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寶珠因爲拒嫁,將整個三皇子府鬧得雞犬不寧。
楚靖寒不僅沒有阻止,左右都是要出嫁的人,只吩咐周生,她所有砸壞的傢俬都不用再補上了。
命令剛頒佈下來,周生就屁顛屁顛地執行了。
要知道,當初不知道是哪個背時的傢伙,竟然膽敢將三皇子府的府庫洗劫一空,這卻不談,重點是他們家主子竟然下令不做追究了。
縱使府庫中的東西不對,可那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自從楚靖寒給熙寶珠定下了安國公府的婚事,幾乎每隔半天,那茹雅小築的傢俬就得換上一批,他實在是有些無力了。
知道這消息之後,熙寶珠又險些氣得將主屋中的傢俬砸了。
好在紫嬤嬤及時拉住了她,並細心勸誡;她這才作罷。
楚擎天收到消息,傳楚靖寒入宮時,他正在興致勃勃地翻看三皇子府的地圖,想着要選一處最好的地方給江兮淺建院子,名字她都想好了,兮寒閣。
兮寒,稀罕。
嗯,很不錯。他爲她所建的,自然要是天下都難尋的,自然稀罕。
“爺,高公公來了。”寒風看着那笑得眉眼彎彎的男子,哪裡還有平日半分清冷的形象,若非屋內周遭那清冷的溫度,他甚至都要以爲自家爺被掉包了。
楚靖寒臉上的喜色頓時一掃而空,“行了什麼事?”
“皇上讓您入宮一趟。”寒風趕緊道。
“……”楚靖寒很是不願,不過現在卻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基本上他也能猜到那人找自己是爲了什麼,他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嗯,讓他等着,本宮換件衣衫。”
御書房中。
楚擎天面色黑沉難看,“誰讓你私自給寶珠定下婚事的!你明知道太后喜愛寶珠,那安國公公子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過去,你這是在做什麼。”
“兒臣早就將熙寶珠的請婚聖旨呈了上來,父皇遲遲不肯批閱,兒臣以爲父皇這是暗示讓兒臣自己代勞。”楚靖寒不卑不亢,只是站在那處,清寂冷然的聲音宛若流水潺潺般,“更何況寶珠發生那樣的事情,鳳都達官貴胄之家,有一個算一個,如今誰願意娶一位名節盡失的女子,安國公公子雖有異癖,可看在皇家的份兒上,寶珠嫁過去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哼!”楚擎天冷哼,絕不承認自己被他說服了,“太后那邊你怎麼說。你明明知道太后身子不好,就不能多順着她些?”
“父皇怕是忘了,兒臣早已弱冠,寶珠也已及笄,若還讓她住在三皇子府上,這算什麼?”楚靖寒擡起頭與楚擎天直視,“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兒臣並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
楚擎天抿着脣,“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將婚期定得這麼急吧。熙寶珠好歹算是皇家郡主,半個月也未免太委屈了些。”
“哼!”楚靖寒心中暗道,委屈?就憑她的所作所爲,就算是一臺小轎送過去就不算委屈,半個月已經算是擡舉她了。
“寒兒,不管怎麼說那寶珠與你有救命之恩,你母妃生前對她也很是喜愛,你就不能……”楚擎天見楚靖寒不說話,以爲他已經妥協了些,頓時語重心長道。
只可惜他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救命之恩,就是因爲救命之恩,兒臣才能容忍她多年。如今她已經及笄,兒臣爲她尋門親事難道不對?還是父皇有更適合的人選?”
