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還在跟陳平怒罵着燕國本地的權貴和各地遊俠兒,陳平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聽着李信的抱怨。
從李信的話中陳平也知道了李信爲什麼如此惱怒了,燕國因爲燕王喜的逃跑被俘的事情,舉國投降,除了一些死硬派之外,其他的權貴並沒有經歷秦國的刀兵,這也讓漁陽郡留下的舊燕國權貴實力很大。
這些權貴不僅自己實力強大,而且和地方的遊俠兒聯繫頗多,權貴和遊俠兒勾結,繼續壓榨地方,因爲秦法的推動導致這些權貴的利益不斷受損,但他們也不敢明面上阻撓秦法的推行,於是這些人便指使遊俠兒抵抗秦法,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讓遊俠兒當街犯法,然後逃走。
因爲這些權貴在背後支持這些遊俠兒,所以當地官吏加之人手不足,所以根本抓不住這些人,這讓秦法在百姓心中一直沒有樹立威信,從而無法進行改革。
而李信作爲軍方的人,當地遊俠兒犯法官府抓不住,只能讓軍隊出面去抓,而且燕國山林中呼嘯聚集的遊俠兒形成的匪患也不再少數,所以秦軍還需要剿匪。無論是遊俠兒還是匪患,這些人大部分都和當地權貴有所勾連,每當秦軍去圍剿或者抓捕的時候,這些人早就接到了當地權貴的消息,提前跑了,甚至反殺了秦軍。
秦軍本就沒有對地形不熟悉,加上有人提前通風報信,讓秦軍一直毫無建樹,甚至折損了不少人,所以這讓李信極爲憤怒。
“我總算知道太尉爲什麼要弄死韓國和魏國的權貴了,他們的眼中只有自己家族的利益,一旦觸碰了他們的利益,不管你是誰他都敢動手。讓我帶兵宰了他們得了。”李信憤怒的說道。
當初燕王喜逃跑被俘,燕國不戰而降,李信是最高興的那個,因爲他輕而易舉的就拿下了極高的軍功,封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但現在李信只想罵死燕王喜,早知道燕國投降之後會有這麼多事情,李信寧願在燕國犁地一遍,把那些權貴全部弄死。
“不可,現在不是兩國交戰,若是打仗期間,自然有辦法弄死他們,而不驚擾百姓。但現在不行,若是現在沒有緣故和證據就去殺了他們會讓百姓更加驚慌,不利於安穩人心,而且會讓秦國背上一個弒殺的名頭。
而且這些權貴在地方紮根依舊,若是動刀兵,他們難免不會聯合起來造反,到時候燕國定會被打的滿目瘡痍”陳平搖頭說道,打天下和治天下是兩個事情,治天下不能妄動刀兵,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而且爲了自己的前途,陳平也不可能讓李信帶兵殺人的,這樣會給他們的政治生涯上一個無法抹去的黑點,別說升遷了,甚至還會被殺了以安穩民心。
不僅如此,陳平來漁陽郡的目的是治理漁陽郡,而不是毀掉漁陽郡,若是真兩軍對壘,本就艱難的漁陽郡,恐怕沒有十幾年根本緩不過來。哪怕是潁川郡在秦國的權力支持下,三年才恢復過來,而魏國更是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就看着這些人爲非作歹?”李信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等,等我找到證據了。”陳平淡淡的說道。
陳平上任漁陽郡郡守之後,這些舊燕權貴爲了試探秦國的態度紛紛上門想要較好陳平,而陳平自然是樂見其成,對於這些權貴的拉攏示好,本着接受不代表我答應的態度,開始和這些權貴頻頻接觸,爲的就是找到他們違反秦法的證據,從而一網打盡。
“找到又怎麼辦?還不是讓我帶人殺過去?”李信抱怨道。
“我來漁陽郡的時候,老師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在燕國將陵邑制度落實,從而爲陵邑制度打下推行的基礎。而且這些權貴在怎麼說也是人口,也能做事,直接殺了實在是太浪費了。”陳平說道。
