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旖灩在一片血霧中倒下,莫雲璃素來無情無緒的眸子驟然一眯,瞳孔收縮間似有鋒利冷寒的冰碴飛濺而出,他暴喝一聲,雙足深踏地面,穩若磐石,手中寒劍若淺灘之龍終於躍入大海瞬間光芒一盛,藉助腰力幻化成一道道猙獰迸射的電光霹靂,向着黑衣人傾罩而去。
於此,他雙足踏起的雨水更是卷蕩起滿地雨花攜雷霆之勢齊齊擊向圍攻而來的黑衣人,這一瞬間他身上暴起的赫然是勃勃殺機。
劍光若一道道閃電劈開雨幕,龍吟不絕地罩頂而來,內力催動的雨幕像一道道寬大的刀花,和絢麗的劍光一瞬間映的天地一亮。慘叫聲不絕於耳,僅剩的幾個黑衣人面露驚駭不信,在這劍光雨光下倉促後退躲避,可即便如此,那強大的劍影還是如山般籠罩,身體被劍光撕碎,他們紛紛受傷倒地,顯然都沒想到莫雲璃會突然爆發出這樣強勁而無可擋的劍氣來,至死都面露不信,不過十數招,屍陳滿地。
莫雲璃見此沒多瞧他們屍身一眼,身影一閃已單膝跪在了旖灩身旁,將她從血水中撈了出來。旖灩本就體力不支,又生生將倒鉤箭從骨頭中扯出,此刻血流不止,眼前已是陣陣發黑,她被莫雲璃攬進臂彎,雨依舊在下,打地本就沉重的眼皮更難睜開,旖灩低聲道:“藍影,我的婢女……”
莫雲璃見她不過說了幾個字,肩頭血洞便有更多的血涌出來,蜿蜒一地,忙在旖灩肩頭幾個急點,道:“她沒死,放心。”
他的聲音飄渺傳進耳中,旖灩心神一鬆,意識模糊起來,她強行欲撐起心神來,努力睜眼,卻只朦朧中瞧見一個晃動的影子,一張俊面,依稀一雙充滿關切若有繁星閃動其間的眼眸。這世上似乎是有那麼個討厭的人,總是用灼熱閃亮的眸子鎖着她,霸道地要她接受他的所有,當真是陰魂不散。
迷迷糊糊,旖灩忍不住嘀咕一聲,“混蛋,又藉機調戲我……”她言罷已是徹底陷入了黑沉之中。
莫雲璃見她動了動蒼白的脣瓣,他用心去聽,卻只聽她罵了句混蛋,其後那句淹沒在雨聲中,任他耳力超羣也是沒聽清楚,只以爲她罵自己混蛋,不由怔了一下。
大雨傾盆,旖灩又受了這樣的重傷,稍有不慎,晚上片刻救治,她的右臂可能就要廢掉,莫雲璃不敢耽擱,抱起旖灩便欲離去。只從藍影身旁掠過時,念着旖灩方纔的話終是蹲下身將藍影從雨水中拉出,卻並不帶她離開,只將她拉到了一處避雨的屋檐下躺好便抱着旖灩飛縱而去,瞬間消失在了大雨中。
藍影雖身重數刀但卻皆不在要害,她並未暈迷太久便醒了過來,想到先前發生的一切,她心神一凜,強撐着站起,見不遠處街上橫屍遍地卻獨獨沒了旖灩和那紫衣人的身影,藍影面色微白,運氣便往東宮跑去。
君卿洌得知旖灩失蹤,當下便親自領着一隊東宮侍衛到了事發地。現場並不是主街道,這樣的鬼天氣,倒無人經過,依舊是一地屍體,殘肢斷臂沉在雨水中,即便是這樣的瓢潑大雨都掩蓋不住那濃重的血腥味,地上和牆上佈滿了打鬥的痕跡。君卿洌細細檢查了那些黑衣人,在他們身上卻是半點頭緒都未發現,最後目光落在他們掉落一地的兵器上他心神一動。
這裡只有十三人,卻使用全然不同的十三種兵器,而且瞧他們的屍首,太陽穴皆隱隱凸起,這是內家高手的表現。這樣一隊高手,且還使用不同兵器可不多見。揚名星雲大陸的也就索命十八鷹合乎此點,這索命十八鷹乃是一個殺手組織,他們不同於其它殺手組織有數百,上千的殺手。十八鷹唯此結義兄弟十八人,因每人用一種武器,十八般兵器佔全,且個個將自身兵器用的爐火純青故而揚名天下,十年前他們潛進南沙國皇宮刺殺南沙先帝一舉成功,且全身而退,一時名噪星雲大陸。
