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幾人正在等待着消息,雖然每個人表情十分的平靜,但是眼中還是流露出了些許的急躁。
門外突然響起甲士的腳步聲和盔甲碰撞的聲音,四人急忙擡頭看去,甲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啓稟大王,宮門外三支騎兵手持王令請求入內!”
“帶他們過來!”嬴政起身說道。
“諾!”
甲士的腳步聲遠去,嬴政坐在王位上不復剛纔的平靜,一隻手捏在桌案邊緣,眼中閃着精光看着殿門。子游儘可能的平復這心情,雖說心中早已做好了應對任何結果,但真正等待的時候心中難免還是忐忑,一方面希望能夠帶回來棉花和占城稻的種子,另一方面又害怕衆人空手而歸。
隨着大殿的大門打開,衆人向外望去,兩名內侍帶着三個支隊伍朝着大殿內走來,雖說是三支隊伍,但實際上只有八人,其中有着三個旗幟,乃是當初離開的時候,三支隊伍帶走的證明身份的旗幟。三支隊伍領頭的人是公孫白,當初安排人手向外探查的時候,考慮到語言交流問題,公孫白便親自帶領了一支隊伍向西出發。
公孫白帶領着三支隊伍來到了大殿上,對着嬴政行禮
“拜見大王,臣公孫白拜見大王。”
“拜見大王!”
“免禮!諸位辛苦了。”嬴政看着下方的衆人說道。
當初離開咸陽的公孫白還是一幅翩翩世家公子的形象,如今的公孫白整個人不知道黑了多少圈,臉上佈滿了風吹雨打的痕跡,眼頰下有着一道不小的疤痕,隊伍中其他的人也是如此,他們臉上佈滿了歷經千難萬險的痕跡,但每個人的眼中充滿了閃光。
“這是臣從西域帶回來的棉花和種子,乃是臣和大食的商人交易所得。”公孫白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包裹。
“趙高,呈上來。”嬴政說道。
“諾!”
趙高下去將髒亂的包裹接過,白色的布此時已經被污漬染成了黑色,只能勉強通過一些邊緣才能看出這是白布。趙高將包裹放到了嬴政的面前,剛想伸手打開的時候,就被嬴政阻止了。
雖然包裹髒兮兮的,但嬴政沒有絲毫的猶豫,親自打開了包裹,層層包裹打開之後,露出了裡面的盒子,嬴政深呼吸一下將盒子打開,露出了裡面黑色的小種子,嬴政小心翼翼的將種子捏起來一個。
子游、呂不韋和尉繚也是激動的看向了那一粒種子。
“公孫愛卿辛苦了,此物乃是庇佑我大秦子民不懼酷寒的未來。”嬴政激動的說道。
“這只是其一,南下尋找占城稻的隊伍,也將佔城稻帶回來了,請大王過目。”公孫白說道。
公孫白一旁的頭髮散亂,衣着破爛的人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個盒子。
“臣,贏長,拜見大王,不負王命,臣帶回來種子了。”贏長對着嬴政拜道。
將手中的盒子舉了起來,這占城稻的種子是他們八支隊伍的人用生命換來的,他們南下的路線是楚國、百越再往下就是蠻荒之地,瘴氣、蚊蟲、野獸、毒物、未知名的疾病等等,他們隨時都在面臨死亡的危險,同時還是野人暗中的襲擊。八支隊伍,六十四人,最終只回來了五人。
這些種子是他們六十四人用命換來的,贏長格外的珍重,拿到種子之後,他們不敢有絲毫的停留。進入楚國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楚國內亂,昌平君手下的人發現了他們的身份,他們不得已靠着流浪不斷繞道回到了咸陽,原本內侍說讓他們先洗漱更換衣服,但他們拒絕了,只有將種子親手交給嬴政,他們的任務纔算完成,五十九人的犧牲纔沒有白費。
“你是贏長!?”嬴政詫異的看着下方如同野蠻人一般的贏長。
贏長是贏氏宗室中,安昌君的兒子,也是當初贏翰小團伙中的紈絝,在貴族子弟中最能惹是生非的人物。但是如今的贏長哪裡有絲毫紈絝的樣子,黢黑的身子,健壯的手臂上佈滿了傷痕。
“臣,是贏長,現爲行人令麾下的行人。”贏長說道,當初贏氏宗親外放歷練的時候,他雖然不如贏翰那般文武雙全,也不如其他人那般有着不弱的武力,也沒有深厚的學識,但靠着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也過得有滋有味,在回到咸陽之後,他就去了典客府,成爲了行人令麾下的行人。
“辛苦了,你與贏翰乃是我大秦宗室中的中流砥柱。”嬴政沉聲說說道。
在宗室前往民間歷練之後,前往地方的宗室中,以贏翰最爲有能力,將當初拿下的閼與九城治理的有序不紊,已經有了治理一郡的能力。而其他贏氏宗室還沒有表現出什麼很好的能力,但現在回來的贏長證明宗室之內不僅僅有贏翰一人可擔當大任。
