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軒掀開車簾,跳了下來,他邁着沉重地步子走到楚夢依面前,凝聲到:“你對他可可真好,我說過吧,血魂鐲至死方落,你捨棄這條胳膊,就相當於放棄我的性命。”
楚夢依木訥地將素女劍插在劍鞘之中,她憂傷地看着燕洛軒,緩緩地嘆了一口氣:“爲什麼我和你走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燕洛軒神情凝重,認真地道:“我和你至死不休,你即便是死了,也只能是我燕家的鬼。”
楚夢依冷笑一聲,眼中含着淚情緒激動地道:“好一個至死不休,燕洛軒,沒有人可以強迫我,你也一樣。”
“來人,送冷良緣上車!”燕洛軒冷冷地吩咐道,他袖子一揮,頭也不回的回到了馬車上。
楚夢依被押上了囚車,這感覺倒是新鮮,她少年時連盜墓都做過,可坐囚車卻是人生中的頭一遭。她從小就冰雪聰明,機智勇敢,在她眼中沒有不可能,只有不想,沒有做不到。一直以爲她都帶着這種自信,就像一把銳不可擋的名劍,可以刺穿任何東西。從來沒有迷茫過的楚夢依現在腦中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不知道自己還應不應該堅持下去。
燕洛軒在馬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着楚夢依。楚夢依靠着囚車,仰頭看着天空。眼淚在她的眼裡打轉,卻始終都不肯落下。楚夢依嘴角那抹自嘲的笑,像一把利刃割着燕洛軒的心。燕洛軒緩緩地擡起了手,突然狠狠地咬在了手背上,頓時鮮血淋淋。木寒霜嚇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的翻找止血的東西。
燕洛軒鬆開手,緩緩地道:“不用慌,留點血而已。”
身體上的疼痛又怎麼敵的上心裡的疼痛?燕洛軒放下還在流血的手,目光再次定在楚夢依的身上。
木寒霜很心疼,跪在燕洛軒的旁邊爲他止血,他小心翼翼地爲燕洛軒包紮着傷口,突然很想哭:王爺,您這是何苦呢?折磨她的同時,您自己的心也在滴血啊。
瑞王大軍班師回朝,燕唐兩國簽訂百年之好的條約,這可是燕國舉國同慶的大事。燕孝宗親自帶領文武百官、燕國皇室,來到城門前迎接瑞王的大軍。
首先,走在大軍前面是燕洛軒的馬車,馬車後面跟着楚夢依的囚車。接着是騎着高頭大馬的將軍們,然後是舉着瑞王軍旗的士兵,最後是四十萬大軍。人頭密密麻麻地,延綿數裡。
燕洛軒在文知顏和木寒霜的攙扶下出了馬車,恭敬地帶着大軍跪在地上:“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四十萬將士齊刷刷地跟着燕洛軒跪下,齊呼萬歲,呼聲震天,頗爲壯觀。
楚夢依一身素服,披散着長髮,看上去有些憔悴。她始終保持着望天的動作,對眼前的一切充耳不聞。看上去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娃娃。燕洛琪遠遠地看着,心一陣抽痛,他恨不得飛過去。他瞪了燕洛軒一眼,乖順地陪在燕孝宗身旁。
燕孝宗皺着眉,盯着楚夢依問道:“這是怎麼了?”
燕洛軒道:“父皇,我們在鬧着玩呢,我寵她還來不及呢
,怎麼捨得關她。”
燕孝宗捋着鬍子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朕老了,可不像你們年輕人這麼有想象力。來來來,趕緊讓我們的女將軍下來讓朕瞧瞧。”
“是。”燕洛軒應了一聲,踱步到囚車前,命人打開囚車的門,微笑着向楚夢依伸出了手。
楚夢依微微一怔,突然想起婚禮那天來,燕洛軒也是這個動作。只是那一次是邀請她下花轎罷了。楚夢依失神地看着燕洛軒地笑容,回他一個虛弱地微笑,將手交給燕洛軒。燕洛軒握緊她的手,用力一拉,楚夢依被拉了起來,燕洛軒就勢將她抱了下來。
楚夢依跟着燕洛軒來到燕孝宗的面前,盈盈一拜:“兒媳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孝宗親自攙扶起楚夢依,露出爽朗地笑容:“若衫啊,我聽說這次東征,你可立了不少戰功啊。當然,還有如夢。你們都是當代的梁紅玉,巾幗不讓鬚眉啊。哈哈……我大燕真是人才濟濟啊。”
楚夢依微微笑道:“父皇過獎了,若衫只是略盡薄力了罷了,這次東征,功勞最大的是我們燕國所有的將士。”
燕孝宗很高興,大聲道:“這次東征,功勞最大的當然是你和軒兒了。三軍將士也是功不可沒,朕擇日將論功封賞。”
燕孝宗笑呵呵地看着楚夢依,高聲道:“來人,看賞。”
燕洛琪悄悄站到燕洛軒旁邊,低聲責問道:“四弟,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燕洛軒冷笑一聲,同樣壓低着聲音:“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二哥,好自爲之。”