這裡雖然只有十三具屍體,但根據藍影的敘述,在她們無意間闖入時那紫衣人已被圍攻多時,也可能其他五人已在其它地方被那紫衣人給解決了呢。
能請得動十八鷹殺人絕非尋常之人,而值得十八鷹刺殺的人自然也非等閒之輩,能令十八鷹今日盡數覆滅在此的人,那更是武功深不可測了。放眼八國,這樣的人並不多,據藍影說那紫衣人年輕俊美,藍影是見過天乾攝政王夜傾的,那麼便不會是夜傾。
這樣的話便只剩下兩個可能,那紫衣人或是天宙國的年輕丞相,不然便是天盛國的太子或冷玉王。天盛國和中紫並不相鄰,千里迢迢,其太子或冷玉王該不會到中紫來,倒是天宙丞相莫雲璃在多日前便攜蓮華公主前來中紫,這紫衣人最可能便是莫雲璃。
君卿洌思慮清楚,當下便吩咐道:“快,派人打探天宙國的使團如今到了何處。”言罷,他躊躇一下終是又道,“吩咐九城守城倘使發現霓裳郡主出入城門即刻來報,調動京畿衛便是將京畿給本宮翻過來也要儘快尋到霓裳郡主。”
聞言墨雲一驚,這些年不管出了何事,處境多壞,太子都不曾在京城中動過一兵一卒,就是爲了安隆帝的心。可沒想到如今太子殿下竟是爲了霓裳郡主要在京城翻天覆地尋人,他神情一凜,不由道:“殿下,瞧這情景十八鷹當盡死於此,霓裳郡主多半是被那紫衣人帶走了,既然郡主幫了那人,那人當不會爲難郡主纔對,是不是……”
是不是無需這樣擔憂,竟至要動京畿衛和九城守兵。墨雲憂慮的話未曾說完,君卿洌已沉聲道:“可萬一負責刺殺的除了十八鷹還令有其它殺手組織呢?本宮冒不起這個險,必須儘快找到她才行。”
墨雲從未聽過主子用這樣嚴厲低沉到微顫的聲音說過話,聞言他忍不住瞧了眼君卿洌。藍影去的匆忙,又渾身是傷,太子問過話她便暈厥了過去,其後太子連蓑衣都未披便匆匆忙忙地衝出了東宮,此刻太子渾身溼透,雨淋後的清冷麪容上有着不容錯認的焦慮和驚惶之色。
太子殿下對霓裳郡主的情意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墨雲望着雨幕中身影挺拔孤單的主子不由怔了下,接着才沉聲應了掉轉馬頭往京畿衛而去。
盛府惜顏院中,雨水沿着屋檐往下傾灑,主屋卻一派安靜。鳳帝修住進惜顏院後並不讓盛府的奴婢們進院伺候,他的衣食住行一直都是兩個近衛金寶銀寶在安排。此刻,金寶銀寶皆站在屋檐下,神情略顯肅沉,一道雷電劈開雨幕,金寶凝眸回頭望了眼安安靜靜的正屋,忍不住地道:“主子這次閉關可是修煉藍冥功的第七重,若然能突破此重,便離九重頂峰又近了一步,如今主子都進屋五個多時辰了,怎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情形如何了。每重功力大成之時都不可被擾,需絕對靜心才成,不然極有可能功虧一簣,走火入魔。這麼重要的時候原該在影衛安排的地方盡心運功纔是,可主子偏不肯離開盛府,又不準隱衛潛入盛府保護,這就你我二人守在此,倘使真有人來襲,豈不是拿性命開玩笑。”
