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一夜都沒睡好,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夢中,她一遍又一遍的把玉姐兒抓過來,想狠狠的扇她幾個耳光。可每次,都讓哭天喊地的大肖氏給奪了去,還口口聲聲說,我的心肝我的寶貝,就這樣讓個喪門星往死裡欺負,我不活了,我去陪歷哥兒。
然後‘呯’的一聲,撞向一顆大柳樹,鮮血四濺……
次日一早醒來,木婉薇掛上了濃濃的黑眼圈。在面對柳纖雪的尋問時,木婉薇只說自己認牀,過兩日就好了。
柳纖雪也沒懷疑,用了早飯後,領了木婉薇和木婉欣在柳府裡四處閒轉。
柳府不大,只兩日就將能去玩的地兒都逛遍了。見整個府中只有鎮國公夫人一家,木婉薇好奇的問柳家二老去哪裡了。
在鎮國公夫婦沒有回京時,柳府一直是柳家二老所居。可她逛了兩日,竟是沒見到他們的所居之所。
柳纖雪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拉着木婉薇來到了後宅西邊的一堵新牆前,對木婉薇直說了那邊是鎮國公年邁的雙親和嫡親的弟弟柳仕充。
鎮國公凱旋迴朝,未到三日便被前陳國公參了一本。上面所提的那個杖着鎮國公聲勢橫行京城的人裡,就有柳仕充。
什麼霸佔民田,強搶宅地,種種惡舉數不勝數。
鎮國公知道後自是震怒,命手下副將將柳仕充這十年來所行的惡行查了個一清兩楚後,想親自押了他送到衙刑部去治罪。
是柳家二老連連求情,連哭帶鬧,三番四次的尋死纔將柳仕充救了下來。
鎮國公放過柳仕充一馬,卻也揚言再也沒有這樣一個弟弟。於是就將柳府一分爲二,命下人砌了堵牆後把柳仕充攆到西面去了。
不過也沒做絕,還是在牆上留了門,外人看,只當是後宅新規劃了格局。
只是柳仕充免了刑責後,不僅沒有悔改,反而仗着柳家二老越加得寸進尺。短短一月之間,不僅同人合夥開了賭坊,還將貪婪的眼光看向了勾欄之地,做成了皮肉生意。
這次,鎮國公真是忍無可忍了。在柳家二老再一次尋死相求時,一氣之下將他們和柳仕充一家都關到了西邊的園子裡。
“你瞧着。”柳纖雪輕昂昂頭,用小手輕拍了兩下緊閉的大門。
‘嘩啦啦’一陣鐵鏈響後,大門‘吱喲’一聲從那邊打開了。
一個身着青衣的侍衛探出頭來,見到是柳纖雪後抱拳行了禮,聲音洪亮的問道,“大小姐,您有事?”
“沒事。”柳纖雪指了指行到天空正中的豔陽,柔聲道,“今日熱得厲害,我讓胭脂煮了涼茶,一會下了值記得去喝。”
那侍衛躬身道了謝,將門關上後又‘嘩啦啦’的上了鎖。從始至終,都沒再瞧別人一眼。
“他叫柳青,同我爹上過戰場,功夫十分了得。他的命是我爹從死人堆裡揀回來的,回京後自願留在我爹身邊當了護身侍衛。”柳纖雪拉着木婉薇邊走邊道,“我爹同柳青說了,守住這個門,不許叔父和祖父祖母踏出一步,不然軍法處置。反正,吃穿不愁,沒虧待到他們就是了……”
木婉薇聽得膛目結舌,弟弟也就罷了,鎮國公居然能把自己的老子娘也關起來,就和關押犯人一樣。
難怪,柳府會這般冷清了。
結巴了半天后,木婉薇在柳纖雪的注視下訕訕一笑,“那什麼,舅父分家的方式挺特別。”
京城中的大戶人家分家,哪個不是要清算了田產莊鋪,再由族中有威望的老者主持平分?哪有如鎮國公這樣的,竟是直接砌一道牆,就算把家分了。
“這,已經是我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了。”柳纖雪爽聲大笑,道,“當時他在氣頭上,沒將叔父直接攆出去已經是顧及了兄弟情宜了。如我二爺爺,這十年來也是做了不少惡事。我爹知道後直接給扔到刑部大牢去了。不過,我爹倒也沒想過佔了他們一分一毫的銀財。看到那邊兒了嗎?”柳纖雪拉着木婉薇上了花園中的一塊巨石,指着遠處的某一點道,“那是皇上明旨賜下來的鎮國公府,如今正命人整理着呢。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搬到那裡了。到那時,這處老宅,就全給了叔父,那些田產莊鋪,將佔了別人的還給別人後,也都給了叔父。”
木婉薇眯着眼往遠處看,只看到黃的瓦,綠得樹,藍得天,根本分不清哪裡纔是柳纖雪所說的鎮國公府。
不過她還是讚歎了句,“好像,很大哎。”
“自是大了。”柳纖雪雙手一背,潔白如玉的小臉上露出一絲自豪,“那是當今皇上當皇子時的舊居。”
將自己的舊居賞給有功之臣,是北元皇帝慣用的作法。就如前陳國公府被收的那座老宅,二百年來只敢小修不敢大建,可別的望族在提起時都要連聲稱頌,滿心豔羨。
這是皇家賞下來的臉面,多少銀兩都換不來。
木婉薇懵懂的點頭,只聽不問。柳纖雪所說的東西,是她完全不瞭解的另一個世界。
柳纖雪愛死了木婉薇這傻呼呼的樣子,捏了她的小臉蛋說,“你怎麼這麼可愛啊,哈哈。”
木婉薇在柳府住到了十日頭上,正是柳纖靈八歲生辰,這也是當初鎮國公夫婦留下木婉薇的理由。
別人家的姑娘過生辰,都只是在內宅裡擺了席面,或是同家人自樂,或是請了相熟的小姐妹一起慶祝。偏鎮國公府的不同,鎮國公,竟然要親自帶四個小姐妹上街去玩。
對於這個決定,在邊關野慣了的柳纖雪和柳纖靈自是舉手歡呼。木婉薇則弱弱的問了句,“女子,能,能上街嗎?”
“女子不能上街?”鎮國公雙手插腰,笑聲震耳欲聾,“女子不能上街,那街上那些挽了髮髻穿着裙子的是什麼?”
木婉薇自是知道街上有不少婦人,甚至還有做買賣的。只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規矩多,平日裡跟了長輩去廟裡上個香都是奢求,更不要說是同男子一般去街上玩了。
鎮國公似是知道木婉薇心中所慮,大笑道,“你不要怕,若你祖父和父親怪罪於你,你只管說是舅父帶了你去的,讓他們來同舅父說理!”
見木婉薇水汪汪的大睛滴溜溜的亂轉,鎮國公又添了句,“在北街上,有一家傳承了上百年的清玉齋,那裡的凝露糕是你母親最愛吃的。”
木婉薇終是徹底心動了,舉起白嫩嫩的小手歡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