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卓瑪的阿爸、阿媽啦一起,韓青禹、伊克巴爾和溫繼飛都一樣,全都在努力維護着那件蔚藍軍服下,那個懵懂小女孩眼中的世界。
儘管這種努力和遮掩在成年人看來,有些蒼白和脆弱。
然後,把孩子還給母親……用剛溫柔抱過她的雙手,韓青禹重新撿起來草地上染血的死鐵戰刀。
嘴角親切溫柔的笑容收斂,目光跟着沉下來,神情又重回到之前,有些麻木的樣子。
同時間,
伊克巴爾背身抹去了嘴角和脣下的鮮血,用牙齒咬着布條,紮起來手臂上流血的傷口。
溫繼飛一手拎着米拉9狙擊步槍,一手揉着屁股,齜牙咧嘴地笑着,也從草原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
這大概就是蔚藍了。是它最初,最平實和簡單樣子。
乃威猜的屍體終於緩緩倒了下去。
清白煉獄僅剩的十幾個人正在倉皇逃跑。
然後,是原野上突然響起來的,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
吳恤和鏽妹帶着巴斯坦小隊的人奔襲回來了。
伊克巴爾奔跑迎上去,流着眼淚,激動地說着什麼。
很快,剛失去了十多名戰友的巴斯坦蔚藍戰士們裹着滿腔的傷痛與憤怒,開始了對殘敵的追逐。那是敵人,這是戰爭,沒有仁慈。
有鏽妹和吳恤在呢,韓青禹沒有加入後續的追剿。
他和溫繼飛一起,默契地抓緊時間,收拾地上那些清白煉獄們戰匣裡和身上的源能塊。
小卓瑪的父親遠遠地看見了,看了一會兒,發現兩人似乎很焦急,於是默默走過來幫忙,雖然他的眼神裡有很多疑惑,但是什麼都沒問。
就只是一板一眼地,學着韓青禹和溫繼飛的動作,打開金屬匣子,搜身……然後把得到的藍晶源能塊小心翼翼合捧在掌心裡,輕手輕腳地,放到韓青禹身邊。
他會在目光接觸地時候眼神誠懇地點一下頭,然後樸實地笑一笑。
這是一個高原父親的,有些緊張、木訥和無措的感謝。
就像他剛纔選擇去幫韓青禹撿回他的戰刀。
一直到把最後一塊源能塊放到韓青禹身邊,卓瑪爸爸才站在那裡,有些困難地,用漢語對韓青禹說:
“卓瑪額頭和鼻尖上,剛沾了你胸前的血,那是最好的祝福和護佑,她會平安吉祥,長命百歲。”
“也願你,你們,我們的戰士們……平安、吉祥。”
“等她長大些,我們會告訴她你的名字,青少校。”
最終的數字,一共是64塊,溫繼飛把源能塊收起來,在巴斯坦小隊的人想到和看到之前,放回吉普車上藏好。
韓青禹找到一處隱在草叢下的小河溝,清洗了戰刀,插回背後。
又把星光柱劍取回來沖洗了兩遍,然後撿回窗簾布,裹起來,放回到黑木匣子裡,把木匣子背上。
在一定距離內引導星光柱劍移動,是他吞噬骨源之後出現的新技能,也是他現在的底牌之一。今天第一次試用,就襲殺了一名清白煉獄的頂級戰力,效果看似不錯。
但是這種操控,並不是故事小說裡傳說的“飛劍”那樣子。它沒有那麼靈活多變,大體只能在人與劍之間,按照直線或者一個簡單的弧線做運動。可以扔出去,也可以通過骨源的控制,憑空讓它過來,回來。
剛纔,韓青禹就是叫它過來,就把乃威猜捅死了。
關於星光柱劍這一特性的其他可能和運用方式,韓青禹暫時沒有想到,但是內心很確定,它本身,以及它在實戰中,肯定都還有很大的開發餘地。
…………
戰場反方向,兩三公里外。
“抓,抓住……”小卓瑪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溫繼飛手電光的指引下奔跑過來,在一處草坑裡,找到了趴在坑裡的韓青禹。
“堅普,我抓住你了。咯咯。”
卓瑪的小手緊緊抓着韓青禹身上她剛纔蓋過的蔚藍秋裝外套。等到堅普站起來,牽着他的衣角,仰頭開心地笑着。
在場包括她的阿爸、阿媽啦……吳恤、鏽妹,溫繼飛,伊克巴爾,以及巴斯坦蔚藍小隊的全體隊員們,全都站在不遠處,安靜而眼神溫柔地,看着這一幕。
“是啊,小卓瑪好厲害。”韓青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瓜,送給她一盒蔚藍特製,鐵盒包裝的泡泡糖。
“再見,堅普,兩個,三個堅普,四個……咦?”
