方奔去。
“瘟雞,帶走右邊落單那隻。”
韓青禹又喊了一句,同時自己騰身脫離馬背,在空中“頌”地一聲源能爆發,身體跟隨柱劍一起,筆直掠向正面的大尖羣。
這種情況想要完全繞開是不可能的,馬匹的速度和大尖有很大的差距。繞行只是爲了不正面撞上而已,韓青禹自己,仍必須去阻止大尖羣后續向兩邊追殺馬隊的可能。
“砰!”
溫繼飛開槍,爲了避免馬隊因爲聽到槍聲受驚,他在破屋那邊提前浪費了不少子彈。
落單的大尖在奔跑中一個踉蹌,扭頭嘶吼着朝溫繼飛撲而來,龐大的身體略微騰空。
“砰!”又一槍,撞偏了黑甲大尖的重心。
溫繼飛沉穩地不斷開槍,帶走這具大尖,從遠處繞行向前。
幾乎同一時間,在所有牧民和孩子們的視線裡,在草原上方夕陽金輝色的光束中,韓青禹的身影,已經從空中砸下來。
“轟!”
地面震顫。
人和柱劍一起,直接從正面,暴力砸進大尖羣裡。
六具大尖當場一具重傷不起,三具仰身朝後倒地。
另外兩具還站立着,一左一右揮劍掃來。
但是韓青禹前進之勢本就未停,動作銜接,他矮身同時抽出背上雙刀,如流光滑過。
“嚓,嚓!”
兩具大尖膝關節都被切開,幾乎同時跪倒在地。跪倒在直起而去的韓青禹身後。
四仰八叉的大尖羣兩側,牧民馬隊奔騰而過。
韓青禹急奔幾步,騰身躍回自己的馬上。
牧民們從兩側向他靠攏,回到他身後,加速。
馬隊合流,繼續前進。
“我草,我……還有我啊,你特麼的慢點兒啊,管下我啊,韓青禹你個賤人!”遠遠的,傳來有些驚亂的聲音。
溫繼飛這邊獨自帶着一具大尖,牽制還行,但要做到靠自己擺脫,根本不可能。
他這剛開口罵街,“呼呼呼呼…嚓!”一柄蔚藍戰刀,已經筆直貫進他側面那具黑甲大尖的後頸。
“嗷!”大尖痛嚎着低頭。
“砰!”溫繼飛開槍。
伴隨着“當”的一聲銳響,戰刀脫離大尖後頸,飛向空中,帶出來大股奔涌的腥臭血液。
溫繼飛縱馬飛奔過去,接住從空中落下的戰刀。
加速追上馬隊,扔還給韓青禹。
孩子們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了,俯身扭頭看向側邊的溫繼飛,低低地向他笑了幾聲。
“怎麼樣?厲不厲害?”溫繼飛笑着問。
“厲害!”孩子們整齊地大聲回答。
笑聲和對話驅散了不少恐懼,幾乎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生動起來不少。
但是韓青禹臉上的表情和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和放鬆。
還很遠。
前路還遠。
同時,雖然暫時看不見,但是通過震動和隱約的嚎叫聲可以判斷,周邊聽到聲音的大尖羣和身後之前被擺脫的大尖們,很多並沒有放棄。隊伍一旦遲滯,它們很有可能會追上來。
飛馳,馬蹄下夕陽的光芒,漸漸開始變暗。
“特麼的,還是遇到了!大概無論怎麼走,都一樣躲不開。”劉世亨心涼一下,身體有些顫抖。
前方去路,遠遠地,至少七八羣大尖,出現在了整一個橫截面上。
沒有去路了。
更沒有退路。
也沒有可以迂迴繞行的空間。
馬匹仍在飛快的奔馳。
馬蹄聲轟響。
距離越來越近。
每個人都在沉默中,等待前方那個人的指令。
“不要降速!”
韓青禹終於開口,聲音堅定而可靠。
不要降速,現在他們只能一往無前。
草原遼闊,無邊無際,天邊夕陽最後的金輝色光束灑滿草地,也灑在每個人的臉上,身上,灑進他們的眸子裡。
原野的風撲面呼嘯。
呼吸開始變得沉重。
不斷起落的馬蹄,彷彿也踏着金輝。
“得噠得噠……轟咚,轟咚。”距離繼續不斷在拉近。
終於,“準備!”
韓青禹的聲音在風中,飄蕩傳來。
同時,他的右手從懷裡掏出一塊之前由牧民老人裁好的厚重黑布,舉在空中迎風。
每個人都從懷裡掏出一塊黑布,舉起來,讓風將它拉扯開。
“蒙馬眼!”韓青禹的聲音再次傳來。
“呼!”
“呼!呼呼呼……”
一塊塊黑布,罩住了身下駿馬的雙眼。
很多人都會以爲在戰鬥衝鋒矇住馬匹的眼睛,只是因爲擔心它們被看到的東西驚嚇,這一點沒有錯,但是其實是次要的。更重要的一點,牧民老人們告訴韓青禹,如果馬匹的眼睛在飛奔中突然被矇住,它們會因爲驚嚇……拼死加速,直線狂奔不停。這樣,馬羣的速度和衝擊力都會有很大的提升。
遼闊的暮色天空下。
馬嘶!馬低頭!擡頭。
馬羣開始用最後的力量,爆裂的直線衝刺。
激烈的馬蹄聲轟響……
要在這種情況下控制馬匹第一時間的反應很難,劉世亨在伽依娜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纔讓身下的棕色駿馬保持住正確的方向。
“轟!”