現在燕國苦寒,加上這些年的兵災和天災,讓原本不多的人口更加雪上加霜,人少地多正是說的現在的燕國,所以任何人口陳平都不想要放棄。
“那你有沒有具體的計劃?”李信問道。
“自然是有的,但是現在還不能說出現。”陳平說道。
“你們這些儒生比道家那些大師還喜歡繞彎子,你就告訴我什麼時候能讓我出手。”李信說道。
“這件事也好辦,只需要抓住這些人中領頭的三大權貴即可,至於剩下的人徐徐圖之,慢慢蠶食即可。”陳平說道。
“劇家、郭家以及鞠家,這三家可不是無謀之輩,你若是想要抓住他們的把柄很難。”李信說道。
“所以我的目標並不是直接接觸他們,而是和郭家有着聯姻的李家。”陳平將腰帶上的玉佩整理好後說道。
“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若是他們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也不介意調兵滅了他們,大不了我回去繼承我爹的爵位。”李信說道。
陳平無語的看了一眼李信,是啊你爺爺是侯爵,你爹是侯爵,你祖上是道家老祖老子,您的背景自然不用擔心任何後果,但是我不一樣啊,我得靠自己往上爬。
若是陳平只想要位列九卿自然也不需要顧及那麼多,畢竟他是子游的弟子,曾經又是秦王近侍,無論怎麼論他都是九卿沒跑了,只是實權的問題,但是陳平的目標是三公之一的丞相,這自然單靠子游不行,還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而漁陽郡恰好就是一個極好的政績。
陳平不在和李信言語,而是披上一件千金價值的絨毛披風走出了房間,府外馬伕早已等候多時,陳平上了馬車後,便直接朝着城東的李府而去。
此時的李府,上下熱鬧非凡,傭人正在裡裡外外打掃,門前更是被人清掃的乾乾淨淨,撒上淨水。
李府的書房中,李家的族長,李懷正在和郭家族長郭沅對面而坐,李懷的臉上充滿了敬畏,所以李家和郭家是聯姻之家,但實際上是李家高攀了郭家,而作爲外甥的李懷自然是十分尊敬自己的舅舅。郭沅是當初燕國名臣郭隗的後裔,郭隗正是當初千金買馬骨的主角之一,燕昭王的老師,燕國崛起的關鍵人物之一,也正是因爲郭隗的原因,郭家一舉成爲了燕國的頂級權貴家族,此後郭家雖然在燕國朝堂上地位頗重,門生故吏遍佈整個燕國。
而李家只不過是燕國一個二流的家族罷了,至於頂級的郭家爲什麼和李家聯姻,這是因爲李懷的爺爺曾經救過郭沅的父親,所以郭沅的父親將郭沅的妹妹嫁給了李懷的父親,從而有了李懷。
“舅舅,您怎麼親自來了?”李懷問道。
“我聽說你要宴請陳平,所以我來看看。”郭沅說道。
李懷看着郭沅平靜的神色一時間也猜不透郭沅的想法,現在燕國的上層權貴紛紛都想要交好這位新來的郡守,畢竟陳平的背景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們也必須要慎重對待,一些家族更是收攏了自己家族下的遊俠兒,想要在陳平面前賣個人情,從而換取陳平的青睞。
李懷自然也是這樣的人之一,李家因爲李懷爺爺從一個小門戶便成了一個權貴家族,但畢竟出身低微,缺乏底蘊,哪怕有着郭家的幫扶,李家也無法成爲真正的權貴大族,所以李懷也想要攀上陳平這條大腿。
而攀上陳平這條大腿,自然就和以郭、劇、鞠三家爲首的舊燕權貴產生了縫隙,這也是李懷在郭沅到來之後心裡忐忑不安的原因。
“放心我不是找你問罪的,你親近陳平這沒錯,你心中有野心這是我知道的,身爲我郭沅的外甥,你有將李家發展爲真正的權貴這是好事,我不會責怪你的。但是你要明白,陳平是代表着秦國來到燕國,爲的就是推行秦法,而秦法最大的阻力便是我們這些舊燕權貴。陳平答應了你的赴宴不見得就是好事。”郭沅說道。
“舅舅,我自然知道您的顧慮,但您放心,這些日子我觀察了陳平很久,才決定邀請他上府一敘的。陳平上任以來對各家的示好雖然最開始拒絕再三,但後來也是逐漸接受了。陳平這些天參加了不少宴席,所以我才邀請他來家裡的。”李懷鬆了一口氣說道。
