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接旨吧。”吳德祥老神在在,雙手將聖旨合攏,看着跪在地上發呆愣怔的假如妃。
假如妃嘴角勾了勾,笑得很是勉強,雙手舉過頭頂,“臣妾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聞言,吳德祥頓時笑得眉眼彎彎,雙手將聖旨遞過去,順勢虛扶一下,“貴妃娘娘可當真是好福氣,雜家在這裡可是先給娘娘賀喜了。這自打咱陛下登基以來,可從未有哪位娘娘享此殊榮的。”
“多謝吳公公,勞煩吳公公跑這一趟。”
假如妃起身後對着身後的嬤嬤使了個顏色,嬤嬤立刻上前,遞出一個繡得很是雅緻的荷包。
吳德祥笑得更歡了,“那雜家就謝貴妃娘娘賞了。”
“公公人貴事忙,今日難得有空過來,裡面喝杯熱茶吧。”
陸宛如自進宮來之後,雖然獨佔盛寵卻依舊能夠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中活下來的原因之一便是她從來都溫和待人,雖有些小小的任性卻無傷大雅;但不知爲何她與太后的關係總是那麼的不冷不熱,當初皇后甚至還有好幾位妃嬪都曾私底下爲她化解了不少絆子。
只可惜深宮久居,人心會變。隨着帝皇寵愛,隨着蘇雲的出生,隨着皇帝明顯對蘇雲的關心,漸漸的以往的姐妹成了仇敵;原本的如妃尚且還能懷着赤子之心,只可惜近兩年她卻越發的暴躁了;連帶着甚至這寢宮隨侍的嬤嬤、婢女都已經不是從前的那些。
吳德祥笑得歡實,眉眼彎彎,可是該有的禮節卻是不可少,他連連擺手,“奴才謝貴妃娘娘,不過皇上還在御書房等着雜家回宮覆命呢;對了胡太醫已經侯在了宮門之外,車駕也都已經備好,娘娘收拾收拾就可以啓程了。”
“有勞吳公公安置。”假如妃心中很是慌張可是面上卻不能表現出分毫,只能應付着。
“那雜家就先告退了。”吳德祥微微躬身。
瞧着吳德祥離開的背影,假如妃終於站不住,手搭在隨侍嬤嬤的手臂上,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幾步,面色蒼白如紙,眼角還隱隱透着不安。
“嬤嬤,這,皇上怎麼會同意的?不,不可能的。”假如妃吞了吞口水。
她如今還懷着皇嗣,皇上怎麼可能會放心讓她去陸家莊那個地方?
不,不!
隨侍嬤嬤攙扶着假如妃做到軟榻上,她的身子尚且還有些虛弱,面上更是帶着不敢置信,那個地方向來是她避忌的。陸宛如土生土長,那些人又都是對陸宛如疼寵入骨,若是讓她們瞧出點兒什麼來,她可就當真什麼都沒有了。
“娘娘,您放寬心些;皇上想來也是個仁慈的。他對您的寵愛,那可是後宮之中人盡皆知的。”隨侍嬤嬤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詞,“上次在椒房宮的事情,雖然您也是被冤枉設計的受害者,但在旁人看來卻是您的不是。到底人言可畏,後宮之中最是如此,不然也不會驚動了向來閉關禮佛、不理後宮世事的太后娘娘。”
假如妃嘴角勉強勾了勾,“嬤嬤說得是,讓秀珠她們收拾吧。”
“娘娘,您現在可是雙身子可千萬別太傷心。想來陛下也知曉在這後宮之中,您已經成爲衆矢之的,不如回陸家莊安胎,至少在那兒能保得住皇嗣平安出生不是?”隨侍嬤嬤嘴上唸叨着,又招來一名婢女看着假如妃,這才轉身離開。
“呵呵。”假如妃笑得很是勉強。
陸宛如啊陸宛如,你可當真是陰魂不散吶。
隨口讓宮女秀雲取了銅鏡來,瞧着裡面不甚清晰的臉,她單手輕撫着;只怕是任誰都不會知道,她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身上常年帶着香囊,而且是味道很重的,不然以她身上的血腥之氣,只怕遲早惹人生疑。
只是她到底該怎麼辦?
