貽紹一直盯着我倆,似乎在揣測我與秋月裳到底說了些什麼。晏岑疼得眼淚稀里嘩啦地流,此刻依舊半蹲着身子仰起頭望望他,又望了望我與秋月裳。他遲疑了一下,便蹦過來躲到秋月裳身後,哭訴道:“姐姐,他踩我的手,痛!”貽紹忽地就笑了,他的目光擦過我與秋月裳,笑得猶如春風盪漾。“好,我幫你治他,事成之後,告訴我所有的事情。”“一言爲定?”“一言爲定。”“秋月裳,帶上晏岑,跟着他走!”“嗯!”就這樣,我成功地騙過了秋月裳,又成功地忽悠了貽紹,卻讓晏岑體內的惡氣,有了祛除的希望。貽紹帶我去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先前我被擰斷脖子的地方。“喂,死狐狸,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有些興奮,興奮之中摻雜着絲絲毛骨悚然般的恐懼。話說有誰能夠淡定地到了自己死過一次的地方,沒有任何感覺的?“我就住在這裡。”
貽紹淡淡地解釋道。他說完便將我與秋月裳兩個摸索了許久都未曾推開的門推了開來。屋內還算寬敞,四處都燃着明燭,燭淚汪汪,燭火旺旺。“你們三個睡外間。”他丟下這樣一句話,徑直進了裡面不再管我們。約摸過了兩個時辰,我估計貽紹大約也睡着了,便叮囑秋月裳照顧晏岑,私自溜進了裡邊。我偷偷潛進貽紹的屋子時,他並沒有在屋裡。我如履薄冰地踮着腳尖去他的牀前摸了摸被褥,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貽紹他丫進來之後,壓根兒就沒在這裡停留過。那麼,他去了哪兒?莫非,其實是他將蘇若藏了起來,故意假裝讓我以爲他並不知道蘇若的所在?這會兒,忙着看蘇若去了?細細追究起來,這也並非是不可能。每次被貽紹追殺,都沒有真正地被他殺掉過。除開今晚他擰斷了我的脖子。敢情這三百年,我就是一個道具,在不停地配合他演戲啊!思及此,我殺意騰昇。
貽紹的屋子建得雖然不算大,不過以他一隻狐妖來住着,着實奢侈了些。這屋子我都險些逛遍了,都沒找到什麼可以通向任何不爲人知的地方的通道。我溜了一圈,很是失望,意興闌珊準備回外間找個地方睡覺去。轉身剎那,我察覺到了一陣妖力的波動。糟糕,定然是貽紹那廝回來了
!倘若被他發現我沒有乖乖聽話,擅自闖入他的臥室,他定會更加厚顏無恥。深深吸進一口氣,滿腦子全是以前珞瑜教我的能夠隱去身形與氣息的法術口訣。我飛快地默唸口訣,身子漸漸變得透明。眼見右側的牆上幻化出一個波動的漩渦,裡面邁出一隻穿着黑靴的腳時。
我嚇得都快忘了最後的口訣。所幸,與此同時,我身子已經完全透明瞭。“呼”貽紹似乎有所察覺,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目光掃過我這邊的時候,我忍不住一顫,生怕法術失敗了被他瞧了出來。但他猶如看一團虛無般,沒做絲毫停留,徑直掠了過去。等他到牀上寬衣躺下之後,我方纔偷偷溜到他先前出來的地方,悄悄使用法力開了個洞進了去。不料,眼前一黑。我險些驚呼出聲,幸好手比口快,及時掩住了驚呼。慢慢地多眨了幾下眼,我漸漸能夠瞧出來些許影子。中間不及兩邊的顏色深重,我伸手試探性地摸了摸,竟然是石壁,始料未及地鬆了口氣,便放心大膽地往前邁步。“啊”腳下倏然一空,這回我再也沒辦法讓自己的驚呼聲消失於口中,哦,不對,應該是尖叫聲。貽紹他如果聽到了我的尖叫一定會再闖進來的吧。甚好甚好,命懸一線,總好過葬身於此。我抱着最消極的結果想道。