銀寶也瞧了眼黑沉沉的天空,道:“又有誰能猜到這麼關鍵的時候主子竟反其道而行之就在盛府中打坐運功了呢?更何況,如今主子對盛二小姐正是情濃不捨,一刻都不願離之的時候,那位又是個一日不惹事便不消停的主兒,影衛們所尋閉關之處遠在凌秀谷中,雖說凌秀谷中安靜幽謐,冰玄洞中的冷氣環境也有利於主子功力大成,可是這一來一回卻要起碼五日,主子又豈能放心離開?與其運功時主子還念着盛二小姐,不能全心,到不如以平常心對待,就在此處衝破內功第七重,這第一重不過閉關運氣三大周,半個時辰便可大成,第七重卻要足十個時辰,若順利纔可大成。如今才五個時辰,你急什麼,我們好好守着便是,主子旁晚必能破關而出。”
金寶點頭,卻又嘆了一聲,道:“等主子出來得知盛小姐今日去了東宮,還不知會不會怪咱們隱瞞不報呢。”
兩人正說話,卻突然神情同時一凜,目光精銳直逼前方,待一道人影出現在雨幕中,見是自己人,他們才收了厲色。金寶閃入雨幕,迎上了那人,來人跪於雨中稟了幾句,金寶面色赫然一變,轉身匆匆又閃了回來。
銀寶瞧哥哥神情不對,知必是出了大事忙踏前一步迎上,道:“出了何事?”
金寶眉峰蹙起,望了眼安靜的正屋,道:“霓裳郡主出了意外,如今行蹤不明,只怕還受了重傷。”
銀寶聞言大驚,他和哥哥這些時日一直跟在主子身邊,自然知道在主子心中旖灩的地位,莫說是重傷,那位便是掉根頭髮都是大事。這樣的事情倘使他們隱瞞不報,旖灩出了大事,那主子出關,第一件事定是手刃他二人,可若是此刻稟了,萬一主子急火攻心,引致走火入魔,那當如何是好。
更何況,內力修習衝破大關也講究個水到渠成,主子今日若不能順利衝破第七重,那便若水至而道阻,來日必要費更大的功夫和心力才能精盡一步,這兩年來的修習可能就都白費了。
這些也沒什麼,關鍵是這一耽擱,主子便無法在五年內衝破藍冥功第九重,這纔是要命的大事啊。
銀寶想着神情一凌,道:“不行,這關乎主子的性命,那霓裳郡主再危險也不能因她累害到主子。即便主子出關要你我性命,今日擾了主子清修,出一點岔子,此事不能此刻稟報!”
金寶面露掙扎,銀寶便又急走一步,道:“哥,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什麼都沒主子的命重要!我這便帶人去全力找尋盛小姐,定將人及早找回來便是。”
金寶知他所慮甚是,聞言焦躁地在原地踱了幾步,這才道:“不成,咱們跟着主子十五年,你何曾見過主子像現在這般像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的人過?只怕在主子心中並不是你那般考慮的,盛小姐的事不能隱瞞。我等稟過,便是要取捨也當是主子來,我們做侍從的豈可越主而斷,提主子做主等同悖主,這些年的規矩難道都白學了嗎?!”
銀寶聽罷氣得雙目圓瞪,怒聲道:“我看你是怕盛小姐真出了什麼事,主子會雷霆震怒,你惜命,我來承擔後果便是,哥你大可說此事是我欺瞞於你,你全不知情……”
“閉嘴!在你眼中爲兄便是那般膽小畏死的鼠輩?”
兩人爭執起來,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前來稟事的男子忙上前阻攔,道:“和霓裳郡主交手的是索命十八鷹,郡主這次只怕當真凶多吉少,兩位便莫再爭執了,趕緊拿個主意纔好。”
金寶聽聞此話神情更是一泠,道:“郡主不能出事,我這便稟明主子。”
他說話間人已若一縷青煙掠進了屋中,在內室門外提聲道:“主子,屬下有事要稟!”
