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洌帶着大隊的禁衛軍衝到千安王府,馬蹄聲,兵戈聲,還是漫天的火光映亮了半個軒轅城,縱然千安王府也算曆經兩朝見過大世面的王府,這樣的抄家場面,還是將府中的下人,女眷驚地尖叫連連。
不說他們,便是千安王府的幾位男主子瞧見這等陣勢,也是面無人色,雙腿發抖,千安王戎馬征戰了半生,如今已年邁,卻沒想到竟遭滅門之禍。眼見禁衛軍面色冷寒地大半夜衝進千安王府,層層包圍,兵戈森然,千安王雖還不明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王府這回是真完了!
千安王府這樣的地位,若非大罪,若非皇上手中捏着實證,是萬不會也萬不敢令禁衛軍直接夜闖搜查千安王府的。千安王縱然力持鎮定,可也面色青白,隱在衣袖中的手不住發抖。
果然,君卿洌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千安王的想法。
“靖南侯貪墨賑災銀,企圖引起民亂,私運兵甲等物戰爭物資到南沙國,有靖南侯和南沙國交易的賬本可查,令千安王府世子沈璧在伏虎城私運兵器被人贓並獲,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畏罪自殺!千安王府涉嫌叛國謀逆,給本宮搜!”
夜色下君卿洌的話震在千安王府所有人的心頭,一瞬靜寂後,嚎啕的哭聲震天而起,千安王再支撐不住,身子搖晃着跌坐在地。
沈璧是偷偷離開京城的,翌日王府中人才發現世子不見了,遂派人找尋,但卻一點蹤跡都沒尋到。千安王這纔想到沈璧極可能是尋盛旖灩報仇去了,可他派人去追盛府的送葬隊伍,最後追到才發現送葬隊伍中的盛旖灩根本就是假的!
這一番耽擱,待消息送回京城,千安王還未曾有所反應,靖南侯便被押送回京了,千安王又忙着處理此事,倒把找尋沈璧之事放後了。他萬沒想到,這兩件事竟是關聯的,更想不到自己鍾愛,寄予厚望的嫡孫竟然已經落到了別人手中,成了刺向千安王府的那柄毒劍!
半個時辰後,禁衛軍將千安王府翻了個底朝天,更是從千安王的正房中尋到了一間密室,且從裡頭尋出了極多密函等物,君卿洌捏着其中一張信函,眯着眸子,冷聲道:“千安王,衆目睽睽從你房中密室中搜出你和南沙國丞相來往的信件,還有這龍袍等物,你還有何話可說!”
千安王瞧着那一箱莫名多出來的龍袍,嘴脣發抖,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可他不明白,他的正房日夜都有人把守,且那密室建的再隱秘不過,君卿洌到底是如何知道密室所在,且將這栽贓的東西放進去的!?
只是不明白又如何,結局已定,這些東西被當衆搜出來,通敵、叛國、謀逆,這些罪名每一項都夠滅九門了,千安王府根本連分辨的機會都沒有,哪個皇帝也不會放過有謀逆嫌疑的大臣!
千安王老眼盯着君卿洌,陰聲道:“到底是老夫低估了太子,太子真是好謀算,好手段!”
君卿洌瞧着千安王不甘的灰敗眼睛,神情冷峻,未發一言,心裡卻在低嘆,千安王低估的並非是自己,而是那個身影單薄的女子,這場謀算從頭到尾,都是那女子一雙素手輕輕攪動,翻雲覆雨,只在她低眉淺笑之間,他這個太子只是予以配合罷了。
當初於她合作,不過是爲了有機會親近她,雖瞧出了她不同其她女子的內中錦繡,但也並不曾料想她會有如此驚人之鬼才,一趟南行,她不僅爲他贏得了半壁江山的民心歸一,成功安撫了災民,免除了動亂,而且還將他如芒在背的千安王府也一併收拾了。沒了千安王府的翼王,失了皇后依持的翼王,對他再不能形成任何威脅。
這樣一個女子,又叫他如何能夠不心折?又叫他如何能夠不傾慕之,想要得到之?如何能夠放手啊……
千安王見君卿洌竟因自己的痛斥而神情恍惚起來,只以爲君卿洌是心虛,再度大喊,道:“老夫爲中紫國建功立業,隨先帝打天下,如今你身爲儲君,陷害忠良……”
千安王話沒說完,君卿洌已回過心神,只淡淡瞧了眼他,揮手道:“堵上嘴,所有人押往刑部大牢,等候處決!帶走!”