假如妃心裡七上八下的,隨手將銅鏡打翻。
“啊,娘娘息怒,娘娘饒命。”秀雲立刻跪在榻前。
“行了,退下吧。”假如妃垂下眼瞼,眸色微暗;“告訴嬤嬤,咱們辰時出發,在這之前不許來打擾我。”
“是。”秀雲恭敬地垂首、福身退出寢殿之外,還細心地將大門闔上。
直到確定四周沒有人之後,假如妃這纔來到寢殿前的梳妝鏡前,將梳妝檯上那個不起眼的小盒子打開,啓動機關,整個梳妝檯上好似大門般被緩緩的挪開,發出“吭哧、吭哧”的響聲。
梳妝檯挪開之後,裡面是個僅供一人通過的小門,往下空間才緩緩開闊起來。
不過卻也只是一間小屋大小,只是佈置得卻很是溫馨。精緻雕花拔步牀,前面以蜀繡貴妃醉酒的綢緞隔成的六扇屏風做檔,將整個小屋分成內外兩室;內室的拔步牀前還放置着約莫半人高的香爐,炊煙裊裊;外室的桌上還放着精緻的水果、糕點;牆壁上碗口大小的夜明珠間隔放置着,燭火燃燒得很是旺盛,將原本屬於地下室的潮溼陰暗一掃而空。
若非屋內那濃郁的血腥味道,只怕任誰都會以爲這是哪家小姐的閨房吧。
假如妃眉宇間泛着狠戾之色,信步朝着拔步牀上走去,撩開簾子,裡面的女子披頭散髮,雙手被從牀頂上落下的鐵環吊着,雙腿盡廢。光禿禿的腦袋上,臉上,盡是血痂,若是膽子稍小的人瞧見了,只怕晚上都會做噩夢的罷;唯剩下那雙明亮的眸子。只是裡面卻是波瀾不驚,宛若一潭死水般。在靠牀邊的那隻潔白的皓腕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被刀劃過的痕跡。
“咯,咯咯。”每次看到這樣的陸宛如,她就很是開心,心中有種狠狠出口氣的感覺,“陸宛如啊陸宛如,你到底還是輸了。”
牀上的女子好似沒聽見般,沒有絲毫反應。
假如妃也不介意,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陸宛如,只是突然想到什麼,她眼中頓時劃過一道狠戾之色。
“咯咯,皇上允我回陸家莊歸寧省親,你說我帶不帶上你呢?”假如妃側身坐在牀邊,瞧着陸宛如那狼狽的模樣,嘴角微微勾着;“你說若是我在陸家莊滑胎,皇上會怎麼想,還有陸家莊,會有什麼結果?”
瞧着陸宛如那波瀾不驚的模樣,她驟然欺上身去,俯身在她耳畔,壓低了嗓音。
“你……”陸宛如那明亮的雙眸頓時暗了暗,裡面充滿了暴戾之色,“仡樓雲,你敢!”