“……”楚擎天眸色暗了暗,要說更適合的人選。
如果沒有發生雲湖畫舫落水那件事情,將熙寶珠賜給楚靖寒做個側妃或者夫人倒是不錯,太后只怕也會樂見其成。畢竟熙寶珠對楚靖寒的心意,只怕除了他自己外,誰都知道了。
只是現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皇家絕對容不下名節被毀的女子,別所側妃或者夫人就算是當妾室、通房都是不可能的。要說更好的人選,一時半刻的的確想不到。
“既然父皇沒有更好的人選,那安國公公子又有何不好?”楚靖寒聲音低低沉沉,眸中風雪盡斂,只是周身卻仍舊散發着懾人的寒氣,“若父皇覺得她當真委屈了,不妨擬一道賜婚聖旨,讓她在國公府過得舒心也算是補償了。”
楚擎天嘆口氣,“哎,罷了罷了。”
“父皇若沒有其他事情,兒臣就先告退了。”楚擎天轉身的剎那,嘴角微揚,帶着清寒淺笑,眸底卻盡是嘲諷之色。他的母妃,那坐在龍椅、高高在上的男人還記得他那溫婉優雅,從來不爭不搶的母妃嗎?
“啪”
“朱雀尊使……”熙寶珠嘴角帶着突兀的猩紅,左臉上是五條鮮紅的指印。
“沒用的東西!”朱雀身着一襲囂張的大紅衫裙,右眼眼角下,一顆鮮紅的硃砂淚痣很是扎眼,她眸中泛着厲色,“聽說楚靖寒已經給你定下了親事?”
熙寶珠跪在地上,“尊使,此事赤月會盡快處理的。”
“處理?”朱雀冷哼,眉宇間盡是不屑,擡起腿朝着熙寶珠的胸口飛快揚起。
“砰咚!”
屋內兩聲悶響,熙寶珠被踢飛撞到門框上而後落在地上,她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而後又爬起來維持着跪地的姿勢。
“你倒是神氣了啊?”朱雀很是惱火,“本尊當初讓你來這三皇子府可不是讓你養尊處優,勾搭男人的!下毒、僱兇,倒是能耐!”
熙寶珠咬着牙,強忍着連呼吸都痛的胸口,“尊使息怒,尊使饒命,求求您再給赤月一個機會。”
“機會?”朱雀眸中壓抑着怒火,這件事情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只怕她都難逃責罰,她給她一個機會,那誰給她那個機會啊,自家主子的個性她最是瞭解的。
“是,請尊使再給屬下一個機會,屬下一定會想辦法拿到月佩還有江兮淺的眼睛。”說道後面,熙寶珠的語氣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
朱雀眸色暗了暗,她的身份畢竟不如熙寶珠這般光明正大,不過這次之事她暫且押下來了,那兩個蠢貨也給她好好教訓了一頓,連人都沒看清楚竟然就開始動手,而且還鬧得那般沸沸揚揚,這也就作罷,竟然還被人抓到了把柄,該死!
見朱雀良久不說話,熙寶珠的心七上八下的,“尊使……”
“好,本尊就再給你這個機會。”朱雀暗忖片刻,“本尊可是聽說再有半月就是你的好日子了,那安國公的公子可當真是天上沒有,地下無雙,半月,月佩和江兮淺你必須得手其一,否則就別怪本尊翻臉無情。”
“是,屬下明白。”熙寶珠眸色暗了暗。
江兮淺啊,江兮淺,這是你自找的。
月佩她自認沒有本事,她如今除了知道那月配是塊玉佩之外,連它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更別說找了。雖然有傳言,月佩曾在江嘉鼎手上出現過,但誰知是真是假,若他真有月佩,又爲何不將它交給皇上,功過相抵,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狼狽。
熙寶珠心中飛快地翻騰着,朱雀的心卻是漸漸下沉。
“尊使,屬下有話要說。”她深吸口氣,這是如今自己唯一的機會了。
“嗯哼。”朱雀心中正煩躁着,不知那什麼給主人交代,這熙寶珠還沒有眼力價的打擾她,若非看在暗樁培養不容易,不然自己早一巴掌拍死她了。當初自己怎麼就派了個這麼蠢的過來,這麼多年怎麼就不長長腦子。
那楚靖寒有什麼好,她竟然膽敢不聽命令擅自行動,若非她處理及時,只怕她朱雀部鳳都所有人都要暴露了,每次只要想到這裡她就恨得牙癢癢的。
這種有氣偏生還發不出來的感覺,當真不爽。
熙寶珠低着頭,喉頭還帶着猩甜,“屬下聽聞江兮淺與寒……三皇子的關係甚好,若以三皇子的名義邀請江兮淺,到時候在三皇子府,屬下定能下手。”
“……”朱雀眸色暗了暗,“那楚靖寒憑什麼聽你的?”
