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之間相處,最怕的就是拉幫結派,孤立某一個特定的人。
一旦這種格局形成,那打了也就打了,罵了也就罵了,管你老子娘在府中是何地位,他們不能在你後面寸步不離的跟一輩子。
黃鸝的這頓打捱的頗重,那些小丫鬟不禁把她按到水渠裡,還踹了她許多腳。可她把呂媽媽叫到紫薇園中來,卻沒能幫她出了分毫怨氣。
如意聽着呂媽媽的大聲訓斥,撇了嘴對黃鸝道,“我看你和櫻桃姐姐打水杖玩的開心,便和幾個小丫鬟同你們一起耍,誰知道你那般愛哭,還將呂媽媽叫來說我們打你。這樣說來,還是你先用水潑櫻桃姐姐的呢,我們親眼看見你把水揚到櫻桃姐姐的身上。要說打,豈不是你先打的櫻桃姐姐?再說,這又與我們有何干系?我們也沒做什麼,只湊熱鬧撩了幾下水……要不,尋了二太太去評理吧,弄得我們合起秋來欺負你一般。”
幾個小丫鬟,皆是同如意一樣說詞,櫻桃和黃鸝不過是在玩,她們看着熱鬧才加入進去。不想黃鸝小氣,玩不起便哭着跑掉了。
一個兩個這樣說,呂媽媽還沒能壓下心中怒氣。可三個四個都這般說,呂媽媽不由得將懷疑的目光看向自家孫女兒。
俗話說的好,知女莫若母。她這個祖母,也是相當瞭解自家丫頭的性格的。
這些年來,黃鸝是被她慣得不成樣子。不將別的小丫鬟們放進眼中,不合羣,性子張狂,且,手腳不淨還特別愛撒慌。
遠事不提只提近前的。
年初時,木老夫人妝匣子丟了一隻用來搭配狗熊皮披風的珊瑚領釦,管妝匣子的凝詩怎樣尋都沒尋到。
凝詩說是黃鸝拿的,黃鸝卻幾番不認,反而硬說是凝詩拿的。
因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木老夫人也沒想追究,這事最後不了了之。
可就是五七日前,呂媽媽從黃鸝的牀榻上番出了那隻領釦。
眼下又遇這事,呂媽媽猶豫了。可依舊是輸人不輸陣,最後惡狠狠的罵了句,“你們這些小娼婦,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們!”
說罷,扭着腰身走了。黃鸝想跟上去,卻被呂媽媽一把推了回來,“別的下三爛的東西不知道心疼你主子,你也不知道?還不快進屋侍候五姑娘去!”
木婉薇倚坐在屋內的竹榻上,將外面的種種全看到了自己的眼中。
待到呂媽媽走後,她回頭身邊的屈媽媽笑道,“讓合子進屋侍候吧,她原來的位置讓如意頂了。晚上給櫻桃加道她愛吃的菜,就桂香肘子吧,這丫頭,嘴最是饞了……”
屈媽媽在一側細細的聽着,布了細細皺紋的臉上露出笑意。
木宏宇成親那日,暴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安平侯府精緻的亭臺樓榭上,擊起一片片雨霧。
吉時不能誤,木宏宇騎了高頭大馬前去將新娘子迎回來時,渾身上下已是溫得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安平侯府門前,幾個管事小廝紛紛燃起了喜炮。喜慶的雙響爆竹,第一聲‘呯’的炸上天空,第二聲,硬生生的被憋沒了。
十隻喜炮竹裡,只有兩個能出來第二聲響。
好不容易湊齊了雙數,轎伕們顛了幾顛喜轎,從府門前已經被溼氣打得快要熄滅的火盆上邁了過去。
因雨大,前來觀禮的人並不多。所以一切要頂着雨在外舉行的儀式,皆是縮短了時間。一對喜人進到正堂裡溼淋淋的拜了天地後,匆匆的入了洞房。
