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噗”
陸希凝進屋,剛將薄餅塞了滿口,覺得有些噎着了,灌了口茶就聽到男子低沉帶着打趣的嗓音響起,一個沒忍住,嗆住了。
“咦,髒不髒啊你!”
看到陸希凝那滿嘴包着剛塞進去的薄餅,灌了一大口茶,聽到那突如其來的聲音頓時捂着胸口咳嗽兩聲,而後忍不住噴出來,江兮淺趕緊往旁閃躲,目光觸及那滿桌的食物殘渣,擺擺手;好在她反應及時,不然自己這身剛換的衣衫可就遭殃了。
“咳,咳咳!呼……”
良久,陸希凝才大鬆了口氣,捂着胸口雙眼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將口中的薄餅全都嚥了下去,“咳,咳咳。姐姐,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你幹嘛這樣?咳,咳咳……”
“誰跟你一樣,餓死鬼投胎似的。”
江兮淺沒好氣地送了她兩個衛生球,“你這模樣,要是讓陸家三哥哥知道,當真以爲我們江府虧待了,十天半月沒給你吃的似的。”
“本來就已經十天半月沒好吃的了。”陸希凝小聲嘀咕着。
“嗯?”江兮淺斜睨了她一眼。
陸希凝吐了吐舌頭,“哎呀,姐姐,人家這不是太久沒吃到好吃的了麼,別生氣別生氣。”
說着對着素蘭使了個顏色。
素蘭也是個識趣的,立刻躬身側身避開門邊那主僕二位從屋門邊緣退出去,“奴婢這就喚人前來收拾。”
“嗯哼。”江兮淺輕哼一聲。
“姐姐,姐姐……”陸希凝生怕江兮淺因此會剋扣她的伙食,她可真的是,自從若芸受傷昏迷之後除了昨兒的麻酥油卷兒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看着她可憐巴巴的模樣,江兮淺沒好氣地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呀……”
“嘿嘿,我就知道姐姐對凝兒最好了。”陸希凝拉着江兮淺的手臂蹭了蹭。
“二位這是打算開着門秀一下姐妹情深的戲碼?”門外楚靖寒淡淡帶着戲謔的嗓音再次響起。
江兮淺轉頭看着來人,朝着他嬌俏一挑秀眉,“想不到傳聞中冷若冰霜的晁鳳三皇子,居然也有聽人牆角的癖好。”
“那也要看是誰的牆角;更何況,這門大開,本宮可是光明正大的聽,光明正大的看。”楚靖寒本着鳳邪給的追妻要訣,一要不要臉,二要不要臉,三還是不要臉的準則,嚴格執行着,也不用江兮淺請,自個兒進屋,看着那滿桌穢物,蹙了蹙眉,冷聲道,“寒風,還不快處理了。”
寒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處理?他要怎麼處理……
話音剛落,寒風還在糾結的時候,素蘭已經領着侍應進門。快速有序地進屋將桌子處理得油光水亮,“不知小姐還有何吩咐?”