燕洛琪在朝服寬大的袖子裡,緊緊地握緊了拳頭,心中冷冷地道:我們走着瞧,這筆賬我早晚會跟你算。
在三軍面前,在文武大臣和燕國的皇室子弟面前,燕孝宗賞了楚夢依很多東西,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楚夢依可真是給瑞王府長了臉,冷若衫之名一時間在錦城傳的沸沸揚揚,茶餘飯後,人們也大多談論着這位傳奇女子的光榮事蹟。
現在的楚夢依,已經不再是人們口中的紅顏禍水了,她作爲冷若衫,成功地塑造了一個瑞王賢內助的角色。現在的她是才貌雙全,英勇機智的典範。可這並沒有讓楚夢依心情好起來,楚夢依不肯和木寒霜一樣,作爲一個普通是侍妾存在。自從上次坐囚車回京,楚夢依就再也沒有見過燕洛軒了。燕洛軒就好像忘記了楚夢依的存在一樣,半月都沒踏進嵐雪館,只是派了一個小丫頭伺候她。
楚夢依起牀後沒有梳洗便來到了院子裡,看着枝頭的新綠,緩緩嘆了一口氣,已經初春了,可是她和燕洛軒的關係還停留在隆冬季節裡。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她和燕洛軒認識已經快到一年了。
小丫鬟綠柳小跑過來,急匆匆地道:“主子,王爺過來了,您快去換身衣服吧。”
楚夢依淡淡地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爺又不是過來喝茶的,哪用得着換衣服,這樣就好。”
說話間,燕洛軒已經到了門口,他打量了一眼楚夢依,微微蹙眉:“披頭撒發,
成何體統!”
楚夢依微微一怔,笑道:“王爺,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楚夢依披散着長髮,一身單薄的寢衣,站在冷風中,臉色蒼白地嚇人。燕洛軒解下自己的外套,眼中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他冷漠地看了一眼綠柳,嚴厲地道:“你是怎麼照顧主子的?這麼冷的風也不知道給主子加件衣服!”
楚夢依單手抓着燕洛軒的外套,讓衣服不至於滑落下去。擡頭一看,這才注意到燕洛軒旁邊還站着一個白鬍子老頭。
楚夢依悠然一笑,對燕洛軒緩緩行了一禮:“冷若衫見過王爺!”
燕洛軒指着老人認真地介紹道:“若衫,這是玄虛老人,我師傅。”
楚夢依仔細打量着這個老者,鶴髮童顏,舉止大雅,看上去很平易近人。他穿了一身白色寬袖袍子,腰間配着一把七尺木劍,風一吹,衣袖飄飄,更有幾分仙風道骨了。玄虛老人捋須微笑,看着楚夢依笑得和藹可親。
楚夢依對玄虛老人行了一禮,恭敬地道:“若衫見過師傅,讓師傅見笑了,容若衫去梳洗一下。”
說着,在燕洛軒默許下,帶着綠柳進入屋中。
玄虛老人看着關閉的房門,有些遺憾地道:“可惜啊可惜,這女娃心地善良,卻命運坎坷。徒兒,你可要好好珍惜,不要讓自己後悔莫及啊。”
燕洛軒微微頷首:“徒兒知道了,師傅,那狐妖真的那麼厲害嗎?”
玄虛老人極其嚴肅地道:“你雖然有血魂鐲護體,可那狐妖妖力強大,要想真的壓制住他,恐怕還得爲師出手。”
燕洛軒有些擔憂地道:“師傅,這件事是徒兒引起的,不敢勞累師傅。要不,您將封印的陣法教給我,由我來對付他。”
玄虛老人愛憐地看着徒弟,慈祥地道:“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還是爲師親自來吧,拼上我幾十年的修行,應該能封印住這個狐妖。”
嵐雪館的房門突然打開了,楚夢依寒着一張臉,冷冰冰地道:“你們在說什麼?”
楚夢依已經梳洗好了,一身白衣素裙,讓她看上去更加傾世出塵了。燕洛軒冷漠地看了一眼楚夢依,淡淡地道:“只是將它封印而已,百年之後,他總會衝破封印,重獲自由的。”
楚夢依憂傷地看着燕洛軒,質問道:“他三番兩次救你性命,你不感恩也倒罷了,怎麼一次又一次地恩將仇報?”
燕洛軒冷冷地勾起嘴角:“爲了你,恩將仇報又如何?他不來找你,自然平安無事。”
說話間,燕洛軒已經來到了楚夢依的屋中,將她攬住,溫柔的聲音透着嚴厲:“不要出聲,否則我不保證不用血魂鐲對付他。”
玄虛老人目光深邃地看了燕楚二人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抽出腰間木劍,在空中畫出一個封印陣。封印陣閃着青光,逐漸擴大,然後消失在衆人面前。接着,他又從袖中掏出四把約三寸長的小木劍,分別射入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木劍有的射入牆壁中,有的沒入房樑中,有的刺入樹幹之中,都是隻餘劍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