趁着午後雨小的功夫,來侯府做客的夫人姑娘們紛紛告辭離去。於是,在新房裡陪着新娘子的人,便只剩幾位住在侯府中的近親和府侯中的夫人姑娘們。
這樣的熱鬧自是少不了八面玲瓏的承大奶奶,她一張巧嘴,能將在場的人都逗得前仰後合。木婉玉也是不甘示弱,圍在新娘子的身側,左一句二嫂嫂右一句二嫂嫂的叫,討巧的很。
只新娘子淋了雨,只讓她們待了一小會,便送客了。
木婉薇雖然喜歡雨,卻最怕雨天的溼冷。得了新娘子身邊丫鬟一聲‘我家奶奶累了,各位太太姑娘請回吧……’的話後,立馬出去讓秋錦撐了油紙傘,想頂着小雨往回跑。
一回頭,看到了正向自己急步追來的承大奶奶。
承大奶奶也沒繞彎子,將木婉薇帶到避人的角落裡後,直言向木婉薇求要芙蓉養顏丸。
春蘋是如何死的,承大奶奶是最清楚不過。眼瞅着糙奴楊婆子都變得年輕靚麗起來,她這個未老先衰的怎會不急。
吃了從楊婆子那裡要來的一丸丹藥後,承大奶奶覺得自己眼角和額頭上的褐斑好似淡了許多。她問木宏承,木宏承也是說褐斑變少了。
因此,她拉下臉,再次同木婉薇要芙蓉養顏丸。
木婉薇已是吃了一次大虧,又怎會再次將芙蓉養顏丸給承大奶奶。無論承大奶奶如何來求,就是許下重金,木婉薇也是連番搖頭,“沒了,真沒了。自那害人之物傷了春蘋後,我便將它扔了。眼下手中是一丸也沒有了……”
“老太太已是許了五姑姑煉丹了,”承大奶奶仍不死心,“五姑姑何不再煉一爐?”
木婉薇到底是功力淺,沒能忍住心底的怒氣,她挑起嘴角一聲冷笑,冷言說了句不給後,扭頭衝進了雨中。
承大奶奶銀牙暗咬,看着那抹消失在雨中的背景狠狠道了句,“這個小掃把星……”
木婉薇回到紫薇園中才剛梳洗換了身乾淨衣裳,木婉蘿便頂着雨來了。
她一邊往下脫被淋溼的藕何色繡石榴褙子,一邊笑嘻嘻的道,“雨太大,跑回我那兒不知要淋成什麼樣子。我便賴在這裡了,等雨停再回去。”
屈媽媽忙讓如意再去備熱水,好給木婉蘿也梳洗一番。
木婉欣坐在窗前的雕小几前,正對幾本佛經愁眉苦臉,看到木婉蘿,不由得撇了嘴,可憐兮兮的撒嬌道,“六姐姐,你來陪欣兒玩,欣兒不願意唸經。”
木婉薇進屋後還未注意看木婉欣在做什麼,聽了這話,將目光遞向屈媽媽問道,“怎麼回事?”
屈媽媽如實回道,“雨未落下前,太太身前的丫鬟穀子到來紫薇園來着,說再過四日便是佛母開壇講佛的日子,太太讓七姑娘將這些佛經熟讀……”
“什的勞什子玩意!”木婉薇心中不樂意了,她來到木婉欣面前,拿起佛經就往窗外丟。
木婉蘿卻是一把攔了下來,將那幾佛經拿到手中後笑道,“你便是不喜大伯母的做法,也不用丟了佛經不敬菩薩啊。”
“你最近倒是對佛經感興趣的緊。”木婉薇輕掐了木婉蘿一把,笑道,“怎的,不想議親,想尋了座姑子廟斬斷紅塵了?”
“去去去,”木婉蘿拿手去推木婉薇,挑起修得精緻的柳眉道,“我還不是想討巧些,好讓老太太出門時帶我去透透風。你能時不時的到鎮國公府去坐坐客,我可就指着這個了。”
“那佛陀寺你也看了許多遍了,竟是還沒看夠。”木婉薇不以爲意,發話讓木婉欣去同七巧玩了。
木婉蘿咬着嘴脣,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把丫鬟和婆子都打發出去後,她用手指勾了木婉薇的衣袖,“小五,我,我想當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