旖灩是在五天後收到千安王府謀逆已被判滅九族的消息的,聞訊不過一笑便丟了開來,倒是隨州知府劉更高興的不行,他不知內中詳情,只以爲靖南侯真私運戰略貨物往南沙,於千安王府合謀篡國,以爲自己在太子面前立了大功,只覺福星高照,剛剛投靠上太子,東宮便坐穩了江山,簡直就是時來運轉,蒼天恩澤。
爲此,劉更對旖灩這個帶來福運的欽差也是盡心盡力地伺候,不敢有半點的違逆,有了劉更帶頭,隨州的賑災進行的再順利不過,又大半個月禹城外的災民皆已被疏散,得到了安置,也都領到了冬糧,開始砍樹建房等。常常伴隨災荒而來的時疫也因防範的周到而未曾爆發。
大局已定,旖灩開始安排回京事宜,劉更得知欽差要走,還寄希望於旖灩能在儲君面前多多美言,當即便在府中又安排了盛大而隆重的送別宴,隨州大小官員,爭先恐後地趕到,送別欽差。
酒宴安排在中午,這日天高氣爽,萬里無雲,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知府劉府中再次紅毯鋪地,鼓樂喧天,極盡熱鬧,酒宴奢華,婢女們香衣鬢影,穿梭在紅廊假山之間,當真是說不完的風流富貴。
劉更一身官袍,滿臉春風,在後花園中接受衆同僚的讚美。
“劉兄這次立下大功,一定得太子青睞,往後平步青雲,可莫要忘記提攜小弟一二。”
“劉大人有仙人護佑,逢凶化吉,因禍得福,我等跟着劉大人,那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
劉更被下頭官員吹捧的熏熏染,滿臉紅光,拱手道:“好說,好說。”
卻於此時,管家匆匆來報,道:“大人,欽差大人的車架快到巷口,馬上到府了。”
劉更聞言忙揮手道:“快,快都隨本官前去迎接。”
說罷,帶着衆官員匆匆地趕到了府門口,望去,果見欽差的儀仗已經進了知府門前的巷口,那俊美的少年欽差高坐馬上,一馬當前行在前頭,只是他的馬後卻還跟着大隊的護衛軍,全部都穿着鎧甲,手持兵器,馬蹄震動,連頭頂的秋陽似乎都被驚嚇,晃動了起來。
劉更和衆人皆莫名心慌,愣住了,怎覺着少年欽差這架勢陣仗,不像是來赴宴,倒像是……抄家!
劉更面色一變,但想到少年欽差到隨州的言行態度,又覺自己這個想法委實荒唐,興許欽差是赴宴過後便直接要出城回京了呢,自然是要將護衛隊伍都帶上的。再說,這少年欽差瞧着也不過十五上下,小小年紀,哪裡會有那麼深的心機,能將滿隨州的官員都玩弄於鼓掌間?這太逆天了,他劉更活了半輩子,也算這隨州一梟雄,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不可能會被個毛頭小子給糊弄住。
劉更想着,心神大定,拂了拂袍子,臉上又掛起了春風得意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哈哈笑着道:“欽差大人再次光臨寒府,真……”
旖灩一馬當先衝向劉府,見劉更笑着迎上來,脣角輕輕一勾,柔軟的弧度卻隱着入骨的冰寒之氣,於此同時,她腰際的青鋒劍已鏘地一聲抽出,馬蹄踐踏過青石磚面,手中寒劍在暖陽下反射出刺眼白芒,若電光一閃,旖灩未曾言語一聲,目光都不曾望向劉更一眼,地上那道拱手行走的人影已被截斷,瞬間支離破碎,人首兩處!