“先上兩壺熱茶,幾份糕點。”江兮淺淡淡地睨了陸希凝一眼,吩咐道。
“是,小的這就去辦。”侍應畢恭畢敬地退出去,雖然對自家掌櫃的吩咐不解,這江兮淺不就是五品官家嫡女,真不知有何值得他們這般對待的。不過他自然是不敢表現出來的,畢竟有間客棧中工作難尋,又是絕好的待遇,多少人想盡辦法而不得,他自然不會因爲這點兒小事而倒了自己的飯碗。
陸希凝縮了縮脖子,“姐,姐姐,我,我看還是先出去逛會兒吧。”
“……”江兮淺蹙了蹙眉頭,看着坐在對面宛若冷麪煞神般的楚靖寒,點點頭,“水冰,你陪着她。”
“是!”水冰應聲,陸希凝好似得到特赦令般,箭步而出。
“記得巳時前必須回來。”江兮淺急忙對着兩人的背影道。
“知道啦,姐姐!”遠遠地傳來陸希凝的聲音。
江兮淺,“……”
素蘭看着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對面的男子,不得不說那人長得是極好的。就那麼靜靜地坐着,劍眉微揚,鳳眸上挑,給人以一種危險的感覺;可看他的動作,那般自然而然,慵懶邪魅,修長挺拔的身材,還有他脣角那一縷魅惑人心的笑,只是他的身份……
想到這裡,她顰眉蹙,心中又有些擔憂,無憂谷歷代谷主可從未有與皇家聯姻的先例。
更何況以谷主對皇家的態度,自家小姐若真的與那位有點兒什麼,也只怕是……
她緊緊地抿着脣,主子的心思,她區區婢女自是猜不到也無法左右的。
一時間整個屋子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咚,咚咚”
“進來。”江兮淺嚅了嚅脣本想張口說些什麼卻被敲門聲打斷。
“小姐,這是大麥茶和花茶,另外掌櫃的囑咐給您送的糕點。”侍應畢恭畢敬,將托盤中的東西呈花瓣狀拜訪在桌子上之後,躬身退了出去。
江兮淺深吸口氣,端起一杯清茶,下定決心;起身,慢走兩步到楚靖寒身前,雙手平舉,“多謝三皇子贈藥之恩。”
“……”楚靖寒挑眉,雙眸卻看着江兮淺端過來的清茶,卻並不接,“兮兒,你該知道本宮的意思;這杯茶又是何意?”
“三皇子!”江兮淺抿了抿脣,她眸色暗了暗,有些話,雖然心中早下定決心,但要由她開口卻是萬萬做不到的。到底是女子麪皮太薄,更何況她其實並未做好新開始一段感情的準備。
前世的教訓太過深刻,說她膽小也好,說她退卻也罷,總之感情之於她,無異於洪水猛獸。可那日聽了陸希凝的那襲話,她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走進她心的機會。但能否把握得住就看他自己了。
先愛的人先輸,她用生命換回來的道理。
今生,她定不會先動情。
只是殊不知感情之事,若當真能如此容得理智把控,又怎麼稱得上是感情。
楚靖寒的心沉了沉,看着面前雙手平舉着茶杯的女子,只覺得胸口有氣卻發佈出來,乾脆取了她手中的茶杯反手擱到旁邊的小茶几上,長臂一伸,將江兮淺緊緊地攏入懷中,而後對着寒風、素蘭厲喝一聲,“都退下。”
“你,你這是做什麼?”江兮淺沒想他居然會如此孟浪,一時不查,整個人直直地朝着面前男子的懷中撲去。
“呵呵……”楚靖寒壓低了嗓音。
江兮淺掙扎着,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站起來,尤其是不經意間看到寒風那晶亮帶着興趣的眼神和素蘭那擔憂的眸子,她惱羞成怒,壓低了嗓音,“你放手!”
“……”楚靖寒眉毛一挑,卻未錯過她眼中那飛閃而過的羞澀和惱怒,轉頭將心中怒氣全都發在兩名無辜的人身上,還保持着鉗制江兮淺的姿勢,“本宮讓你們退下!”