然而這莫名的下落持續了許久。我以爲自己一定會摔得屍骨無存的時候,受到了一股強烈的衝擊。往上彈了不知道多高,又繼續往下墜。我閉緊了眼哀嚎,嗷嗚,老天你就不會給我一回好運氣麼?我都已經快要死了,還要遭一回罪,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完了完了,這回肯定碎成肉渣渣了。“咚”一聲悶響,我彷彿聽見了自己的皮肉一點一點碎掉的聲音。身下軟軟的,好似骨頭從來沒有長在肉裡過,一定是骨頭已經碎成粉末了。“嚶嚶嚶”我幾近絕望地哭了出來。“你這身肥肉就是再這樣摔上個幾回都照樣沒事,嘖嘖。”甚爲熟悉的嗓音,語氣中飽含嫌棄,混合着幾分譏誚,還有慣用的“嘖嘖!”我猛地睜開眼,朝着眼中的那個人影“嗖”地躥過去!健碩的身子又不似虎狼妖那般野蠻,雖然被嫌棄,可是此時也宛若天籟的救命之音。“珞瑜,珞瑜,真的是你!”我噌噌爬
上他的身子緊緊抱住,不停地用頭蹭他。“還有這味道,沒錯啊,就是你!”胳膊上被擰了一把,我疼得立馬鬆開了抱着他的手臂,一個重心不穩,腦袋上又捱了重重一巴掌,直挺挺地摔了個狗啃屎。忍痛從地上爬起來,我哀怨地瞅着他:“珞瑜,你不喜歡我了你不喜歡我了”他長眉一挑,嗤笑道:“這把戲對那狐狸精管用,對我無效。”說罷他撣了撣衣袍,用極其鄙視的眼神慢慢地同我拉開了距離。
“以後穿着髒兮兮的衣裳,至少離我十步遠。”“不要!”我死皮賴臉趁他弄衣袍的空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着髒兮兮的爪子,在他乾淨的衣袖上,印下了一個髒兮兮的爪印。他伸出兩個手指頭把我提起來準備扔出去的時候,我還在思索自己這爪子究竟是怎麼弄髒的。“嘭嘭嘭”我被他砸到石壁上,掉下來又滾了一遭。“珞瑜!”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憤憤然道。“怎麼?現在變得更能摔了?”他斜睨着我,似乎十分詫異。想想也是,我同他鬧翻不過一月不到的時間,我居然這麼摔也沒事了。要是以前,不變回原形的話,起碼同他比嗓子都是用嚎的。不過他的詫異僅僅持續了一瞬,就恢復如常。他依舊以漫不經心的語氣道:“你不是跟着那個爲你強出頭的妖怪跑了麼?現在對我這般邀寵是爲哪番?”“我差點死掉了。”我一邊泫然欲泣,一邊藉機接近他,偷偷窺見了他見我接近一直不停抽搐的眉頭,我更是上前撲倒在他腳下,一把抱住他的腳,使勁兒地晃。“你不知道,貽紹那隻死狐狸,就爲了確定我是不是蘇若居然把我的脖子都擰斷了。我差點就魂飛魄散了真的”所以你以後一定要對我好,教我更厲害的法術,才能不被貽紹給欺負。“你被別的妖怪給擰斷了脖子?”他抓着這句話不放,竟然十分耐心地又問了我一邊,也十分罕見地沒有推開我。可是他恁不會挑重點,重點是我太弱了,都是你這個半吊子師父的錯好不?但我還是擡頭,淚眼汪汪、抽抽噎噎道:“嗯嗯”珞瑜脣邊的笑容如花緩緩綻放,憑空多出幾絲妖冶的感覺來。“擰斷你脖子的妖怪實在是不知好歹,雖然你是蠢材一個,蠢到被人欺負了還沒有還手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