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毒國,位於西方,是佛教的發源地。同北元之間,隔了崇山峻嶺的烏思藏,以極高入天際的天子障。
身毒國的塑身金鋼同明妃親自到北元來傳教,弘揚佛法,自是受到北元佛教信徒的愛戴。
雖然隊伍已經行了過去,可那些在跪在街邊圍觀的信男善女,依舊是口頌佛經,滿面虔誠。
剛從小巷裡出來鎮國公一行人,成了整條街上最爲突兀的存在。
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下,一家人自是再沒心情閒逛下去了。
匆匆到清玉齋去買了凝露糕,再到京城中最大的繡樓錦繡莊給幾位姑娘量了身材,定製了秋冬兩季的衣裳後,鎮國公讓柳青護送了鎮國公夫人以極四位姑娘回柳府,自己則帶了長子柳景盛匆匆離去。
回了柳府,孃兒幾個的話題不是金銀首飾,綾羅綢緞,甚至不是糖人和凝露糕,只在隔了紗簾遠遠看見的那羣異國和尚身上打轉。
木婉薇身爲修道之人,自是不能參與這樣的話題。她只安靜的用茶吃糕點,一邊聽鎮國公夫人同柳氏姐妹雜七雜八的說,一邊體會她母親曾經最爲喜愛的糕點。
微甜,帶了一股子松樹香,淡淡的,很好聞。糕體細膩,和了唾液一抿就化,一點也不沾嗓子。
的確是上等的糕點。
只是,用慣了宮中糕點的木婉薇,並沒覺得這有什麼特殊之處。
可她還是吃了四五塊,將小嘴塞得滿滿的,幻想,十五年前,柳氏就是坐在她這個位置上,一甜幸福的吃着凝露糕。
此時,鎮國公夫人同柳纖雪的話題已經談到要去異國和尚所落角的大普度寺去上香。
上香爲假,主要目的是還是想看看那四名美麗動人的明妃。
據柳青所打聽回來的消息稱,那四名明妃中,最爲尊貴的是最前面那個,被尊稱爲佛母。
佛母,是開壇講佛的,只是因爲纔到北元,還沒定下開壇的確切日子。
聊到高興之處,鎮國公夫人已是吩咐了胭脂去打聽佛母開壇到底定到了何日,又要填多少香油才能得幸進去。
回頭間見木婉薇走了神,鎮國公夫人輕捏了木婉薇的小臉蛋,笑道,“你舅母我不是什麼吃齋唸佛的人,想去,無非是看看熱鬧長長眼界。等打聽了佛母哪日開壇,我帶了你們小姐兒幾個一起去……”
木婉薇搖頭笑了,“舅母忘記了?我是自小修道的,修道之人怎能去和尚廟裡聽佛母講佛呢。”
鎮國公夫人恍然大悟,“我竟是忘記這回事兒了。不去湊這個熱鬧,倒是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木婉薇看着鎮國公夫人,沉吟了片刻後又道,“舅母,婉薇有一事相求,不知……”
“什麼求不求的,你想說什麼便直說。”鎮國公夫人展顏笑了,“只要舅母能做到的,都答應。”
木婉薇微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當初回侯府時匆忙,未曾和師傅告別。這大半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心中記掛着的,這事實在是做的欠妥帖。”
其實木婉薇想說一日爲師終身爲母來着,可想着這換鎮國公夫人定是不愛聽,便嚥下去了。
鎮國公夫人沒有馬上答應,而是道,“不是什麼大事,等我同你舅父說一聲。”
木婉薇點頭,心中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當日晚上,鎮國公便將木婉薇叫到了他的書房內,問了木婉薇的想法。
木婉薇拘禁的坐在一把漆紅太師椅上,將與鎮國公夫人說的話又說了遍,最後又加上了幾句,“在府時我便總記掛着回去一次,可老太太和,和我父親知道後是定不會允許的。如今在舅父這裡,便想請舅父做了這個主。”
“小事而已。”鎮國公沒坐着,而是揹着手看掛在西牆上的一把寶劍,“婉薇,你在道觀中修行十年,可是學到了些什麼?”
木婉薇擡頭瞄了眼鎮國公的背景,輕聲細語的回道,“最初幾年小,也學不得什麼。師傅雖是觀主,會的也只是道家經文。後來觀中來了位了塵仙姑,學問極好。她將我視爲親女,教我習了幾年字。道家的經文,我大多是背得通的。只是回到侯府後,便只學《女論語》《女兒經》這些了。”
“可曾學過煉丹?”鎮國公回過身,直視木婉薇笑道,“道家,不是都煉丹的嗎?”
木婉薇微微點頭,“學過的,回侯府前我跟着師傅已是能煉出清心丹。師傅說我頭腦還算靈動,再精心學上幾年定會小有進步的……”
鎮國公微眯上眼睛,臉上看不清喜怒,只將拳頭捶在書案上,咬牙道,“可惜了!”
木婉薇心中一顫,忙擡頭對鎮國公解釋,“舅父,我知修道之人的名聲並不好,甚至會被稱爲妖道。可,那些一心修行的姐妹,當真要比世俗之人純樸得多。”
越是辯解越是無力,最後木婉薇低下頭,亦是長嘆一聲,有些落寞的道,“若舅父覺得不回去的好,那婉薇便不回去好了。”
“舅父不是那個意思。”鎮國公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對木婉薇笑道,“薇兒,你想哪一日回去?我讓你舅母幫你安排了隨行之人,是否還要住上兩日?又要帶些什麼東西?”
木婉薇雙眸一亮,明媚的笑了,“舅父,您同意了。”
鎮國公連連點頭,彎下腰輕捏木婉薇的臉蛋,道,“薇兒,你笑起來同你娘一樣好看。她小時淘氣,比不得你懂事聽話,每當惹了禍事後只這樣對我一笑,我就捨不得生她的氣了……”
木婉薇也捏了兩下自己的臉蛋,歪了頭問道,“舅父,我同母親,長得像嗎?”
“眼睛,你隻眼睛同你母親,一模一樣。”鎮國公站直了身子,走回到書案後又隨口問道,“薇兒,你母親可是給你留下了什麼東西?”
柳氏只留給木婉薇一塊玉佩,木婉薇貼身戴了十年。聽到鎮國問公,她便將那玉佩摘下來遞了過去。
鎮國公拿到手中看了細好一會,最後又還給了木婉薇,背過身去嘆道,“你母親一直覺得對不住你……留了念想就好,留了念想就好。你是懂事的孩子,萬不要怪她……”
木婉薇將玉佩握在手心,鼻子變得酸酸的。她剛想再說什麼,鎮國公揮了兩下手讓她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