趙高弓着身子接過盒子,將盒子交給了嬴政。相較於棉花,嬴政心中更看重占城稻,酷寒還是靠着其他的東西抗衡,但糧食這是無法代替的,民以食爲天,糧食關乎着秦國的穩定。
嬴政將盒子打開,裡面同樣是保存完好的種子。
“贏長,你們見到過占城稻的產量嗎?”嬴政問道。
“臣見到過,百越之南,未開化之地,蠻夷之人居多,但也有組成部落開始農耕的野人,他們種植的便是如此水稻,至於產量臣之看過一次,相較於漢中之地同等田畝種植,產量的確高出不少,但是否如同王師所說那般,臣不知。”贏長說道。
贏長是見到過占城稻產量的,並非是子游說的那般足以讓整個秦國吃飽飯,但產量的確比現在秦國漢中種植的水稻要高出不少。
嬴政看向了子游。
“應該是我預估了占城稻的高產,臣提議在治粟內史下再設立一個部門,專門尋找精通農事之人,全心全意去研究培養農作物和如何提高畝產。”子游說道。
嬴政思索了一下說道
“若是說到農事,沒有比百家之中農家更懂得了,但農家與大秦素來沒有交際,寡人恐怕其不願意進入秦國朝堂。”
不怪嬴政由此擔憂,百家之中能夠看的上秦國的只有秦墨和道家,有了子游之後,儒家和名家也加入了秦國,這才讓秦國在百家之中的名聲好了不少,但農家是否能夠答應入秦國爲吏,這還是一個未知。
“張子曰:天下熙熙,皆爲名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農家弟子大多爲普通百姓,若是許之爵位後祿應該會有精通農事之人前來投奔,而且我秦國境內也並非沒有精通農事之人,召集起來可讓他們先進行培育。”在一旁站立許久的陳平站出來對着嬴政拱手說道。
“子平說的有道理,如今治粟內史屬下太倉令、太倉丞,掌國庫中糧食的貯存;有平準令、平準丞,掌京師及諸郡物價,可以再設立一職位專門從事農事耕種職位,負責培育農務和耕種之事,在地方再設勸耕督耕之事爲其下屬。”呂不韋說道。
“如此,這件事仲父和子平以及治粟內史商議,拿出一個章程。”嬴政說道。
“諾!”呂不韋說道。
“至於羽林軍出動的事情,由太尉來負責佈置,同時太尉召集軍中將領商議如何防範匈奴的事情。”嬴政說道。
“諾!”
“趙高,傳令,凡事外出尋找棉花與占城稻的六十四人,不幸遇難之人,賞賜爵位與百金與其家人。而回來的人賜關內侯,而公孫白與贏長賜徹侯爵位,三天後朝議當衆宣佈!”
“諾!”“多謝大王!”
嬴政隨後解散了衆人,房間內就剩下了嬴政和在暗中保護嬴政的蓋聶,站在柱子後面的蓋聶注意到了嬴政的眼神,看着嬴政帶着些許愧疚的眼神,蓋聶心中瞭然嬴政的想法,無非是覺得自己不受重用,心中會有不滿。
“辛苦老師了。”嬴政看着蓋聶張了張嘴最後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是臣應該做的,能夠護衛大王安全,臣已經知足,臣的目標沒有多高,也不求多少名利。”蓋聶拱手說道。
“老師求的是什麼?”嬴政問道。
“臣所求的乃是本心,依照內心而行事,至於名利外物,臣所求不多。”蓋聶說道。
最初他入秦當然也有着自己爲了爭一口氣和衛莊比拼的意思,但在秦國的時間越長,蓋聶發現自己的光芒完全被子游遮蓋住,他不是自負,自認爲在鬼谷學的足以應對國家大事,奈何秦國朝堂上名臣如雲,隨便一個大臣在其他國家都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最開始蓋聶的心中也有着落差和迷茫,他也詢問過自己自己還有留在秦國的必要嗎?
最後他給出了自己答案,有必要,或許他無法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才能,但足以在嬴政身邊保衛嬴政,雖說自己無法直接參與朝事,但嬴政也會對自己問政。他的本心並非是在秦國擔當重任,爲的不過是施展才能,自己的劍術也是才能之一。
心性得到提升的蓋聶頓感天地之寬大,實力也隨之提升了一大步,心中也不再執着於一絲一毫的得失。
“老師的本心是什麼?”嬴政好奇的問道。
“本心便是本心,臣現在的本心便是輔佐大王一統天下,結束百年紛爭,爲天下人創造一個安居樂業的天下。”蓋聶說道。
“那之後呢?”嬴政看着蓋聶問道。
蓋聶看着嬴政,並沒有回話,他不知道自己完成這個之後,自己接下來會去做什麼。
“罷了,創造出安居樂業的天下,我們未必能看到。”嬴政擺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