許是因爲長久沒有說話她的聲音有些乾澀,沙啞;聽起來好似很吃力般,只是從那狠狠瞪着的眼神中,仡樓雲(假如妃後面都直接改稱仡樓雲)嘴角微微揚着,“有何不敢。”她稍頓,接着道,“陸宛如,別忘了,你如今只是我仡樓雲的階下囚而已。”
“說起來,我可當真要感謝你吶;當初如果不是你一時心軟收留了我,我仡樓雲也沒有如今這般富貴榮華的日子!咯,咯咯。”仡樓雲笑得很歡實,“不過說真的,這蘇君堯對你也不怎麼樣嘛;這兩年後宮可沒少進新人呢。”
陸宛如斂起眸中的情緒,不再言語。
“啪”
仡樓雲揚起巴掌狠狠地扇在陸宛如的臉上,那原本癒合的血痂頓時裂開,她瞧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嘴角揚起三分邪氣,“嘖,嘖。這血可是好東西。”她伸出舌頭將那白皙的手上血絲舔盡,“陸宛如你還當真是可憐吶,不過你放心,看在你曾救過本姑娘的份兒上,本姑娘會好好照顧陸家莊的,呵呵……你只需要好好爲本姑娘提供血液滋潤皮膚就行了。”
“……”陸宛如沒有說話,她腦子轉得極快。
當年自己偷溜出宮,一時心軟釀成如此大禍;說來這都是自己的命,所以這麼多年,並不是她苟且偷生,而是她如今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這仡樓雲沒隔三日便會取她身上的血液滋潤皮膚,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怎麼變成這副模樣的,當年她暈倒在寢宮之中,再醒來就如此了。
當時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她不想去回想,只是如果因爲自己的緣故而爲陸家莊帶去滅頂之災,那她當真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慧心將她帶到城外莊子上去。”仡樓雲嘴角微微勾着。
“喏。”房間暗處突然閃出一抹黑色的人影,“小姐,王傳來的消息,公主在鳳都失手,請您加快行動進度。”
“沒用的廢物,阿姐怎麼生了這麼個沒用的女兒,哼!”仡樓雲揮了揮手,語氣帶着戾色,眸色頓時暗了下去,“行了,本姑娘知道。告訴族姐,蜀皇已經中了我的媚蠱,如今荒淫昏庸無道,遲早這西蜀是我們南疆的天下。”
“喏。”慧心單膝跪地俯身。
由於兩人之間交談從來都用南疆古老的蠻語,所以她們從不避諱陸宛如;只是卻不知曉,陸宛如當年在陸家莊何其受寵,當年曾翻閱過不少家族中收藏的典籍;雖然那些過於深奧的她不懂,但一些簡單的她卻是知曉的。
王,南疆王?
難道仡樓雲是南疆人?
她們到底要做什麼?南疆人怎麼會出現在蜀都,陸宛如的心有些亂,她那結滿血痂的臉上微微顰蹙着,血絲順着血痂的溝壑不斷地蔓延着,這幾年她早就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地品嚐着自己血液的味道。
轟隆隆
咔擦,咔擦!
窗外狂風呼嘯,電閃雷鳴;原本還帶着些許亮色的天,遠處大片黑色的雲朵驟然合攏,好似幕布般將天都遮攏了起來;分明還是白日可瞧着這天卻好似夜幕般黑壓壓的。
“哐當,哐當。”狂風不斷地吹着,掀起窗外薄木片串成的簾子不斷髮出響聲。
素衣從外面進屋,瞧着一頭散發衣着單薄的江兮淺立在窗前,眉宇微微顰蹙着,從帶來的行禮中翻出一件算不得厚的披風給江兮淺披上,“小姐,眼看就要下雨了;雖然仍是夏日可天卻下涼了,您還是多注意身子。”
“嗯。”江兮淺薄脣微微抿着,點點頭,低低應聲着,“若薇那丫頭可是好些了?”
