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已經全部萎縮了,看起來就像乾癟的蘿蔔一樣難看。
因爲當初宋墨澤拒絕截肢,醫生只能是將那些炸彈碎片取出,然後進行縫合,其後再進行消炎。
在麻醉效果過去後,病人要忍受的骨碎之痛難以想象。
但宋墨澤卻熬過來了,腿間的疼痛讓他確信這是真實的,興許不僅僅只有截肢這一條出路。
可惜,後面完全失去知覺的雙腿,也將他的希冀磨滅了。
“因爲一個小傢伙,已經長大的少年決定裝義肢了……
哪怕最後無法回到那個戰場,也可以用上他的所學去捍衛法律的公正。”
“就是不知,把腿截下來的時候,還會不會感覺到疼痛呢?”
後面的話,宋墨澤的聲音小了許多,似是自語。
一直在他懷中的昭昭卻聽見了,原本聽的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奶團噌的一下被嚇精神了。
從他身上滑坐了下來,眼瞥至他的小腿間,昭昭一愣,回神後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不要切腿!昭昭不要小叔沒有腿!”
小傢伙不哭則已,一哭驚人。
滿是殺戮的末世只有冰冷的人心,自小被迫推到戰場上的昭昭並不理解宋墨澤的那份大義。
所以故事聽的一知半解,後面說的內容也模糊不清。
倏然聽到宋墨澤的那一句,昭昭就只能理解出,截肢=切腿了。
雖然某種意義上好像又沒錯,但從昭昭嘴裡說出來,宋墨澤總覺得自己的腿變成了火腿,嘴角抽咧了一下,倏而失措地把昭昭從地上抱了起來。
柔聲哄道:“不是切腿,是把原來廢掉的腿截掉,然後裝上假的……”
說着,宋墨澤自己頓了頓,總覺得解釋了,又白解釋。
果不其然,他這想法一出,懷裡的小糰子哭得更大聲了,“哇!小叔不要自己的腿了,小叔要假的腿腿,不要真的!”
宋墨澤:“……”
宋墨澤試圖再搶救一下,“不是,你看小叔現在不是坐在輪椅上嗎?小叔想要站起來,就得安假肢。”
昭昭一噎,抽了抽鼻子,“那爲什麼不用自己的腿腿站?”
宋墨澤:問的好,下次別問了。
男人還沒想到對策,昭昭的哭聲倒是把樓下的幾個人給吸引了過來。
看着悄咪咪推開門,探出來的兄弟三人的腦袋,宋墨澤只覺得頭更大了。
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他向三人取經問道:“平日裡昭昭哭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哄的?”
宋墨清:“謝邀,沒惹哭過。”
宋墨星:“都是大哥哄的。”
宋墨宸:“好像不用哄,一般我抱起來,小傢伙就不哭了。”
宋墨澤:“……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宋墨澤只得無奈地準備把人給宋墨宸抱。
哪想昭昭一個翻身滑坐到地上,邊吸着鼻涕,邊往宋墨澤的身邊挪了挪,然後一把抱住他的腿,繼續開嗓嚎着。
“哇!粑粑!小叔要切腿腿,小叔不要他的腿@#&*……”
三人:???
宋墨澤:“……”得,又繞回來了。
“啥?你小叔切火腿不給你吃?!”宋墨星難以置信地挖了挖耳朵,“老四,你什麼時候這麼小氣了,咱家缺根火腿嗎?”
宋墨澤嘴角抽了抽,只得無奈地給他們解釋自己是要安假肢,他的腿還跟火腿沒有半毛錢關係!
衆人這才聽明白了,聽明白之後,又不免爲他的決定感到詫異,也覺得冒險。
畢竟過了這麼久再做手術,定是會有影響的。
但隨即又想開了,男人要的並不是結果。
哪怕手術失敗了,他至少是邁過他的那道坎了;成功了,也不過是爲以後的生活更添便利。
就是——
衆人看向哭得稀里嘩啦的小糰子,只覺得現在難搞的是這個。
宋墨宸走過去把昭昭從地上拉起,抹着她臉上的淚痕,無奈極了。
“小叔不是要切腿,小叔的腿是生病了,需要醫生來治好它。”
心想道:不提那個假腿,總是可以解釋清楚了吧。
事實卻是,解釋是解釋清楚了,昭昭的重點又落在了治病上。
她忽的想起了什麼,讓宋墨宸把她放下來,在宋墨澤毫無知覺的腿上捏了捏。
倏而,昭昭站了起來,下巴微擡,哼哼唧地撅嘴道:“小叔,要治病就說治病嘛,都嚇得昭昭哭了。”
宋墨澤:“……嗯,我的……”錯。
“不過昭昭就原諒你啦,”他的話還沒說完,昭昭又開口了,“小叔還不用找醫生哦,昭昭也能治病的。”
說着,小傢伙雙手戛然泛出了那滿懷生機的光芒,比上一次的更爲濃郁,往宋墨澤的腿上輸送了過去。
衆人不由怔住了,宋墨澤最先反應了過來,驚慌地試圖用手去擋住那光芒。
“等等!昭昭停下,這樣對你也會有傷害的吧!”
他可沒忘記,那日在祁家時救祁暮後,可是直接昏迷了。
雖然後來醫生檢查並沒有其他的影響,但誰保證這次不會有危險!
然而宋墨澤的阻攔無效,光芒還是從他掌心傳入,在體內尋找着需要治癒的地方,隨即盡數聚集在了腿間。
“嗯……”
光芒很快如同抽絲剝繭般將他的腿包裹着,倏而緩慢地勾起了他喪失已久的痛覺。
那種感覺,起初只是麻癢,隨後很快就演變成了當初剛受傷時的那種蝕骨之痛。
宋墨澤甚至感覺得到,他已經碎成渣的骨頭,似乎在迅速生長,然後黏合在一塊。
男人知道,他的腿是真的在好着了。
是真的能好,不用截肢,也不用裝假肢!
宋墨澤臉上剛露出狂喜的表情,在瞧見到昭昭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時,赫然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