屋中,鳳帝修盤膝坐在牀榻上週身卻有藍色冷霧縈繞不已,正閉目排除一切雜念運功精修,已然進入到了忘我之境。方纔外頭的爭執聲雖聲音不小,但他卻半點不聞,此刻金寶於近處大聲喊話,鳳帝修雖睫毛都未動一下,可雙耳已能過音。
金寶喊罷這話,銀寶才衝了進來,欲阻可知裡頭主子必定已被驚動,晚了一步,直恨得狠跺兩腳地面。
金寶將事由一一稟過,垂首靜候。主子聽了這話,倘使以霓裳郡主爲念,必會收功中斷此次精進,若是主子心念自身,不過略有打攪,再度潛心運氣,只要不中斷打坐,不言不動,自然也不礙大事,端看主子如何抉擇了,做奴婢的明知事重,便不可妄自替主子決斷,即便是以忠心爲藉口也不行。
金寶言罷半響不聞裡頭有動靜,心神不由一鬆,他也希望主子能以自身爲念。可他和銀寶目光剛剛一亮,便見屋中藍色光芒驟然一盛,接着房門嘭地一聲打開,望去,鳳帝修人已出現在門口,一襲白衣被汗水淋溼,俊面微白。
金寶和銀寶同時一驚,可瞧着鳳帝修神情無恙又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樣子,不由提心不已,而鳳帝修已是沉聲道:“動用軒轅城全部力量,半個時辰內我要知道天宙國在軒轅城的暗樁總樁所在。”
旖灩是被疼痛折磨醒的,她睜開眼眸瞧見的是白青色織銀絲祥雲的帳幔,這地方極是陌生。心神還在迷茫之中,旖灩便敏銳地感受到了身邊有人,且她身上不對勁,分明未着衣物,另有一雙手正撫着她的右腿外側往腰肢上移。
旖灩驚得雙目圓瞪,心一凜,擡身便欲坐起,耳邊卻響起一個微啞的聲音,道:“醒了?你肩上的傷極重,莫動!”
這分明是個男人的聲音!
腦中暈迷前的一幕幕涌入,旖灩雙眸一眯,驚地擡臂便欲往頸側人影處擊,怒喝一聲,“恩將仇報的淫棍!”
可她手臂不過輕輕一動便覺鑽心疼痛,接着無力垂下,同時一隻冰涼的手壓在了她裸露的肩頭,不見多用力,可卻生生地鉗制住了她欲擡的身體,令她又結結實實地躺回了牀榻之上,那微啞卻悅耳的男聲帶着一股戲謔之意再度響起。
“我說別動!你再亂動,我不介意當真做回姑娘口中那忘恩負義的淫棍。”
旖灩氣得渾身發抖,雙眼冒火,待聽清男子所言,又瞧清所出環境,她不由一愣。
卻見她此刻平躺在牀榻上,身上確實衣物盡褪,可從肩胛處卻有一塊厚厚的黑布被拉起,兩個婢女跪在牀上分別壓着黑布兩頭,另有兩個貌美的女子站在牀上,高高提起那黑布,形成一塊黑幕將她肩頭以外遮在了黑幕的另一頭,唯留了巴掌大的右肩袒露在黑幕這邊。
旖灩尚未楞過神來,黑幕那邊便響起輕柔的笑聲,“姑娘這可誤解公子了,事急從權,這裡唯公子醫術最高,姑娘肩頭的傷太重,那倒鉤箭上又塗了毒,我們可處理不了,非公子親自給姑娘醫治才成。可姑娘這身上其它幾處雖都是皮外傷,卻也血流不止,若不及時包紮止血,恐會失血過多,加之姑娘又淋了雨,這大熱天的,若是不及時消炎抹藥也是容易化膿高燒的。”
這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隨着這聲音分明有一雙手又在她的腹部塗抹了些清涼的藥物,旖灩此刻毛孔倒豎倒是敏銳地感受到那雙手綿軟嬌柔,定是女子所有。
弄明白了處境,旖灩微鬆了一口氣,可感受到身無寸縷,身邊又分明坐着個男人,登時渾身毛骨直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籠煙眉也緊緊擰了起來。
“嘖嘖,神情如此羞憤,倒讓在下忍不住想入非非了。左右姑娘罵都罵了,我若不應了這罵豈不冤枉?我這人平生最厭被人冤枉,莫不如應了姑娘這罵更好,青鳶,紅綾,給爺扯了這礙眼的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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