“小姐別太擔憂,若薇姑娘只是有些中暑,在用過藥之後已經大好了。”素衣嘴角微微勾了勾,因爲若薇那日自陸家莊歸來時有些中暑;所以這兩日江兮淺房中的事情都落到了她的頭上,不過她很開心就是了。
聞言江兮淺眉頭輕輕蹙起,“你平日無事時也多看着她,中暑事小,若傷了身子便得不償失了。”
素衣頷首應聲。
江兮淺這才放下心來,別人不知曉她怎麼會不知道若薇的病根所在。表面上雖然是中暑的症狀,也不排除她的確是因爲天氣太過炎熱而微微有些中暑,不過追根究底卻是因爲當初在江府之時,那場神秘刺殺本來就傷了身子;後來因爲若芸體內的隱毒之事又大鬧一場。
“哎。”她在心中輕嘆口氣,早知如此就應該將若薇留在江府好好養傷的。
所以將房間整理好,又給涼榻上鋪上一層薄薄的真絲小毯,即使是在炎熱的夏日也不會顯得太過出挑。
“眼瞧着就快午時了,小姐可有什麼想吃的?”自從到蜀都之後,自家小姐的食量就急劇下降;平日裡也就罷了,大家都熱得蔫蔫的,膳食也都是對付着,扒拉幾口也就罷了。
有三皇子在時還好些,若沒有三皇子盯着她家小姐簡直都快成神,不食人間煙火了。
看着窗外那呼嘯的狂風,素衣趕緊開口問道,趁着今日天氣下涼,她得讓廚房多準備幾個小姐愛吃的菜色,將往天沒吃的都補回來纔是。
江兮淺擺擺手,“你看着安排就是。”
她此刻心中掛着事情,楚靖寒早上出去打探消息,現在也沒個人影兒,眼看着滂沱大雨就要落下,他又不是個細心的,定然不會做打傘這樣的事情。
還有柳雲意那邊,綵衣樓怎麼還沒有消息傳來,不應該啊。
她正在腹誹着,下一刻黑壓壓好似夜幕般的屋子裡頓時一道暗光閃過,“屬下參見主上。”
“嗯,可是有消息了?”江兮淺擺擺手。
“是,消息都在此處,請主上過目。”赤焰雙手恭敬地呈上卷宗;江兮淺接過來,抿了抿脣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瓶遞過去,“近來南疆蠱王活動氾濫,讓樓中的兄妹們都小心些;打探消息時,也儘量以自身安危爲重;這是能避蠱毒的藥丸,日後有關南疆的任務儘量由你們出面。”
赤焰薄脣微抿,眼中閃過一道感動,心中暖暖的,連嗓音都不自覺地帶上了沙啞,“主上這,這丹藥太過貴重,小姐還是留給別人吧,我,我們……”
他們本來就是主上救回來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爲了主上就算是舍了這條命又如何。能避開百蠱的丹藥何其貴重,他們又如何能收,更何況他知道,主上還有親人的。
“讓你收下就收下。”江兮淺俏臉頓時沉了下去,運起掌勁將白瓷小瓶朝着赤焰的方向扔過去。
赤焰的心立刻懸了起來,足尖輕點飛身,旋腿下落,穩穩地接住那珍貴的瓷瓶,心總算是沉了下去,“行了退下吧。”
“是。”赤焰知道自己此刻就算說什麼,主上都是不會聽的,索性順着她的意思,閃身離開。
江兮淺拿起擱在旁邊的卷宗,還未來得及翻開,就聽見那遠遠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咚,咚咚。”
敲門聲顯得急促而又不失節奏感,江兮淺搖搖頭,“進來吧。”
“兮兒。”楚靖寒身上散發着皁角的清香,顯然是已經沐浴過了。
瞧着窗外噼裡啪啦下着的瓢潑大雨,江兮淺頓時明瞭,只怕是在外面來不及趕回,被淋溼了吧;瞧着那還在滴水的青絲,心中搖頭,放下卷宗,走到他身邊運起內勁將他的髮絲烘乾之後,這才略帶着責備。
“眼瞧着就要下雨了什麼事情非得自己親自出去,還淋得一身溼透了纔回來。”
楚靖寒那宛若千年寒潭的眸中頓時宛若三月春水般,暖暖的,滿是寵溺,“呵呵。”
“笑,笑死你算了。”江兮淺有些懊惱,尤其是看到楚靖寒那宛若偷腥的貓兒般的笑靨更是。
“蜀皇下旨讓如貴妃回陸家莊省親了。”楚靖寒將在禮部聽到的消息說給江兮淺。
“貴妃?”江兮淺嘴角微微勾着,“想不到這才短短几日,她竟然就升了份位。”說蜀皇荒淫昏聵,那可當真是一點沒錯。以如妃那日在椒房宮中的所作所爲,就算她不是始作俑者,可在他國使臣面前丟臉,只怕也是逃脫不了責罰的。
楚靖寒搖搖頭,“不是早就知道了。”