熙寶珠咬牙,“請尊使派人以熙寶珠的名義嫁入安國公府,屬下會以小丫鬟的身份留在三皇子府,到時候伺機行事,應能事半功倍。”
“啪”
朱雀揚起右手,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上的茶壺、杯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赤月,你當本尊是傻子,任你玩弄在股掌之間不成!”
“屬下不敢!”熙寶珠身子狠狠地顫了幾顫,“屬下以爲,如此我們不僅在安國公安插內應,三皇子府也無須新派人手。而且這身份光明正大,不引人懷疑。”
朱雀單手撐着下巴,雙眸微微眯起,熙寶珠的提議的確是個好方法,但她總覺得這丫頭,哼!
她上前傾身,右手兩根手指擡起熙寶珠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這個提議本尊會好好考慮,不過你若是再敢玩什麼花樣的話,哼!”
隨着她話音落地,她所在的地方,桌椅瞬間化作粉末,而且在她閃身的瞬間還保持着桌椅的模樣,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下坍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那兩對木屑粉末卻讓熙寶珠膽戰心驚。
“你自己好好考慮,怎樣才能把主人要的東西拿到手,本尊考慮好了會再來找你的。”
話音落,不等熙寶珠起身,整個人化作一道紅光飛快地閃過。
熙寶珠回頭,再看不到朱雀的背影時,整個人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而後全身無力,直接癱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不斷地深呼吸着。
尊使身上的氣勢越發的可怕了。
看來她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斃,江兮淺的眼睛,還有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月佩。可她到底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去江府查探呢。最近也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她又被寒哥哥禁了足,連茹雅小築都出去。
“爺”
楚靖寒剛回到三皇子府,寒風立刻迎了上來。
“嗯。”他點點頭,見寒風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下了然,“回聽鬆閣。”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
“有什麼話說吧。”楚靖寒慵懶地斜靠在軟榻上,垂下眼皮,遮住那滿是寒光的眸色。
“寒雪傳信,今日茹雅小築似有動靜。”寒風斂了神色。
楚靖寒連眼皮都未擡,只是下巴微微動了動,寒風立刻會意,“今兒辰時剛過,巳時初,寶珠郡主突然喝退所有下人,喂留含香留守門外。寒雪不敢上前,只遠遠地聽到主屋內似有動靜,好幾聲悶響,還有女子厲聲呵斥的聲音。”
“……嗯?”楚靖寒顰眉蹙,脣角凝着清寒的笑意淡淡。
“屬下和寒雪都覺得,寶珠郡主……有貓膩。”寒風深吸口氣,後面三個字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按理,熙寶珠是生活在民間的孤女,就連紫嬤嬤都是後來熙妃給她找來的,她這樣的女子就算是後來被熙妃認作侄女,又得天恩封爲異姓郡主,可到底她入宮時已近十歲,性子應是定性了纔是。
可她後面展現出來的那些刁蠻、任性,哪裡像是一介孤女。往日裡礙着自家爺他們不好說什麼,可現在有些話他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自家爺雖然智慧無雙,但在情事一道卻是一竅不通,如今好不容易將未來主母給抓到手了,若是因爲這些旁枝末節的醃事兒開罪了主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楚靖寒眸色暗了暗,“繼續!”