“再見,小卓瑪。”
“再見,溫少尉,沈少尉,吳中尉……青少校。”
“再見,伊克巴爾……還有大家。”
揮手。巴斯坦小隊和小卓瑪一家會向外脫離戰場,先到蔚藍設置的集中點安頓下來。而韓青禹等人,要繼續向昂拉仁錯方向前進,一邊追逐金屬塊,一邊尋找1777所在的大部隊。
越野吉普車發動,向高原深處駛去。
“話說這次不是有泛藍嗎?你們倆砍得挺快的啊。”溫繼飛一邊開車,一邊問了一句。
鏽妹扭頭看一眼吳恤。“黑甲一下就死了。他就跑來搶我的泛藍。”她埋怨說。
“我是,幫忙。”吳恤認真說。
“我都沒讓你幫,我還想多打一會兒呢。”鏽妹低頭,拍了拍膝蓋上橫着的小號黑色木匣。
在有了小號藍光柱劍之後,鏽妹的戰鬥力提升很多,雖然不到能單挑泛藍大尖的程度,但是也有了一戰之力。
吳恤因此而感覺有些壓力。
韓青禹纔不在意這些東西呢,只顧覥着臉道:
“話說,砍完大尖,那個金屬塊你們倆撿了嗎?不會被巴斯坦小隊撿走了吧?”
鏽妹和吳恤一齊扭頭看看他,沒吭聲。
“不是,真的被他們撿走了啊?……得,你們這倆敗家玩意。”
哀怨地數落了一句,韓青禹語氣難過起來,他剛用掉了兩塊金屬塊,卻只收回來64塊藍晶塊,算下來這一戰最少也虧損26塊藍晶塊。
“說好是來發財的,結果金屬塊一塊沒撿着,先丟兩塊……現在只剩24塊了。”
“嗎了個頭,自從遇到那個葉簡,我打架就開始會虧本了。孃的衰神。”
一邊嘀咕罵着,怪在葉簡頭上。韓青禹一邊掏出來放在衣服內兜裡的小賬本,打開遞到吳恤和鏽妹面前,沉重說:“看看吧,看看你們倆欠我多少源能塊了。”
吳恤和鏽妹分別探頭看了看。
溫繼飛也停車轉頭看了,看到本子上一串串新的數字,惱火說:“嗎個頭,他還真的悶不吭聲,一直都在記!”
“是哇。就這個賬本,還是我給他釘的呢,早知道就不給他釘了。”說着,擡頭,鏽妹把一隻手從身後遞出來,遞到韓青禹身前,打開。
一塊個頭超過標準不少的的金屬塊,出現在她手掌心裡。
“哎喲,撿了啊?!”韓青禹馬上變臉,開心笑起來,“對不起,錯怪你們了,我不對,我道歉……”
一邊說着,他一邊伸手去拿。
“唉,真想讓咱蔚藍全軍的女兵們,都看看The青少校這一面啊……好讓她們趁早破滅,免得將來被傷害。”溫繼飛看着,哀怨地說道。
韓青禹沒空反駁他。
因爲眼前鏽妹突然一下把手握住,把金屬塊收了回去。
“怎麼了?”韓青禹茫然說:“我都真誠道歉了。”
“不給你。”鏽妹搖頭說。
“別鬧啊。”
“沒有鬧。”
“恩,我們掙的,撿的。”吳恤在旁,沒有語氣但是聽着很認真,接了一句。
連吳恤都已經變這樣了麼?!韓青禹:“……”
“給你也可以,但是你要把賬本上我們欠的源能塊往下扣才行。”鏽妹得意地揚一下下巴,鐵皮咔噠說。
“那沒問題啊,很合理,你們不說我也會減的。”韓青禹一下活過來,握了夾在本子裡的圓珠筆,一邊寫一邊說:“你倆一人減20塊,瘟雞也減20……”
“不行,要一人減三十塊才行。”鏽妹說。
韓青禹猛地擡頭,“爲什麼啊?”
“因爲這塊大。”吳恤說。
“嗯。”鏽妹點頭。
“大,是稍微大一點……可是它拿去提煉,它不也得扣加工費啊?”
“你又不用提煉。”鏽妹說着,突然猛地一下雙手抱住韓青禹的左手臂,說:“吳恤,快!”