素蘭面色大驚,全身緊繃,眼看着就要撲上來,“可是小姐……”
“素蘭,你先退下吧。”江兮淺此刻低首垂眸,兩腮發熱,不用鏡子她都能想到此刻自己的臉色有多麼的紅,她轉過頭背對着素蘭,有些話是要說清楚的;只是這姿勢怎麼看怎麼有些奇怪。
楚靖寒雙手攬着她的腰,她的手撐着他的前胸,掙扎着想要站起……
素蘭還想再說什麼,寒風怔時回過神來,“素蘭姑娘,咱們還是先退下吧。”
說着,不等她反應過來,單手抓着她的手臂。
“砰”
一聲脆響,素蘭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門闔上,想要掙扎可她哪裡是寒風的對手,只能雙目死死地瞪着他。
寒風此刻更是心中宛若有一百隻貓在抓撓般,好奇得心癢癢,自家主子爺可是終於上手了,雖然江家小姐兄弟們都不是十分滿意,但只要自家主子爺喜歡,咳咳,喜歡的是女人,他們都不強求了。
曾經一度,他們都以爲主子爺與他們呆一起久了,連審美都發生了變化。
如今能有一名女子,只要身家清白能將主子爺掰回來,他們都認了。
“放開。”江兮淺壓低嗓音。
“兮兒,讓我抱抱。”楚靖寒非但沒有放開,反而直接讓江兮淺坐到他的腿上,鉗制在她腰間的雙臂頓時加大力道,江兮淺輕顰黛眉,剛想說什麼,就聽到耳邊傳來低低沉沉的嗓音,“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那聲音是他前所未有的脆弱,帶着小心翼翼,帶着祈求,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微不可查地絕望……
直到半刻鐘過去。
江兮淺實在忍不住,才輕輕動了動,“喂,我說你夠了啊。”
“兮兒,你好香。”楚靖寒將腦袋靠在她的頸側,深吸口氣。女子宛若幽蘭的清香不斷傳入鼻翼,他強壓下心頭的悸動。
“你無恥!”江兮淺反手手肘狠狠地頂上楚靖寒的胸膛,原本想讓他吃痛時自己趁機閃開,誰知他竟然抱得更緊。
“楚靖寒,你到底想如何?”江兮淺惱,他們現在這般算是什麼?
難道在他眼中她就是這種人儘可夫的女人?
楚靖寒自是不知江兮淺心中所想,只是抿着脣,“我想做什麼,兮兒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靜。
整個屋子死一般的寂靜,沉重的氣氛,壓抑的呼吸。
江兮淺撇過頭,看着那尚冒着白色煙霧的清茶,抿了抿脣,“你先放開我。”
“那你先答應我,兮兒,答應我。”楚靖寒再也按捺不住,“你對我並不是毫無感覺的,不是嗎?”
“……”江兮淺沉默着。
“我說過,兮兒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感受到江兮淺慢慢平復的掙扎,楚靖寒越發地將她摟緊了。
“……”江兮淺仍舊不言不語。
“兮兒……”楚靖寒的聲音漸漸浮起一股涼意。
江兮淺深吸口氣,“好。”
“兮兒,你答應了?”楚靖寒原本心漸漸沉入谷底,甚至染上層層薄冰,可陡然聽到那個好字,原本暗淡的眸子晶亮晶亮的,“兮兒,你……”
“不過我有條件的。”江兮淺閉上眼深吸口氣,想到前世自己癡心錯付,最後連累大哥,連累母親甚至最後連自己都命喪當場;她一直以爲今生自己只爲復仇,再不會動情。
可面前這男子,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表達。
若說愛,沒有。
她很清楚,自己沒有愛;但若說在乎,真的不在乎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公主府的羣芳園,還是雲湖盛會上他的挺身而出,亦或者……
明明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可他卻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她願意相信一次。
也僅此一次。
“兮兒,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楚靖寒心中歡喜。
江兮淺卻是深吸口氣,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記住只有一次。若是你膽敢背叛我,我會親手殺了你。”
“好!”楚靖寒想也不想。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江兮淺眸色暗了暗,不知自己做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再讓我抱一會兒。”楚靖寒無賴地笑,那聲音低低沉沉。
“你放不放。”江兮淺眸色一沉。
楚靖寒聳聳肩,“好!”
說着將江兮淺從她腿上放到軟榻旁邊,握着她的手,不管江兮淺怎麼掙扎就是不放。
“……”江兮淺咬着牙,恨恨地瞪着他,“別高興得太早,我告訴你,以前怎樣我不管,但以後,一旦我發現你有別人的女人,哼!”