“……屬下逾矩,只是屬下覺得寶珠郡主的所作所爲,實在不想是生活在民間的孤女,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寶珠郡主卻是……”寒風抿了抿脣。
“……”楚靖寒做了個停的手勢,“行了,先下去吧,密切監視茹雅小築。”
左右不過半月她就要嫁去安國公府,有些事情他也不想再追究了。
其實寒風說的這些,他又何嘗沒有想過。只是母妃遺願,救命之恩,兩重大山壓在身上,往往讓他對某些東西故意選擇了忽略和漠視。
比如當初她買通下人對他下毒,當時他就隱隱覺察江兮淺中毒只是與她定有關係;但那時,他對江兮淺的感覺尚且懵懂,亦非現在這般非她不可,他甚至不知自己爲何要那般執着地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
現在他明白了。
往日之事一筆勾銷,她當年對他的救命之恩也……一筆勾銷了。
從此,她是她,他是他。
再沒有半點關係。
日後她若再敢對兮兒動手,或者撞到他的手上,就別怪他翻臉無情了。
日頭當空照時,漸漸朝西。
江兮淺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從軟榻上坐起,伸了個懶腰,水汪汪的雙眸中霧氣尚未來得及散開,微微顧着的腮幫顯示她此刻的不滿,“若薇,外面在吵什麼呀。”
“小姐。”一直坐在旁邊坐着繡活兒的若薇眸色亮了亮,“您醒了。”
“外面怎麼回事,誰在那裡鬧哄哄的,還有沒有規矩了。”
知曉江兮淺起牀氣甚重,若薇也不介意,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只是若瞧得仔細了,那笑意卻明顯未達眼底不說,眼底還帶着些許憂慮之色,只是睡眼惺忪的江兮淺並未注意到。
“如今府上人也多了,自然活躍了些,小姐不必太過在意,素衣已經出去處理了。”
“唔。”江兮淺悶聲悶氣,明顯帶着些許朦朧色,眸子眨巴眨巴,深吸口氣,看着窗外,再次打了個呵欠這才稍微清醒了些。
猛然她頓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而後懷中一重,“吱,吱吱。”
“你呀!”江兮淺輕輕戳了下它粉嫩嫩的鼻頭,雪狐生在天山絕巔,長在無憂谷,如今鳳都這溫度,它每日裡都跟冬眠似的,懶懶散散,今兒居然難得的有了活力。
“雪兒可是難得,平日裡任凝兒小姐怎麼逗弄都懶得翻身,可見還是喜歡小姐。”若薇淡笑着起身,端來素心早就被好的銅盆,“小姐還是先洗漱吧,白日裡若睡得多了,晚上太精神可不好。”
江兮淺點點頭,接過若薇手中的錦帕,擦了擦臉,而後深吸口氣,任由若薇替她飭頭髮。
擡頭望着窗外,灰濛濛的。
遠處大片黑壓壓的雲不斷聚攏着,院子裡的垂柳隨風搖曳;依稀能發現那越來越強勁的風力,還有那漸漸下降的溫度。
“要下雨了。”
若薇從梳妝盒中挑了朵簡單的玲瓏點翠雙層掐絲蝴蝶香木嵌蟬玉珠花分心將固定在頭頂處,兩側各取小撂髮絲編成花辮用碧玉藤花狀盤扣固定在腦後,其餘皆任其自然垂下,漫過腰際的黑絲宛若瀑布般,黑亮順滑。
“是啊。”
江兮淺淡淡應聲,望着窗外,“降溫是好,卻太過沉悶,我娘那邊近來如何了?”