藍色星光柱劍遠距離脫手而去,筆直轟擊在一塊巨石上。
巨石破開,碎片四濺,打在周圍大尖身上,一陣“哐當”作響。
一時間,周邊至少四羣大尖的注意力被吸引,一起朝韓青禹撲來,並在途中不斷聚集。
韓青禹棄馬橫掠,脫離馬隊前進的直線。同時背後雙刀脫手飛旋,襲向另外兩個大尖羣。
又一次,戰鬥開始了……
這一刻在後方的所有人視線裡。
前方展開是無邊無際的草原,滿地殘落的金輝。
畫面中那個身影被拉扯成虛,如同流光,不斷轉折;兩柄映射夕陽餘暉的戰刀,在不斷地凌空飛旋;星光柱劍如藍色的閃電般,一次次直去又回。
“……!”再一次的震撼,更大,更加無法理解和想象,乃至於令牧民們集體木然。
這是真正的如神征戰。
“大概這就是未來某一天,當關於蔚藍的一切真的公開,它將帶給這個世界的震撼吧?有不可避免巨大的恐慌和崩潰,也有可以給予他們信念和支撐的,蔚藍的戰神們。”
馬背上劉世亨是思緒有些恍惚。
“砰!”狙擊槍響,溫繼飛帶走了一個大尖羣。
“嘶!”
孩子們口中的索赤爺爺,摘掉了馬匹眼睛上的黑布,調轉馬頭,朝左邊帶走了一隊大尖。
“嘶!”
孩子們口中的多吉叔叔,摘掉了馬匹眼睛上的黑布,調轉馬頭,朝右邊帶走了一隊大尖。
孩子們開始紅了眼眶。
“只要還有一口氣,繞回來!……我在這等你們!”
韓青禹在超過二十具大尖的追逐圍殺中,強行騰空,在空中做着手勢向他們喊話。
兩位牧民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他一眼,樸實微笑着用力點一下頭。
轉頭策馬狂奔而去。
“其他人,走!不要停!不要看!”韓青禹揮手喊。
正面的缺口已經被打開了,直線的衝刺依然在繼續。
突然,兩具之前被韓青禹轟倒受傷的大尖,歪歪扭扭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沒有別人了。”劉世亨朝左右各看了一眼,視線轉回,筆直看向前方。
“伽依娜,抓緊繮繩!”他說。
而後,“鏗!”劉世亨抽出背上死鐵直刀。
“所有人,到我身後來。”
沒有任何緩衝和準備的時間,也沒有給他猶豫的機會!
帶頭疾奔的馬匹帶着劉世亨,快速衝向其中一具剛起身的大尖。
“殺!”知道馬匹承受不住這樣的對撞衝擊,怕伽依娜受到傷害……劉世亨提前從馬背上撲出去,源能爆發,“頌!”
“啊……”
“砰!”
參軍一年,蔚藍華系亞方面軍唯一目擊軍團,第九軍第425團,第1777小隊,列兵劉世亨手裡的戰刀,終於第一次斬在大尖的身上。
“咵,砰!”
本就已經受傷的大尖,剛起身重心都還沒站穩呢……就這樣,直接被劉世亨一刀斬退了,踉蹌倒地。
馬隊呼嘯衝過。
“我,我乾的?!”低頭看一眼手上的刀,劉世亨站在那裡,愣了愣。
大概兩秒。
“轟!”一聲轟響,韓青禹的藍色星光柱劍終於到了,距離不遠的另一具大尖倒地。
好險!劉少爺回過神來猛抽一口氣。
“走啊!傻那幹嘛?!”
“哦,好!”
劉世亨持刀飛奔,追上馬隊,回到馬上。
…………
馬蹄聲在黑暗中清脆地響着,天色已經幾乎全黑下來了,只有淺淡的月光和星光打照着前路。
馬匹眼睛上的黑布都已經被摘掉了。
後續這段路幾乎沒有大尖,劉世亨緊緊握着手裡的戰刀,因爲沒有依靠,他一路上都很緊張。
陡然,有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馬蹄聲。
“青子?!瘟雞?!”劉世亨回頭激動喊道。
“嗯。”溫繼飛的聲音,有些疲憊。
“多吉叔叔!”
“索赤爺爺呢?”
孩子們問。
多吉腹部纏着繃帶,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向孩子們解釋。
“繼續走,不要停下來。”韓青禹嘴角有沒抹乾淨的血跡,馬蹄聲疲憊,他疲憊地說道。
隊伍中星光下繼續前進。
前路似乎真的沒有大尖了。
隊伍逐漸開始放鬆下來。
“有人。”突然,一個孩子指着前方說。
前方去路,一道被月光打照着的草崗上,突然緩緩走上來一個人。而後變成兩個,三個……最終一共二十二個人,一線排開,站在了那道草崗上。
看不清臉。但是他們當中有一個,身材魁梧,背後揹着一把中世紀騎士長劍。
“青子……”劉世亨轉頭,那就是這次主導,害死堂堂的人啊,那個人很危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韓青禹點頭,平靜從馬背上下來。
站定後轉頭,先看了看馬隊裡一張張疲憊的面龐,而後伸手指了指側面,說:“朝那邊,跑起來。堅持住。”
“走。”他的聲音意外的一直保持平靜,沒有情緒。
馬隊在沉默中調頭,朝側方向奔騰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整個過程,肖恩都平靜地站着,看着。
沒有去阻攔,也沒有讓手下的人去阻止。
原因很簡單,因爲他們真正要留的人,蔚藍現在呼聲極高的下一位星耀蔚藍,華系亞方面軍被稱作The青少校的那個人,已經主動留下來了。
在這次的計劃出現了那麼多波折和意外之後,在失去了誘餌和大尖羣之後,終於還是見到了……今晚誰都可以走,他不能活着離開。 щщщ★ttκā n★C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