吳恤連忙按住了韓青禹的右手。
這種情況,自然是捨不得動用金屬塊的,韓青禹奮力掙扎無用,只能眼睜睜看着溫繼飛探過身來,賊笑着,拿走小賬本,在上面塗塗畫畫。
“你不會多減了吧?”終於,賬本回到了手裡,金屬塊也拿到了,韓青禹一邊從頭檢查,一邊問。
“我是那種人麼?”溫繼飛笑着,發動汽車。
他只是在韓青禹自己算減了20之後,按說好的,又每人減了30而已。
鏽妹看見了呢,低着頭咯咯開心在笑。
吳恤面無表情,但是偏頭丟了一顆泡泡糖在嘴裡。
夜色下,搖搖晃晃。
吉普車的前行變得越來越困難了,偶爾被卡住,鏽妹、韓青禹和吳恤就要猜拳,決定誰下去扛一把。
“前面要是遇到有山,車過不去,你們仨就輪着扛過去吧?”看一眼剛扛完吉普車,上車的鏽妹,溫繼飛笑着打了個趣。
夜色中,遠處高聳的連綿山峰已經隱約可見了。同時黑暗中水流湍急的聲音,也開始逐漸清晰起來。
這一帶是有江河的,而且不止一兩條。
又兩個多小時後,他們終於還是棄車了。
揹着裝備、給養,連夜翻了幾座高山。
天光乍現時候,人正好走在兩座山峰之間的隘口,停下來找水洗漱、休息,吃早飯。
流水從他們腳邊經過。在這裡,大約只是一條溪流的樣子。
溪流順着山谷一路向下,經過兩側層層疊疊的山峰,向遠方而去。
人站起來,擡眼望去。
從近處綿延而下的山峰,一直到遠處蒼茫的原野,溪流成河,江河如匹練,無盡延伸。
“鏗!”溫繼飛突然拔出背上戰刀,單手斜指。
Wωω ⊙ttκá n ⊙¢ O
大夥轉頭看他,他說:“就是剛纔一下,突然想起來一個詞,壯闊。”他沒說這話是葉簡在喜朗峰曾說過,只說:“就突然很想拔刀,不如你們也試試。”
沉默中,隔一會兒,“鏗!”鏽妹也面向遙遠的河流,把戰刀拔了出來,“是有點感覺壯闊呢。”
“鏗!……咔!”吳恤一手黑色長槍斜下,另一手拔了重劍……似乎覺得有些尷尬,又把劍插回背後,解釋說:“我這拿着病孤槍呢。”
韓青禹只好也把一把戰刀拔出來,拎在手裡,看向遠方開闊的原野和河流,站着。
“青子?”溫繼飛突然說。
“嗯?”韓青禹沒轉頭。
“咱們的小團伙,以後叫做溪流鋒銳吧?”
韓青禹沉默一下,“……”
“好哎,我覺得好聽。”鏽妹頓了頓,說:“總比咱們三個被叫做鐵板魚肉好多了呀,而且那樣也沒把瘟雞和堂堂、世亨、清白他們算上。”
對於這種事,吳恤自然是不會有意見的。
“那,也行吧。”韓青禹想了想說。
“那就這麼定了,咱們先現場試一下。”溫繼飛興致勃勃又說。
“試什麼?”韓青禹再次茫然。
“試……你們跟着我做就好了。”溫繼飛想了想,把戰刀插回背上,突然跳一下,假裝是剛縱身躍進戰場……同時重新將戰刀鈧啷一下拔出,挺身,冷着眼神,冷着聲音,用一種吳恤式的麻木說:“蔚藍,溪流鋒銳,溫繼飛。”
沒反應。
“怎麼樣,酷不酷?!……來呀,別害羞,這又沒別人。”他催促。
鏽妹跳了一下,鏗,“蔚藍,溪流鋒銳,沈宜秀。唔,還挺好玩的。”
“嗯,你還好,就是太小聲了,太溫柔。下次記得要冷漠點,纔有殺氣。”溫繼飛轉頭,“青子?!吳恤!”
韓青禹無奈也跳了一下,“蔚藍,溪流鋒銳,韓青禹。”
“什麼呀,有氣無力的。要是堂堂和世亨少爺在就好了,就這事,他倆一定做得比你們有模有樣……清白也差不了。”溫繼飛數落了幾句,再次轉頭喊:“吳恤!就按你平時跟外人說話那樣子就好,快點。”
“我,好”,吳恤跳了一下,“蔚藍,溪流鋒銳……對不起。”
“……”
“我以後會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