“自那日之後,唯有老太爺曾試圖去見老爺,不過被紅梅派人擋了回來,其他的倒是相安無事。”若薇淡笑着,“其實小姐不必太過擔憂,聽說上次江嘉金與江張氏去見老爺時,害得老爺吐血險些身亡之後,老爺對他們的印象也未必能好到哪兒去。”
江兮淺點點頭,“我娘那邊還是要讓清揚特別注意着,她月份越發大了,雙身子總是比旁的要脆弱些。”
“好,奴婢會通知清揚的。”
本來江兮淺的意思,讓若薇和若芸好生休養兩月,畢竟受了那麼重的傷,就算是陸希瑞師兄弟三人用盡奇珍異寶將她們救了回來,補足了元氣卻到底傷了底子。可她們卻是閒不住,江兮淺思忖良久,也是,左右在汐院也沒有什麼大事,再加上有素衣她們三人幫忙,到底隨了她們的意。
若薇看着鏡中的江兮淺,雖然稚嫩卻已經能看出日後是怎樣的風華絕代,高貴優雅;“小姐,賜婚之事,谷主那邊……”
“……”江兮淺嚅了嚅脣,心中卻是輕嘆口氣。
賜婚之事,汐院衆人尤其是若薇等從無憂谷出來的醫女,對她與皇家聯姻之事很是……不贊同。
可有些事情,她們確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對楚靖寒是有好感不假,但若說道心悅,卻還不到那個程度,更不是非君不可。只是她生在官家,婚姻大事本就生不由己,莫說其他,以江嘉鼎對她的態度難保不會在她及笄之後爲了他的利益、仕途前程將她論斤論兩的出賣了。
她雖有這能力護自己周全,可既然能省些力氣,她爲何要去折騰。
再者,她體內奇毒不解,能不能平安度過及笄尚是未知之數,借這一道聖旨爲自己避免諸多麻煩,算起來卻是她賺了。
這些話,卻是不能明說。
尤其是她體內的奇毒。
前世她的體內可沒有種什麼毒,雖然她仍是在及笄之日喪命,但卻是因爲心灰意冷,被愛所傷;即使是最後的最後,那也是她甘願的……現在想來卻是癡了。她該看着,看着那對狗男女能逍遙到幾時。
今生重活時,無夢曾說她體內的毒是自小便有的,這難道是她重生了,所以連歷史的軌跡都發生了變化?
可爲何季巧巧還是那個季巧巧,齊浩遠終究還是那個齊浩遠。
“轟隆隆”
“咔擦!”
窗外,風聲鶴唳,陡然電閃雷鳴。
耳邊是風雷震震讓人無可閃躲,恨不能將耳朵緊緊捂住,那天空中穿來的聲聲悶響,伴着劃破天際的藍光,“咔擦,咔擦”的聲音不斷響起,緊接着是雨點打落樹梢、草間的沙沙聲。
“……哎。”若薇輕嘆口氣,用窗撐將窗戶撐起,避免雨水濺落到屋內,“小姐,落雨了,您還是去裡屋歇着吧。”
“無妨的。”
江兮淺擺擺手,不知爲何眼皮直跳不說,心裡也有些墜墜的,很是不安。
果然,不過片刻。
“小姐,小姐。”素衣冒着雨,快步從大門跑到門口時,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距離江兮淺也很遠,生怕將寒氣帶給她,語氣甚是急促,“出了事。”
江兮淺蹭的從軟榻上站起,“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素衣襬擺手拒絕了若薇遞過來的茶杯,吞了口唾沫,“江張氏渾身是血,被她兩個女兒擡着暈倒在了大門口,老太爺已經領着人出去了。”
“那剛纔是怎麼回事?”江兮淺皺着眉頭。
“老太爺不知聽誰說了若芸那無憂谷醫女的身份非要讓若芸去替江張氏診治,若芸不肯,被推搡着……”素衣尚未說完,若薇面色瞬間沉了下去,“素衣!”