楚靖寒單手攬着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聽到了嗎,兮兒,它永遠只爲你一個人跳動。”
“呸,不要臉!”江兮淺輕啐一口,掙扎着,“放,放開我。”
“咚咚咚”
江兮淺心裡突然咯噔一聲,足尖輕點三步並作兩步到椅子上做好,端着茶杯做喝茶狀,輕輕咳嗽兩聲,“進來。”
“小,小姐。”素蘭急急忙忙地推門而入,發現自家小姐除了臉紅了些,表情不自然了些,那動作奇怪了些,其他好像沒什麼不對勁的,狠狠地瞪了楚靖寒一眼,“小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江兮淺眸子暗了暗,“傅掌櫃,可是有事?”
“呵呵,也無事,只是想問問江小姐大概何時用飯。”傅玉恭敬地俯首躬身。
“先備着吧,也不知凝兒那丫頭何時回來。”江兮淺擺擺手,“可還有其它?”
“……啊,沒。”傅玉愣怔地打量着坐在軟榻上的楚靖寒,心中尚在琢磨着這位爺與自家主子,卻突然聽到自己主子發話,趕緊回過神來躬身應道。
江兮淺頷首,“既然無事就先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傅玉琢磨着,糊里糊塗。
寒風抿了抿脣,看着自己爺,有悄悄打量着江兮淺,自家主子爺這是上手還是沒上手啊?
“……”
*
有間客棧迷迭香對面的雅室中。
楚天荷面色難看,雙眸泛着厲色,“怎樣,本宮可騙了你?”
“哼!”熙寶珠面色冷冷地,看着那緊閉的大門口,寒風死死地攬着另外一名她未見過的丫鬟模樣的人,心頭尚還有些疑慮,“江兮淺的丫頭,不是你我,這晁鳳官家誰不認識,天荷公主就算要找藉口也找個合適的。”
“騙你對本宮有何好處。”楚天荷面色冷冷地,“寶珠,本宮可是把你當做好姐妹這才通知的。”
熙寶珠也似是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善,有些失言趕緊討笑道,“天荷,不是寶珠只是太氣了。”嘴上說着,可那眸中泛着的厲色,縮在袖中卻死死掐住的拳頭,卻透露了她此刻的憤懣和怒火。
不管是誰,膽敢勾引寒哥哥的人,都得死!
“寶珠,那你打算如何?”楚天荷昂起下巴,滿臉高傲,哼江兮淺竟然害得她被三皇兄罵,被父皇責罰禁足,還被扣了整整半年的月前,導致整個皇宮都以爲她失寵了,甚至連宮女太監對她也都沒以前傷心,這讓向來高傲的她如何能忍。更何況今日那江兮淺竟然膽敢在有間客棧門前,大庭廣衆地給她下不來臺,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熙寶珠面色冷沉,可片刻之後又強壓了下去,“天荷,此事咱們可不能胡來,若是寒哥哥知道會生氣的。”
“哎呀,咱們只是給她個小小的教訓而已。”楚天荷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那季巧巧那副德行,江兮淺也好不到哪兒去,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我三皇兄淪陷之後,被她傷害,讓他成爲整個鳳都、晁鳳乃至天下人眼中的笑話?”
熙寶珠眸色暗了暗,“嗯,那咱們要怎麼做?”
論心計城府,楚天荷又怎麼比的上熙寶珠;就算她想要教訓江兮淺,可這話也必須從楚天荷口中出來。她比誰都要懂得這個道理,反正到時候若當真東窗事發,她也不過是從犯而已,迫於天荷公主淫威而犯罪,衆人對她也只會是同情。
更何況,誰不知道天荷公主刁蠻任性,從不把人當回事?
楚天荷又怎麼是她的對手,此刻正傻乎乎地琢磨着,“要不,我們找人教訓教訓她?”
“……這,不好吧?”熙寶珠抿着脣。
“怎麼不好了?”楚天荷撅着嘴,“咱們就給她一頓教訓又不是要把她怎麼樣,難道你就不想?”