劉更的話自然未曾說完,因爲瞬間他的人頭已離開了身體,快的他甚至連臉上的笑意都沒能收回,快得在他頭顱滾地時,他的身子還慣性地向前走了兩步。
血霧飛濺,噴灑在知府門前乾淨無塵的青石地面上,被旖灩身下寶馬流霞踏過,愛馬似感受到了殺戮的快意,嘶鳴出聲,旖灩提繮勒馬,它人立而起,甩了甩火紅的鬃毛這才停下,雄赳赳氣昂昂地睥睨着知府門前一羣嚇愣過去的大小官員。
嘭地一聲劉更的身體砸倒在地,他的頭顱更是滾進了迎接欽差的官員隊伍中,這時這些身穿官袍,笑容滿面的大人們才驚嚇過來,尖叫着,嘔吐着,後退着,腿軟着,倒地着。
旖灩端坐馬上冷冷瞧着,只一揮手,身後的侍衛們衝上將這些隨州官員團團包圍。
隨州官員們癱倒一片,個個面無人色,抖若篩糠地瞧着旖灩,恍恍惚惚,宛若噩夢突臨。
旖灩正要說話,豈料咕嚕卻從她袖囊中飛了出來,直飛到流霞的馬頭上,也昂頭挺胸地站着,好死不死地蹦躂了兩下,使勁地踩着流霞的頭顱。
流霞正是旖灩那次在御苑馴服的那性烈的汗血寶馬,旖灩自得了它,也是百般愛惜,平日都是親自給它餵食洗身,養的流霞脾性火爆,目中無人。自咕嚕跟着旖灩,這一路一馬一鳥沒少鬧彆扭,很是不和睦。
像是此刻,流霞本桀驁地昂頭睥睨衆生,馬頭突然被咕嚕踩踏,威風大減,登時便惱地嘶鳴一聲,狠狠地甩起脖頸來,咕嚕偏仗着身小靈便使勁欺負暴躁的馬兒,飛上它的馬耳,一下下叨着耳毛,流霞的馬嘴馬鼻噴火,眼見便要暴怒。
旖灩被逗地莞爾一笑,臉上冷色瞬息消退,擡手忙將咕嚕拽回來,扔到肩膀上,這才安撫地順了順流霞的馬毛,俯身,低笑着道:“好馬不和鳥鬥,流霞是血統純正高貴的汗血寶馬,和只雜毛鸚鵡計較什麼。”
流霞果真在旖灩的安撫下不再撂踢起,高傲地揚了頭,倒是咕嚕嗚咽兩聲,旖灩卻壓根不搭理它,再度擡眸掠向了馬下癱倒的衆官員。
知府劉府右巷的巷口,此刻站着兩個筆挺的身影,藉助一顆巷口大樹隱藏了身影,目不轉睛地盯着知府門前的一幕。
那打頭的男子一身世家子的俊逸華貴打扮,腰間環佩相扣,容貌俊美無塵,冰清玉潤的面龐,欣長優雅的站姿,無不給人玉樹芝蘭般的溫潤雅緻之感,風姿特秀,只站在那裡便有股朗朗如日月入懷的清華風姿。
此刻他的目光正鎖着人羣前高坐馬上的旖灩,眼見她一劍取了劉更頭顱,轉瞬便對着一鳥一馬笑靨如花,仿若不知世事愁苦的大男孩。一身男裝,粗粗修飾了容貌,並不刻意掩蓋身爲女子的事實,但因那一身氣質,竟叫人全然看不出女子特質來,便是此刻笑容明媚亦不顯女態,反令人覺得眼前是個邪魅無雙,亦正亦邪,詭異莫辯的少年,他溫潤的面上笑容微斂了起來。
身後黑衣侍衛目光也落在旖灩身上,忍不住低聲道:“將軍,那……那當真是中紫國新封的霓裳郡主?明明是個少年,她這樣……莫相怎會鍾情此等女子。”
眼前少年太是駭人了,這樣的人物,做爲男子已是叫人心驚膽寒,怎麼會是女子……女子怎麼會這樣邪魅莫辯,深沉不測……
被喊做將軍的男子聞言卻目光閃動,道:“原來如此,此等女子,青青遠不能及……好一個霓裳公主盛旖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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