她擡起頭看着江兮淺,“小姐,別聽她們胡說,芸兒只是有些乏了,不妨事。”
“……”江兮淺面色頓時變黑,“素衣,繼續。”
素衣抿着脣,“小姐……”
“說!”江兮淺嗓音陡然拔高,聲線變得冷厲。
“若芸被他們推搡着,撞到了牆角,當……當場暈了過去。”素衣低着頭不敢看若薇,畢竟當時的情況,她們兩姐妹對小姐那可真是沒得說的。
江兮淺面色難看,狠狠地瞪了若薇一眼,“之前怎麼不說。”
“小姐,芸兒真的沒事。”若薇急切地辯駁,“她只是有些累了,休息兩日便好,小姐,小姐……”
不等若薇說完,江兮淺已經提着裙襬,快步朝着若芸的房間跑去。
素衣瞧着若薇那瞬間變得蒼白的臉,搖搖頭輕聲道,“我們先過去吧。”
“……好。”若薇很是勉強地扯了扯脣角。
“咳,咳咳……”
“嘔”
“若芸姑娘,你真的沒事嗎?要不,我們還是通知小姐吧。”素心很是擔憂地看着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不斷地朝下流着浸入衣衫被褥中。
“不,不妨事的。”若芸擺擺手,強撐着口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猛的她只覺得喉頭猩甜,雙手扒拉着牀欄,張口又是一注鮮血。
“素心姐姐,這般下去是不行的。我還是去找小姐,小姐是無憂谷少主,有她在肯定會沒事的。”素蘭想來心無城府,又是個膽小的。
聞言,若芸卻是急了,“不,不要。素蘭,素蘭……”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死腦筋。”站在門外的江兮淺終於忍不住開口。
若芸只覺得心裡咯噔一聲,而後看着江兮淺瞳孔微微縮了下,而後強打起精神,扯出個笑容,“小,小姐,奴婢沒事的。都,都是她們太大驚小怪了。”
“……”江兮淺胸口像是堵着什麼,酸酸澀澀的,想要咆哮,想要發泄,她真是恨不得捏死她們,這都什麼時候了,嚅了嚅脣,罵人的話到底沒能出口。
只是單手撥開素心和素蘭,順勢坐到牀沿,拉着若芸的手腕兒。
隨後跟來的素衣和若薇見到江兮淺的動作時候,都愣怔在當場,其他幾人也都噤聲了。
隨着時間點點流逝,江兮淺的面色也越來越難看了,她看着站在門邊的若薇,“你給我過來。”
“……”若薇緊緊咬着下脣,面色慘白着,很是躑躅,可在江兮淺那宛若利刀的眸光中,緩步移過去。
江兮淺卻是見不得,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將她拉過去,食指和中指併攏,同時傾聽兩人的脈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江兮淺面色難看,連帶着聲音也沉到了谷底。
“……”若薇抿着脣。
若芸也轉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素衣,去傅府把三位公子請來。”江兮淺眸色很是難看,“若芸,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若芸嚅了嚅脣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江兮淺卻沒什麼耐性,轉頭看向若薇,“她不說,你說!”
“……”若薇身子狠狠地顫了幾顫。
“怎地,還是不說?”江兮淺嘴角慢慢淺揚,帶着些許弧度,可是那身上的氣勢卻越來越涼,聲音也沉到了谷底,帶着能將人凍成冰塊的溫度,“是不說,還是不能說?”
“轟隆隆”
“咔擦!”
雷聲帶着閃電在頭頂驟然響起,明明剛過午時不久,可天上卻早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大雨嘩啦啦地洗禮着大地。
明明正值夏日,可若薇卻感覺到一股從心底散發的涼意。
江兮淺的心漸漸變涼,宛若冰塊般,她只覺得血液都好似要凍住般,視線在若薇和若芸兩人身上不斷地掃來掃去,而後帶着懾人的寒魄,“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在你們服侍本尊多年的份兒上,滾出本尊的視線,不然……哼!”
江兮淺狠狠地一甩寬袖,而後起身,負手背對着衆人。
素衣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爲何小姐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而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趕她們走?