“……”熙寶珠仍舊低着頭,她想的可不僅僅只是教訓一頓,只是這話她卻不會說出來,良久之後才深吸口氣淡淡道,“天荷,這,要不我們還是選了吧,若是讓皇上或者寒哥哥知道了,咱們又得受罰了。”
說道受罰,楚天荷就滿肚子悶氣無處發;熙寶珠這哪裡是在勸誡,分明是火上加油。
“哼,本宮是公主,教訓教訓她怎麼了?大庭廣衆之下敢對本宮不敬,本宮沒治她個大不敬之罪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楚天荷那細嫩白皙地小手高高擡起,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行了,這事就這麼說定了。不過寶珠,之前父皇給我的侍衛都已經被他調回去了,咱們該找誰去呢?”
熙寶珠滿臉爲難,“這,這,我也不知道啊。不過聽說前幾日江兮淺在江府被刺殺時,那些人都身着白衣白鞋白襪,還用白巾蒙着臉……”
“好!”楚天荷聽着,頓時眼前一亮,“行了,這裡有五百兩銀子你先拿着,咱們就找個人……你看這樣如何?”
熙寶珠爲難地將那錢退了出去,“這,這不行的,天荷還是算了吧。”
“寶珠,你到底幫誰啊。”楚天荷對熙寶珠的態度也是惱了,“你可是想好了,上次紫嬤嬤進宮爲了請婚時,父皇和皇奶奶都拒絕了,你要是想做我三皇兄的皇妃,若是無人幫忙,哼……”
熙寶珠抿了抿脣,“可,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楚天荷面色黑沉,尤其是那撅着的嘴脣,充斥着怒火的雙眸,還有那拍在桌子上的通紅小手,整個人身上怒氣瀰漫,“本宮就想知道那江兮淺到底哪兒好了,父皇之前可是想過將她賜給三皇兄做皇妃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話音未落,楚天荷也是惱了,“行了,碧桃咱們走。”
“是!”站在楚天荷身後的宮女趕緊低着頭應聲。
“天荷,天荷。”熙寶珠微微愣怔,而後趕緊起身,看着已經打開的大門和就要出門的楚天荷,她也是急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拉着她的手臂,低頭抿脣,面帶委屈,“我,我……”
楚天荷恨鐵不成鋼,擡起頭狠狠地戳了下熙寶珠的額頭,“你呀。”
“砰”
對面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了,連對鳳都內權貴向來不怎麼買賬的有間客棧掌櫃傅玉竟然都那般恭敬。
那坐在軟榻上似笑非笑,面帶滿意的男子,不是她三皇兄(寒哥哥)又是誰。還有那名女子,雖然側背對着門口處,可她怎麼會認不出來。
“江、兮、淺!”
“賤、人!”
兩人心中憤懣,同時握緊了拳頭。
“現在你看到了吧!”楚天荷眼中帶着憤懣,咬牙切齒着,“看看人家孤男寡女呆在雅室中有說有笑,連寒風都被三皇兄趕出來守門了,哼;果真是下賤坯子生的狐媚子,跟季巧巧一樣的下賤。”
熙寶珠死死地絞擰着手帕,尤其是在看到楚靖寒那無意間投向江兮淺的眼神,笑意雖然淺淡,卻充滿了寵溺,他何時對她這般笑過?
賤人,賤人!
“我早就告訴過你,三皇兄對江兮淺是不同的。你也不想想,自熙妃離開之後,三皇兄何曾笑過,就算只是淡笑,他何時在我們面前包括父皇面前這般輕鬆自在過?”楚天荷繼續添柴傢伙。
熙寶珠身子微微顫抖着,雙眸死死地瞪着那對面大門中,有說有笑的兩人,還有那緊張兮兮進屋的婢女和寒風進屋時,嘴角那偷笑的模樣,難道他,他們……
“不,不!”她心中奮力咆哮着,寒哥哥是她的,是她熙寶珠的。
“怎麼?還沒想清楚麼?”楚天荷咬着牙,“本宮怎麼會有你這麼沒出息的姐妹!”