“哼。”江兮淺撅着嘴,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聽說蜀皇允了她回陸家莊省親,特地給了兩個月的時間呢,這如貴妃可當真是聖眷正濃。”楚靖寒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口飲盡,而後嘴角微微斜勾,鳳目微揚,略微帶着慵懶色,“這后妃歸寧省親,還從未有人有過這般殊榮,兩個月呢。不過那如貴妃如今腹中胎兒已經六甲,若有人想做點兒什麼,那如貴妃兩月之後想要回宮,只怕是難了。”
江兮淺原本晶亮的眸子頓時暗了下去。
是啊,他們當時都只想着怎樣讓假如妃離開皇宮,好方便他們的行事和觀察假如妃平日的言行,可是卻忘了她可是懷着皇嗣。挺着大肚子回陸家莊歸寧,一旦她腹中的皇嗣發生點兒什麼,只怕整個陸家莊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這都是其次的。
關鍵是那假如妃的胎兒明顯就是個西貝貨,她如果服用瞭解藥,想要製造流產的假象那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此事三哥哥可知曉了?”江兮淺抿了抿脣。
“連我都知曉的事情,他焉能不知。”楚靖寒輕輕揉了揉江兮淺的頭頂,“你就別太操心了,不過這雨說下就下,只怕如妃一行已經在路上了,不知道情況如何。”
江兮淺癟癟嘴,“她能如何,好好的車駕裡呆着,就算是要淋雨也輪不到她。”她現在擔心的是陸家小姑姑到底有沒有在隊伍當中,如果在隊伍當中,被那樣對待之後再加上每隔三日就要被取血,若是再淋雨,只怕身子會撐不住的。
“兮兒教訓得是。”楚靖寒從善如流。
“呸。”江兮淺輕啐一口,“油嘴滑舌。”
“中午想吃點兒什麼?”楚靖寒攬着江兮淺,瞧見她隨手放在軟榻小香几上的卷宗卻並沒有露出好奇之色,而是轉過頭,徑自道,“蜀都天氣難得下涼,瞧這雨也應該下不了多久,咱們使隊與西蜀的交流也差不多了。”
言外之意,他們在西蜀呆不了幾日就要回程了。
江兮淺薄脣微微抿着,“這,我能和隊伍分開走嗎?”
“嗯?”楚靖寒不解,這丫頭又想鬧什麼幺蛾子;“因爲陸家莊?”
“不是。”陸家莊的事情只不過是引子,她是要留在蜀都幫他們查處陸家小姑姑的下落不假,如今已然確定了方向,再加上以查探消息聞名的綵衣樓,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她想要脫隊最主要還是因爲不周山之行。
楚靖寒眸色暗了暗,早就知道這丫頭心中藏着事兒,可怎地她就是不說呢;他很是挫敗地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那兮兒想做什麼,要不我讓寒風領着使隊回鳳都覆命,我與你一起?”
“……”江兮淺頓時默然。
一起?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只是如果與他一起前往不周山,必然要告訴他理由,他能夠接受她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日子嗎?
看着江兮淺久久不說話,楚靖寒心中頓時浮起一股失落。想到寒風反饋回來的消息,今日暗之四部大批主力朝着不周山方向集結,他的心中更是晦暗不明。
傳聞不周山巔出異寶,而且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千年血蓮。當初他爲了給熙寶珠解體內的熱毒也不是沒有想過爭奪,可是後來發生那樣的事情,又知曉熙寶珠的真面目之後雖然沒有將人撤回來,但也熄了親自前往的心思。
暗獄朝不周山方向集結,難道他們也要去爭奪血蓮?
血蓮是解熱毒的藥引,猛然想到當初在城外十里青山的寒潭邊上,當時她那副毒發的模樣,楚靖寒眸中頓時閃過一絲明悟,只是她爲何不願告訴自己呢?
“兮兒?”楚靖寒再次開口。
“這個再說吧。”江兮淺很是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如貴妃回陸家莊歸寧,咱們是不是得去拜訪一下?”