看着李懷輕鬆的樣子,郭沅知道李懷並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而是繼續說道
“我的意思是你太心急了,你看到其他家族開始不斷和陳平拉近關係,擔心自己出手慢了,從而失了先機。但你忘記了李家和郭家之間的聯姻關係,陳平很有可能是想借着你的手來試探我。”
“舅舅您放心,我雖然不如您那般有智慧,但也不是別人隨意就能試探出話語的。”李懷說道。
郭隗看着李懷終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這個外甥還是被眼前的利益矇住了眼睛,亦或者是被自己畢生努力的目標給迷住了眼睛,現在燕國百廢待興,對於李家這樣的家族,越早投靠秦國,越能拿到更多的好處,越能壯大自己的家族,但秦國的好處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陳平的背景你知道多少?”郭沅問道。
“陳平出身貧賤,靠着自己的兄嫂照顧才得以讀書長大,之後陳平在南陽成爲了儒家子游先生的弟子,之後入秦國招賢館,在招賢館學習兩年後,便入了丞相府,成爲一名處理文書的小吏,在之後被秦王賞識,成爲了秦王近侍,在文淵閣成立之初,兼任文淵閣博士卿,協助秦王處理政務。
兩年前被派遣到招賢館負責科舉之事,但是陳平在秦國朝堂的名聲並不怎麼好,很少有人願意與之來往,之後便是被下放到燕國擔任郡守。”李懷說道。
“你可知道爲何是陳平被送到這裡擔任郡守嗎?”郭沅問道。
李懷思索了一番說道
“是秦王爲了平衡朝堂,儒家在秦國朝堂的地位太重了,不利於秦國朝堂的平衡。”
郭沅有些失望的看着李懷,李懷面對郭沅的失望有些不解。
“只要子游還活着,儒家在秦國的地位永遠不會變低,更不會因爲一個陳平的離開而被其他人超過。陳平之所以來燕國,是因爲只有陳平能處理好燕國現在的情況,只有他能夠最快最平穩的讓燕國變爲秦國漁陽郡。不要小看了陳平,子游弟子,秦王近侍,招賢館領事,這些都不是無能之人能成爲的。”郭沅解釋道。
聽到郭沅的話,李懷有些失神,他從沒有想到過這些,他以爲是秦王爲了平衡朝堂,加上陳平因爲在朝堂名聲不佳所以才被貶謫到漁陽郡來的。
“舅舅,那我應該如何做?”李懷看着郭沅緊張的問道,他邀請陳平過府一敘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法改變,但被郭沅這麼一說李懷心中便有了退堂鼓,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只能化被動爲主動,陳平的目標很簡單,想要藉着你的手來探查我的虛實,進一步的想要摸清楚我們和那些遊俠兒之間的關係,從而通過秦法爲我們定罪。這樣既能順理成章的清除我們這些人,又能穩定燕國的百姓,這就是陳平的目的。”
“那舅舅,我這次就單純當做交友便可以吧?”李懷問道。
“不,難得陳平對你有了興趣,我們爲何不加以利用呢?權貴之中有不少人可是和我們不對付呢?爲什麼我們不借用讓他們的命,來幫助陳平樹立功績,從而交好陳平呢?”郭沅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舅舅您的意思是想要把遊俠兒的那些事情都推到他們的頭上,借用陳平的手除掉他們,這樣既可以讓陳平完成任務,同時也可以清除掉那些和我們不對付的人。而且除掉這些人也能推動秦法的事實,幫助陳平增添功績,早日調離漁陽郡,只要陳平離開了,秦國自然會派遣其他人來,只要這人不是陳平這般難對付,這漁陽郡就是我們說了算。”李懷當即明白了郭沅的意思。
“孺子可教也。”郭沅欣慰的笑了笑,自己這個外甥雖然缺少眼光,但是稱得上聰慧一點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