“我……”熙寶珠心中早已經恨不得將江兮淺扒皮抽筋,喝血吃肉,可面上卻未表現出來,低着頭,身子不斷顫抖着,面色蒼白如紙,“可,可是寒哥哥他……”
楚天荷頓時惱羞成怒,“寒哥哥,寒哥哥,等三皇兄取妃的時候你就抱着寒哥哥三個字過一輩子吧!你不去本宮自己去;碧桃,我們走。”說着從熙寶珠手中扯走那五百兩銀票,寬袖一甩,狠狠地瞪了對面包廂一眼,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含春,我們也回去吧。”熙寶珠強壓下心頭的火氣。
“是!”含春身子顫了幾顫,“郡主,您可需要讓含香再準備些毒藥?”
“啪!”
只聽見一聲脆響,含春臉上頓時多出一個巴掌印,“本郡主想做什麼,何時輪得到你這個賤婢做主了。”
“是,是,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含春砰的一聲悶響,雙膝跪地,不斷地磕着頭。
“行了,還不快走!”
聽到動靜其他雅室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打開大門,向外探頭探腦,熙寶珠低首垂眸,對着跪在地上的含春厲喝一聲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哎,現在這些官家小姐可真是,一個塞一個的刁蠻任性。”
“就是就是,誰要是娶了,那可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那可不是。就說威遠侯府的那位齊世子吧,還是鳳都三公子之一呢,往日是如何的風流倜儻,嘖嘖,結果卻……”
“……哎,不說了不說了,這官家的事,咱們平民百姓可管不着。”
“那可不是!”
“聽說威遠侯府那位世子以前的未婚妻是江大小姐,就是以前那位。”
“要真是以前那位說不準啊,他日子現在還好過些,總比頂着不知道多少頂綠帽子強是不是?”
“誰說不是呢!”
“……”
“更何況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以前那位江大小姐其實根本就不是我們聽說的那樣。”
“哦?”
“據說那些事兒啊都是那季巧巧飭出來的。區區私生女,江丞相也太過分了,竟然將髮妻嫡女都趕出相府,在外自生自滅。”
“……可是不對呀,當年江丞相與丞相夫人不是兩情相悅,鶼鰈情深麼?”
“這誰知道吶。”
“……”
“可憐的江大小姐,哎,堂堂嫡女竟然混得連私生女都不如,也不知那丞相夫人是如何想的,疼愛的侄女一朝竟然變成了自己丈夫的私生女,呵呵,高門大院,事兒多啊。”
“……”
“哎,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喝,喝!”
“……”
轉身離開的寶珠遠遠聽到那些人的談論聲,雙手死死地握成拳頭,江兮淺,江兮淺。
如今世人只道她江兮淺可憐,她江兮淺無辜,哼!
不過是個不安於室的蕩婦,有何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竟然膽敢公然勾引她的寒哥哥,哼這樣的女人,必須得死,就算暴露了目標,她也在所不惜。
“砰”
熙寶珠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胸口還上下起伏着。
“郡主,您這又是怎麼了?”紫嬤嬤斷了剛熬好的血燕過來,轉頭看着含春,“今兒不是讓你帶郡主出去散心的嗎?天荷公主呢,怎地讓郡主如此不歡心?”