“以晁鳳使臣的身份?”楚靖寒略微思忖,片刻後淡淡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卻少了個由頭。”如果晁鳳使臣貿貿然上門拜訪,只怕陸家莊從此會被打上通敵的標籤,更容易被政敵利用。
江兮淺抿着脣,“行,這個我會處理。”
她既然要調查如貴妃自然需要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如果是假如妃親自邀請的,這應當就不成問題了。畢竟以陸家小姑姑的身份,想要見見她這個陸家承認的所謂小小姐,自然不是問題,就算是其他人知曉也抓不住什麼。
更何況,兩國之間本就是盟友,楚天荷成爲蜀皇的后妃,若是再加上她這個跟陸家莊關係密切、又與楚靖寒關係匪淺的人,那些人當是樂見其成的。
嗯,江兮淺想着在心中點點頭,至於怎樣讓假如妃答應,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兮兒!”楚靖寒眉宇微微顰蹙着,連帶着語氣都很是無力。
他拉聳着肩膀,心中只覺得很是挫敗,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都這般坦誠相對了他還是覺得自己插足不了她的世界,那種活生生被排除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覺,真的讓人覺得好難過。
江兮淺嚅了嚅脣,可有些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張了張口,眼瞼微微垂着,“阿寒,我……”
“沒事,我先去看看寒風他們安置得如何了。”楚靖寒很是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原本就冷硬的臉龐,此刻顯得越發的淡漠寡然,還有那背影,怎麼看都有一股無法壓抑的哀傷。
江兮淺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貼在楚靖寒的背後,雙手緊緊地環着他的腰,臉貼在他寬大的背上。
“兮,兮兒?”楚靖寒頓時只覺得心上一沉。
“別走。”江兮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只是順着自己的心,然後……然後……
楚靖寒深吸口氣,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將那雙纖細的手臂從自己的腰上挪開;江兮淺的心頓時有些慌了,可是下一刻身子就落入一個帶着些許涼意的懷中。
“阿寒,我,嗚嗚,嗝,我……”不知道爲何,江兮淺只覺得鼻頭一酸,兩行清淚頓時滑了下來。
楚靖寒原本還有些硬起的心腸頓時就軟了下來,“兮兒,怎麼了;沒事的,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好不好?兮兒,我,我……”
“嗚嗚,嗝,我,我……”
江兮淺心中也明白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就是忍不住想哭;她真的是被他慣壞了。
直到窗外的雨由大轉小,而後淅淅瀝瀝的,伴隨着搭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江兮淺哭累了,窩在楚靖寒的懷中睡了過去。
低下頭,看着懷中靜謐的睡顏;也唯有此刻她才能如此乖順宛若剛出生的奶貓般,對他全心全意的信賴着;只是那兩位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眶卻讓他的心頓時抽疼了下。
喚來素衣備上熱水之後,讓她們將午膳備好在竈上溫着,而後自己親自用熱帕子給她敷着,免得她醒來之後,眼睛痠疼。
雨過天晴,窗外微風帶着絲絲涼意拂過,天上的雲朵也好似被暴雨沖刷乾淨了般,潔白無瑕。湖岸兩邊處的垂柳,也擺脫往日那般蔫蔫的神色,揚起柳枝,顯得格外的精神。
楚靖寒側身坐在涼榻上,合着薄毯將江兮淺攏入懷中。
反正不知道江兮淺怎麼跟楚靖寒解釋的,兩人之間又和睦如初,甚至隱隱的,關係比之以往更進了一層。
就宛如此刻,江兮淺絲毫不避諱地窩在楚靖寒懷中,手中翻動着赤焰之前送來的卷宗。
“柳家?”楚靖寒左手穿過江兮淺的左腋下單手攏着她,右手握着一個橙子邊剝邊餵給江兮淺。
“嗯。”江兮淺嘴角微微撅着,沒好氣地朝上翻了翻眼皮,含着遞到脣邊的橙子,語焉不詳地嘟噥着,“難道你不覺得那柳雲意長得很像一個人嗎?”