“砰”
若薇突然雙膝跪地,躺在牀上的若芸也愣住了,強撐着身子,最後跌到牀腳。
“小姐,求求你,別趕奴婢們走。”若薇帶着哭腔。
“小……小姐,求求你,不關姐姐的事。”若芸聲音虛弱,雙目輕闔,兩行清淚落下。
江兮淺的身子卻在顫抖着,臉上在笑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滴血。
“小姐,小姐……”
“求求你,別趕奴婢們走。”
“小姐……”
“……”
直到最後,她好似什麼都聽不見了般。
天底下只餘下她一人,只有一人。什麼都沒有,都是假的,假的。
“小姐,小姐……”
“砰!”
江兮淺只覺得眼前漸漸變黑,張口一注鮮血,而後整個人直直地朝後仰倒下去。
素心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接住江兮淺,疾呼着,“小姐,小姐。”
“小師妹!”陸希瑞剛跟着素衣進屋,就看到江兮淺暈倒的一幕,面色冷凝,視線掃過哭得泣不成聲的若薇、若芸兩姐妹時,疾首蹙眉,“這到底怎麼回事?”
憶宵周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將江兮淺從陸希瑞懷中接過來之後,小心翼翼地放到乾淨的軟榻上,而後右手三根手指探上她的手腕兒,良久之後纔對着身旁幾人道,“不妨事,氣急攻心。”
話音未落,他從懷中掏出玉瓶三粒玉色小藥丸給江兮淺服下之後,這才轉頭看向其他人,“到底怎麼回事?”
“……”素衣三人擺擺手,她們也不明白。
按理,小姐對若薇、若芸姐妹那可很是緊張,今日怎麼會這般,甚至還出言要趕她們走。
陸希瑞面色很是難看,在看到牀邊那一灘帶着些許黑絲的污血時,瞳孔微微縮了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
身爲無憂谷這代大弟子,別看他平日裡溫文爾雅,可當真發起火來,卻沒幾人能安撫得住。
“……”
一室沉默。
容凌眼尖,單手拉着若芸的手腕,而後嗤笑一聲,“嗜血隱毒,隱藏得倒是不錯。”
“……”若芸聞言,原本蒼白的面色更是變得幾近透明。
“說,誰讓你們來接近小師妹的。”容凌原本宛若如玉公子般的氣質頓時凌冽,他雙眼微微眯起,整個人宛若狐狸般,“怎麼,嗜血是想對我們無憂谷下手了不成?”
陸希瑞面色更是難看,“隱毒,端的倒是好主意,潛伏在無憂谷數年,本公子倒是好奇,嗜血爲何就那麼確定小師妹會選了你們做侍婢。”
“不說是嗎?”容凌用摺扇的柄挑起若芸的下巴,“本公子可不是小師妹,有的是方法讓你們開口。”
“來人吶!”他一聲輕喝。
一黑一籃兩道身形輕飄飄地從外面落到容凌的身前,外面分明是傾盆大雨,可兩人身上竟然沒有絲毫被雨淋溼的痕跡,一男一女兩人恭敬地單膝跪地,“主子。”
“不!”容凌尚未開口,若薇卻是急了,跪行到容凌面前,拉着他衣衫的下襬,“三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我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小姐的事情,真的,我用性命發誓,我們從來沒有……”
容凌輕哼,“那這個,你要怎麼解釋?”
“……”若薇面色蒼白着,想要說,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若芸更是,身子顫抖着,她閉上眼,深吸口氣,“算了,姐姐。說了吧。”
“可是芸兒!”若薇眸中含淚,帶着不忍。
若芸卻深吸口氣,仰起頭帶着倔強看着陸希瑞和容凌,“是,我是嗜血的逃奴,呵呵,若非遇到姐姐,我大概早就已經死了。可是我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小姐的事情,我們沒有。”
風,吹不幹清淚兩行。
“哧”
容凌不屑地輕笑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那你說說,若本公子知道得不錯,這隱毒若是沒有藥引的催發是不會發作的,若你們當真沒做什麼,這藥引又是如何來的?”