含春身子顫了顫,緊緊地咬着下脣。
看着她臉上還未消散的紅印,紫嬤嬤的眸色暗了暗,“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含春恭敬地俯身離開之後,紫嬤嬤這纔將裝燕窩的湯盅遞給寶珠道,“郡主彆氣,受了什麼委屈告訴嬤嬤,嬤嬤給你出氣啊。”
熙寶珠強忍着的委屈頓時軟弱了下來,撲倒在紫嬤嬤懷中,“奶孃,嗚嗚,奶孃……”
“郡主乖啊,乖啊,告訴奶孃怎麼了?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啊,竟然膽敢欺負我們三皇子府上的郡主!”紫嬤嬤厲聲。
“……”熙寶珠癟癟嘴,“還不是那個江兮淺。”
“嗯?”紫嬤嬤蹙眉。
“她竟然膽敢勾引寒哥哥,孤男寡女的與寒哥哥呆在一起,你說寒哥哥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熙寶珠越說,心越是涼,心中的不滿和氣憤也越盛,“奶孃,嗚嗚,寒哥哥不會真的娶了她做皇妃吧。”
“怎麼可能呢?”紫嬤嬤淡淡地應聲,心中卻是想着,難道三皇子真的看上那江兮淺了?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熙寶珠抿着下脣,“可是奶孃,寒哥哥他……”
“哼,不過區區從五品侍讀家的嫡女,別說因爲季巧巧的關係,江家女兒本就聲明盡毀,就算是沒有她也配不上咱們三皇子。”紫嬤嬤厲聲。
在這個時代,家族中但凡有任何女兒家作出不好的事情,影響的都是整個家族女兒的未來婚姻,因此家教都是極爲嚴苛的。季巧巧雖然只是私生女,但自幼養在江府,發生這樣的事情,人家會對江家女人的人品產生懷疑也是正常。
熙寶珠點點頭,“嗯”
“郡主放心,當年熙妃娘娘可是交代讓三皇子照顧您一輩子的。”紫嬤嬤輕輕拍了拍熙寶珠的肩膀。
熙寶珠透過紙窗,偶然看到在那白色的窗櫺上有支不甚顯眼的袖箭,約莫小指大小,她眸色暗了暗,“奶孃,我有些乏了。”
“那郡主就好生歇着,您也真是,要氣壞了身子,受罪的還不是您自己。”紫嬤嬤看着那盅血燕,輕嘆口氣,“郡主您先寫着,嬤嬤晚些時候再來看您。”
熙寶珠點點頭,“好,我就知道奶孃你最好了。”
紫嬤嬤前腳剛走,熙寶珠隨後警惕地左右張望着關上大門,迅速將那支袖箭拔下來,擰掉箭尾,從中抽出一張緊緊裹着的紙條,上面秀氣宛若蒼蠅大小的簪花小楷。
未時,城外三裡處破廟。
熙寶珠頓時心中一驚,因爲那落款處的祥雲之上一點紅。
是他,竟然是他。
怎麼辦?
她到底該怎麼辦?
熙寶珠此刻心中亂極,左思右想;從當初接到任務到臥底皇宮,接近熙賢最後成功住到三皇子府上,多少年了?她曾經一度以爲組織是否早已經將自己忘了,畢竟當年她還未接受完訓練就被派出來執行任務,她日夜祈禱着,那些人能真的將她給忘了,她只要安安分分地做個皇家郡主就好。
可,爲什麼,爲什麼他們現在卻突然出現了。
去?
不去……
兩道聲音在腦中不斷的博弈着,這些年來養尊處優的生活她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執行任務時的感覺,如今……
她到底該怎麼辦?
“咚咚咚”
就在熙寶珠糾結時,突然敲門聲適時地傳來,嚇得她趕緊將袖箭塞進寬袖中,爬到牀上故作睡眼惺忪模樣,虛弱地清咳兩聲,“咳,咳咳,誰啊?”
“郡主,是奴婢。”門外傳來略嫌沉重的女音,熙寶珠頓時心中咯噔一聲,“進來。”
“呵呵”
低低沉沉的輕笑聲,隨着那大門被推開、闔上的聲音傳來,帶着一股讓熙寶珠靈魂震顫的聲音,“是,是你!”
“看來記性還是不錯的,真不愧是本使親手挑選出來的。”女子身着三皇子府婢女模樣的衣衫,進屋畢恭畢敬,可大門闔上之後立刻原形畢露,身上氣勢盡顯。
“屬下赤月參見尊使。”熙寶珠快速掀開被子下牀蹲在地上。
“還不錯,看來沒忘記自己本來的身份,本使今兒來就是提醒你,此次任務上頭那位親自來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別以爲三皇子府養尊處優就能讓你過一輩子。”女子嘴角微勾,眸中殺氣凌厲。
熙寶珠單膝跪地,頭重重地垂下,此刻只覺得全身僵硬,好似有什麼東西千斤重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般,“是,屬下明白。”
“明白?那就最好了。”女子帶着不屑輕笑道,“你要知道,組織可不缺你一個,熙寶珠對於楚靖寒來說,不過是個代號而已,本使既然能造一個熙寶珠出來,既然能造出千百個,哼!”