楚靖寒沒好氣地點了下她的鼻子,“你這丫頭。”
“哼。”江兮淺傲嬌地輕哼一聲,又張口吃下一瓣橙子,然後才繼續將視線轉移到卷宗之上。
綵衣樓不愧是傳承古老的勢力之一,只是短短一日竟然就能那處這般詳細的資料來,江兮淺邊瀏覽着,邊微微頷首,不錯不錯,看來自己上次順手救下的那位老者也不是個簡單的,只可惜英雄遲暮。
“無名城?”楚靖寒瞧着那捲宗,良久才語帶疑問。
“怎麼,你知道?”江兮淺張口問道。
她也沒想到原本只是偶遇的柳雲意竟然會有這麼大的來頭。無名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柳家,只可惜卻是個沒命享福的。
楚靖寒點點頭,“無名城雖然名義上說是三不管,但其實各國都虎視眈眈,只是它比起三國傳承更加古老;在前朝三國統一時,便是獨立的國中之國,現在三國分散,更是無法了。”
“那四大家族又是怎麼回事?”江兮淺想着楚天晴給自己的那塊羊脂白玉的城主令,心中也早就將無名城劃歸自己的地盤,所以對自己地盤上的勢力還是有必然瞭解的。
“無名城四大家族並稱落花柳水,傳說他們祖上本是結義兄弟,當初他們四兄弟與當時的無名城主有救命之恩,所以才特允他們在城裡安家落戶。”楚靖寒到底出生皇族,對這些事情信手拈來。
江兮淺眉頭微微顰蹙着,“那這四大家族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對城主之位難道就沒有任何忌憚?”
“你這丫頭,不是沒有忌憚,而是不敢。”楚靖寒沒好氣的,“無名城既然膽敢獨立與三國之外,自然有它的依仗,兮兒問這麼多做什麼?”
江兮淺撅着嘴,“沒什麼,只是想不到柳雲意居然這麼有來頭,那他又是怎麼跟陸家莊牽扯上的?”
“這個,等到了陸家莊時,再親口問問不就行了。”楚靖寒可不想將他價值千金的腦子用來想這個無聊的問題,“不過那柳雲意的長相與你實在是,有沒有可能……”
“不可能的。”江兮淺一口回絕。
“那也許你該好好查查柳家。”楚靖寒思忖片刻,“說起來這柳雲意既然是柳家三房嫡出之子,只可惜因爲父親早亡被趕了出來;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應該過得如此落魄纔是。”
卷宗上記載着,柳雲意父親病逝,頭七未過,當時的柳家家主便帶着族老將母子二人趕出柳家,順便接收了三房的財產。其實追根究底,因爲柳家老三斂財有方,是柳家所有的支脈中最富有的。
當時只有七歲的柳雲意無法,母親又向來是個軟弱的;原本柳家家主還派出了大批殺手,想要斬草除根,只可惜卻被走鏢路過的威遠鏢局的鏢師們救下,後來落戶繁華鎮上。
江兮淺抿了抿脣,“其實大家族都是如此,不過柳雲意的父親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死後妻兒往後的日子,難道就沒有爲他們安排安排?”
“……”楚靖寒默了,這個問題,誰知道呢?
“陸伯母最近在跟凝兒相夫家,你說那她不會撮合凝兒和柳雲意吧?”江兮淺將卷宗放到旁邊,臻首微微偏着,看着楚靖寒,眉宇間帶着憂思。照常理來說,她和那柳雲意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又沒有什麼交集不該有這麼大的反應纔是。可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上次那驚鴻一瞥,她的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般。
楚靖寒眉梢微挑,“兮兒,陸夫人是陸希凝的娘,她定然會考慮的,你想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也是。”
江兮淺想了想,“三哥哥是不是將如妃的邀請函送來了?”
“嗯。”楚靖寒從小香幾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花箋,“聽說如妃已經數年未歸寧省親,所以趁着這次機會想要見見你這位讓整個陸家莊上上下下的人都讚不絕口的淺小姐。”
呵呵。
江兮淺心中暗笑,想要見見她?
只怕是不得已而爲之吧。畢竟她是陸希瑞的小師妹,如今陸家老爺子“病臥在牀”,如果陸希瑞提出要讓她去替陸家老爺子診治,那假如妃就算不想請她去也沒有辦法。
畢竟不孝那可是大罪。
江兮淺嘴角微微勾着,瞧着那花間上清秀有餘卻勁道不足的簪花小楷,心中頓時有了計策。
“在想什麼?”楚靖寒將最後一瓣橙子的皮去掉餵給江兮淺之後,這才淡淡道,“若不是剛下過雨,這天氣可正好出行。”
“不想出去。”江兮淺撅着嘴翻了個身,“聽說最近冥煞在調查暗獄?”