“……”
若芸咬着牙,深吸口氣。
“不,芸兒。”若薇看着她,臉上帶着不忍,“別,別說。”
“姐姐,是我對不起你。這幾年,芸兒過得很幸福。”若芸眸中帶着淚,她閉上眼,“嗜血的人,已經到鳳都了。”
若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三公子求求你,芸兒並沒有答應他們,不然芸兒也不會隱毒發作,這些年,我們從未做過對不起小姐的事,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江兮淺剛剛醒轉,就聽到這樣的話。
說實在的,她的心很亂。
嗜血隱毒,他們無憂谷這代底子都會知道的。
因爲嗜血與無憂谷的不死之爭,她實在是做夢都想不到,她最信任的人當中居然有嗜血的人;更甚至是每日負責她飲食之人,她當真還可以信任她們嗎?
她身上的奇毒……
不,不是。
她身上的奇毒由來已久,若是她們,她們不會不知。
仔細想來,她們好似真的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只是她不明白,爲何她們要瞞着她呢。
如果她們坦誠些,將話說明白,難道她就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主子?
“最好祈禱你們說的是真的。”容凌面色難看,江兮淺卻徑自開口,“之前爲何不說?”
若薇看到江兮淺醒過來之後,兩眼頓時發亮,那眸中切切實實的擔憂不是作假,江兮淺到底有些欣慰。
“嗜血和無憂谷世代仇敵,奴,奴婢……”因爲隱毒發作,若芸整個人很是虛弱;整個人靠在若薇身上,“小姐,求求你。姐姐是無辜的,她,她只是可憐我這個妹妹而已。”
若薇搖着頭,“不,芸兒,別這麼說。”
“姐姐,你是無憂谷選上的醫女,我身上已經揹負了條人命,多活了幾年是妹妹賺了。”若芸搖着頭。
當年在前往無憂谷的路上,若薇發現了自己丟失許久的妹妹。當年不過七歲的她竟然狠心殺害了同屋同樣被選上的醫女,這才讓若芸得意頂替上來。
這件事情她們隱瞞了多年,本來以爲終究會相安無事,卻不想……
壞事做多了果然是有報應的。
江兮淺深吸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將她們抓起來。”容凌眼神閃了閃,看向兩人的眼中明明白白的殺意毫不掩飾。
小師妹是無憂谷的未來,絕不容有任何閃失。
江兮淺卻擺擺手,她看着容凌,“三師兄,算了。”
“師妹!”容凌很是惱火,“嗜血,你知不知道,師父難道沒有告訴過你。”
“……”江兮淺嚅了嚅脣,她當然知道無憂谷和嗜血之間的恩恩怨怨,只是對她們,她真的無法下手。不說其他,自從她到無憂谷開始,便是她們在身邊精心服侍,這麼些年,從來沒有過半點差池。
如果她們當真有什麼二心,想要殺了她易如反掌。
畢竟她從來沒有防備過她們,“三師兄,她們之前冒死救過我,我……我不能……”
“……哎!”容凌咬牙切齒,對他來說寧可錯殺三千,也絕不放過一個,小師妹太過心軟,婦人之仁最後傷的就是自己。
江兮淺又如何能不明白,她看向跪在地上的若薇和若芸,“我相信你們,希望你們別讓我失望。”
暗之四部的刑堂,她們比誰都明白。
若薇和若芸趕緊低下頭,“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若芸先好好養傷,有些話日後再說。”江兮淺垂下眼皮。
以往,嗜血對於她不過是傳說中的名字,可當真嗜血的人出現時,她才明白。既然她擔了無憂谷少主的身份,有些擔子她就必須挑起來,未雨綢繆,總比兩眼一抹黑來得好。
“小師妹放心吧,隱毒師兄雖然解不了,但壓制個三五十年還是不成問題的。”陸希瑞柔柔笑道。
心兒:大家還記不記得之前在城外青山春遊時,姚瑤溪採花時,若芸看到一個東西之後,後來發病的事情……所以這章不是突然來的,前面有鋪墊的哦。怕大家忘了,所以這裡再次回顧下,如果大家忘了請跳轉【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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