話音未落,只聽見窗戶開合的聲音。
熙寶珠頓覺身上一輕,再擡起頭,哪裡還有女子的聲音,她頓時癱坐在地上,長長地鬆了口氣,瞬間好似活過來了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看看窗外的金烏,已經時近午時,她閉上眼,深吸口氣,腦中不斷地思索着,自己該找個什麼藥的藉口離開。
她飛快地換上一套簡單的衣衫,而後想了想,又脫下換上婢女的衣衫;拿着她自己的腰牌從三皇子府很容易脫身離開;只是她不知道就在她離開的瞬間,身後立刻有人尾隨而去。
城外,三裡破廟處。
熙寶珠剛進入破廟就看到那襲大紅豔烈的衣衫隨風飄揚着,背對着大門口處。
“屬下赤月參見主人,主人萬壽無疆。”熙寶珠雙膝跪地,恭敬地叩首。
“呵呵,朱雀調教的不錯。”那人淡淡地開口,嗓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起伏,她也只能保持着雙膝跪地的姿勢,“不知主人召見有何吩咐?”
那人輕笑一聲,“聽說月佩在鳳都出現了,呵呵,本座很感興趣。”
“可,月佩已經消失了。”熙寶珠自然也打聽過那塊神奇的月佩,畢竟若是能拿到手,她就有籌碼跟皇帝談賜婚之事了。
“消失?本座可不相信,無憂谷的傳承至寶,本座要你徹查江府,務必拿到月佩。”說道最後那人的聲音陡然凌厲了起來,身上殺氣漫騰,“本座倒要看看,那月佩到底有何了不得的。”
熙寶珠雙膝跪地,“是,屬下明白。”
“明白?那是最好。”那人嗓音淡淡,對着空氣中,“本座就怕某些人養尊處優太久,忘了自己的身份,朱雀你就留下來吧,也是時候好好調教調教了。”
原本寂靜的空中,同樣身着火紅色勁裝的女子突然出現,單膝跪地,“朱雀領命。”
“聽說無憂谷的四方使者也出現了,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呵呵。”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聽出是位年輕男子,他笑得歡騰,“記住,本座可沒什麼耐性。”
“屬下明白。”熙寶珠只覺得心肝兒尖尖都在顫抖着。
“另外,聽說江家小姐江兮淺的那雙眼睛不錯,不知當球踩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明明是年輕男子狠戾冷絕的聲音,此刻卻帶着一股子說不出味道的妖嬈。
朱雀身子顫了幾顫,“屬下明白。”
“那就最好了。”男子驟然回身,揮手間廟外的樹枝上,一道黑影砰的落地,然後快速地逃離。
“主人,屬下立刻去追。”朱雀雙目迸裂,她居然沒有發現,該死。
那人卻擺擺手,瞅着那道黑影離開的方向,擺擺手,“行了,輕身功夫倒是不錯,只可惜了……”
話音落地,一陣冷風飛快遞拂過。
朱雀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額頭上直冒冷汗,剛纔那一刻她幾乎以爲自己會命喪當場了。
“啪”
熙寶珠剛擡起頭還未來得及起身,而後就只覺得臉上一疼,整個人被掌風扇得再地上滾了兩圈,喉頭一陣腥甜;她捂着臉想要發火,可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趕緊爬起來跪好,“尊使!”
“哼,本使平日裡就是這樣教導你們的?被跟蹤了都全然不覺,這巴掌就當是教訓,若敢再犯,哼!”朱雀立在破廟大門口,心還在不規則地顫抖着。
剛纔,剛纔自家主人身上的氣勢,她幾乎以爲自己,以爲自己……
“屬下知錯。”熙寶珠仍舊跪在地上,嘴角一絲猩紅,她眸中泛着凌厲色,只是擡起頭時,卻掩飾得很好。
心兒:喵,這算是定情了吧?算吧,算吧,算吧……無限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