楚靖寒沒好氣地輕輕點了下懷中小人兒那圓潤精緻的鼻頭,“還好意思說你。”
“哼。”江兮淺鼻子微微皺起,“當初是誰說冥煞不跟我暗獄作對來着?”
“冥煞可妨礙到你們暗獄的行動了?”楚靖寒倒是有些好笑,什麼叫惡人先告狀,這就是如此。
“……”江兮淺微微撅着嘴。
“兮兒。”楚靖寒緊緊地將江兮淺攏入懷中,緊緊的,好似放手就會消失般,“放心,我們一定會拿到血蓮。”
“嗯。”江兮淺點點頭。
或許,這樣也不錯。
楚靖寒體內的是至陰至寒之毒,她體內的是至陽至烈之毒;雖然被無夢以火珠陰錯陽差地壓制住,她想着,如果自己真的不能度過命中的死劫,至少火珠能夠將楚靖寒體內的寒毒煉化到影響最小。
江兮淺原本想直接將火珠渡給他的,可是他卻不同意。雖然她體內的奇毒沒有火珠的壓制不一定會爆發,但哪怕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不同意。
這樣的男人,怎麼能讓她不愛。
雨過天晴的午後,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相擁着,間或有人開口,討論着明日出行的行程。
“既然我們此次以晁鳳使臣的身份,那要帶的人絕不能少。”
楚靖寒難得地反駁江兮淺的話頭,畢竟使臣的身份代表的是國家的威嚴;這些事情江兮淺考慮不到,可是他都已經安排好了,甚至送給陸家莊的那些特產也都一一備齊。
“啊?”江兮淺的小臉頓時就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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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此事交給爲夫就好,嗯?”楚靖寒見江兮淺終於放下心來,輕聲調戲着。
“呸,你誰的爲夫的。”江兮淺面上頓時浮起兩抹可以的紅色,而後不等楚靖寒回答,從他懷中爬起來,撅着嘴,“我餓了。”
“行,寒風讓素衣傳膳。”楚靖寒眉宇間帶着淡淡的笑意。
寒風身子愣怔,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是。”
隔天,天剛矇矇亮;窗外還帶着濃白的霧色,江兮淺就被楚靖寒從牀上挖起來。
許是因爲昨日下了一場暴雨,讓本就溼熱的蜀都越發的潮溼;太陽尚未出來,楚靖寒早已經安排好,畢竟蜀都距離陸家莊的路程不進,帶着大批隊伍,進度更是慢;他們必須趁着太陽沒出來的時候出發。雖然應江兮淺的要求,隨行人員已經再三刪減了,可是卻仍有浩浩蕩蕩的四五十人;如果他們出發得晚了,到時候隊伍中的人都中暑,那可真真就是丟臉了。
顯然江兮淺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難得的很是配合。
她的想法很好,到馬車上可以繼續睡,事實上也是如此。
待她再次清醒,隊伍已經到了陸家莊的大門口。
“小民參見寒皇子殿下。”陸唯風領着陸家莊衆人站在大門口迎接,“寒皇子蒞臨寒舍,寒舍當真是蓬蓽生輝。”
“呵呵,陸莊主過謙了。”楚靖寒微微笑着,瞧着陸唯風身後,已經來了不少西蜀的官員。
他在心中點點頭,這陸莊主做事也是個圓滑的,邀請他們一起,也免得到時候落人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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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初藍怎麼都想不到穿越時空這種怪異之事會落到自己的頭上,還好,她向來適應能力強,穿越就穿越吧,只是穿越後的她未免太可憐了吧。
屋,她有,還是兩間,只不過是茅草屋;
田,她有,只是雜草叢生;
婆婆,她有,只知道寵兒子,做什麼事都做不好,還風韻猶存,引來無數地痞的騷擾;
相公,她也有,卻是個陰柔邪美的,肩不會挑,手不會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