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清秀的面孔從院子後門探出來。
向嵐清看清來人，竟是許久未見的鹿瑤。
因受寵，每日的山珍海味讓她圓潤了不少，原本就盡顯幼態的臉頰，現下竟有些嬰兒肥，看上去既可愛又不失女人的性感。
怪不得慕天章對她愛不釋手。
“鹿妃娘娘，快請進！”向嵐清忙將鹿瑤迎進安和堂。但想到房間並沒有仔細打理，過慣了奢靡生活的鹿瑤肯定會不習慣，向嵐清吩咐雪玉，“快把我那匹紫貂皮毯拿出來，給鹿妃娘娘墊到身下！”
鹿瑤拉住向嵐清的胳膊。
“向大小姐，不要這麼見外。”她含羞一笑，“向大小姐也曾幫助過我，我都未曾正式跟你道個謝呢！”
說着就要行禮。
兩人身份有別，向嵐清急忙將她扶起。
“萬萬不可。鹿妃娘娘身份尊貴，怎可對我行此大禮，快請起。”向嵐清見鹿瑤穿着樸素，像是慌忙跑來的一樣，不禁有些好奇，“鹿妃娘娘怎麼知道我住在此處？”
鹿瑤望了一眼跟在身後卻一言不發的雪山。
“是他帶我來的。”
向嵐清恍然大悟，原來昨夜雪山說的話竟是真的。
她並不知道雪山跟鹿瑤何時相熟的，又或者是靈妖之間特有的吸引力吧。
只不過眼角餘光看到四腳朝天曬太陽的雪玉，向嵐清無奈地搖了搖頭。
“鹿妃娘娘，聽聞您最近深受陛下的寵愛，讓宮裡的其他娘娘豔羨不已。只是這恩寵雖盛，但定會伴隨着旁人的眼紅嫉妒，還望娘娘一切小心。”
向嵐清想到自己要對鹿瑤做的事，一陣愧疚涌上心頭。
鹿瑤卻笑道：“恩寵與我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我根本不在乎。如果誰想要，誰就拿走好了。”
她的心思單純，越是這樣，向嵐清越擔心她在宮中的處境。
“這恩寵，哪裡是鹿妃娘娘說的算的，”向嵐清指了指紫宸殿的方向，“只有那裡的那位，纔有決定的權利。”
前有幽皇后的虎視眈眈，後有其他妃嬪的橫眉冷對，她對皇恩卻如此不屑一顧，傳出去只怕會被人詬病死。
“向大小姐，陛下對我不過是一時新鮮。”
鹿瑤語氣中帶着些許無奈，和看透帝王涼薄的疲倦。
“怎麼會，如今前朝後宮，誰人不知鹿妃娘娘是陛下的心頭好！”向嵐清喉嚨滾了滾，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如果鹿妃娘娘再爲陛下添上一男半女，這位分一定會更進一步。”
鹿瑤忽地大笑起來。
那笑容，五分不屑，五分冷漠。
“我永遠不會爲陛下生兒育女。”
她明亮圓滾的眼睛驟然眯成一道縫，透過狹窄的縫隙，向嵐清看清了她的眼神，竟是少見的凌厲。
“這是爲何？”
“人妖之子，可是禍害。”鹿瑤恢復往昔的樣子，又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向大小姐，你可聽說過顏皇后？”
向嵐清的心下意識揪在一起。
顏皇后是蕭鶴聞的生母，她怎麼會沒聽說過。
“娘娘想說什麼？”
“當初顏皇后也像我這般受盡寵愛，卻在生下皇長子之後被皇族之人厭棄。不過是因爲陛下忌憚那個孩子的力量。可是區區孩童，又能有多大的威脅！饒是如此，顏皇后和皇長子還是被無情地害死。我可不要步顏皇后的後塵！”
鹿瑤的眼中充滿恐懼，提起這件事都足以讓她渾身顫抖。
向嵐清將紫貂皮毯披在鹿瑤身上，鹿瑤總算止住了顫抖。
“娘娘，您既然不想爲陛下生兒育女，可否願意幫我一個忙？”
衣袋中那顆絕育靈丹已經被向嵐清摩挲過無數次，糾結萬千後，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事。
鹿瑤不想生子，那自己也不算害她。
更何況，一個有恩寵卻不能生育的女人，在後宮中將會更容易生存。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鹿瑤對向嵐清的提議並不排斥。
向嵐清將藥瓶掏出。
“鹿妃娘娘，這是一顆絕宮丹。”
鹿瑤臉色一變，這才意識到向嵐清所謂的幫忙是什麼意思。
“你是想讓我服下？”
向嵐清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這對您來說很不公平，但不失爲一個上佳的選擇。一來可以遂您的心願，讓您無法爲陛下生兒育女；二來也能保您在宮中平安度日。”
“即使是靈妖，也會渴望骨血傳承。我雖不想爲陛下生兒育女，但怎麼能剝奪我做女子的權利？向大小姐，你讓我服下絕宮丹，不僅僅是爲了保護我吧？”
鹿瑤端詳着手中的藥瓶。
裡面那顆靈丹是淡黃色的，看上去就跟一顆進補的藥丸沒什麼區別。
然而只要她服下，她這輩子都沒有含飴弄孫的福分了。
向嵐清緊咬着嘴脣，內心的愧疚讓她心痛不已。
鹿瑤的話提醒了她，雖然這件事能保她在宮裡的安穩，但卻剝奪了她做女子的權利。
這是何其殘忍的一件事。
向嵐清驀地擡手，將藥瓶從鹿瑤手中奪下。
她跪倒在鹿瑤面前，“鹿妃娘娘，請原諒我的冒犯和不敬。”
鹿瑤眉眼彎起來，眼中溫柔無限。
“我只有一件事想問你，”向嵐清擡頭與她的目光交融，那一瞬間向嵐清感受到了置身森林般的爽然和包容。鹿瑤柔聲問道：“你在幫誰？”
向嵐清頓了頓，她不知該如何將此事告知。
自己雖然對鹿瑤有愧，但蕭鶴聞就是皇長子的身份也不能隨意說出口。
一個折中的念頭在向嵐清腦海中閃過。
“鹿妃娘娘，我想助七皇子奪得皇位。”
鹿瑤一怔，對向嵐清的回答感到意外。
“其實我能感覺到，你雖然在二皇子手下，但卻與他並不是同一路人。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是七皇子的人。”
向嵐清沉聲道：“七皇子有濟世之才，又心懷寬仁，只有他登上皇位，蒼朔才能屹立不倒。”
“你也是這麼想的？”
鹿瑤的眼睛閃閃發光，褐色的眸子水汪汪的。
“原來鹿妃娘娘與我有同樣的想法。”向嵐清笑道。
鹿瑤凝視着向嵐清手中的藥瓶，眼神漸漸堅定。
在這個宮裡，鹿瑤只信任慕修淵。
不僅因爲他曾救過自己，而且作爲靈妖的鹿瑤感受得到，慕修淵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味道。
那是一種強大卻柔和的力量，是真正的賢者才擁有的力量。
“如果我服下絕宮丹，真的能幫到七皇子？”
向嵐清已決定改變計劃，她正要將藥瓶揣進兜裡，鹿瑤一把搶過向嵐清手中的藥瓶。
“娘娘！”
但向嵐清還是晚了一步。
鹿瑤毫不猶豫地將藥丸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