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光天

方繼滿腔的心酸剎那間都涌了上來,衝得他舌根發苦,他脫口道:

方瓊繞着頭髮的手慢慢放下,擡眸直視父親,“嗯?”

方繼沉聲道:“我從來就沒有對不起你。打你的事我就不提了,這個藉口拙劣的很。你從小聰明,卻沒那孩子懂得看人眼色,你如今清楚罷?你十六歲出了軍營要去經商,我一直反對……雖然齊人重利,但商人天生矮人一等。你出生後就沒真正吃過苦,我小的時候你□□父和祖父一輩受的委屈,包括太皇太后遭的罪,都是你不可想象的。”

方瓊道:“父親說這些有什麼用?我總歸是會去做的。”

方繼疲倦地說道:“好了,今日你也讓我高興一回,別頂嘴,好好聽我說。”

方瓊站在那兒,椅上端坐的老人白髮蒼蒼,再不復當年的殺伐果斷。他眼神漸漸軟了下來,道:

“陛下答應我會來,父親等着就行了。”

方繼招手讓他近前,握住兒子的右手,將一枚扳指戴在他白皙修長的中指上。

“爹爹雖然沒有對不起你,但實是對你不好。你要知道,即使這些年重新過一遍,我還是會不擇手段逼你回家,不讓你再接觸生意。可我方家的兒子怎麼會是一般人?爹對你這五年做的,很滿意。”

方瓊不喜仕途,偏偏老爺子認爲官商不能兼之,兒子出生以後就執意要他做官。自古以來商人發跡後所獲皆投入土地,安家立業,本本分分,期盼後代脫商入官,成爲人上人,方氏也不能免俗。有了太皇太后這個機遇,方瓊竟不理不睬,在外頭頂住層層壓力白手起家,直到一年前才被老侯爺接回。

他在外多時,性子早就被磨得外圓內方,遇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都挺得住,眼下抽出手冷道:

“父親滿意就好。”

晏家頓了下,佈滿皺紋的手抵住眉心,說道:

“爹明白陛下心中怨極方氏當年所爲,你從中斡旋也是爹希望的,他能一如既往地待你已是不易,但……你要記住,爹把你接回家的那一刻,就是得了你的默許,你是我方家唯一的希望。”

他沒有說完,相信兒子再清楚不過,以後便要全靠部小輩們了。

方瓊忍了忍,還是道:“我懂,父親不要說了。”

晏家沉默了一陣,“年輕人可以執着,但經過風浪的人不能固執偏激。當年我保下幡花宋家送信的庶子,宋家是倒了,可方家這麼多年以來也是如履薄冰,太皇太后五年前過世,我們更加難處。小煕,你愛做買賣就去做吧,爹爹不會攔了,也只有這樣,一族人才不會心驚膽戰地過日子。”

門外的炮仗炸了起來,戲曲驟停,那震耳欲聾的響聲裡無比喜慶。老侯爺閉目養神,兩耳不聞窗外事。

方瓊道:“父親把壽宴做完再同我費口舌罷……今晚該了結這些事了。”

酉正已到。他繞過屏風徐徐打開堂屋的門,火光混着黯淡的夕陽,把整個大院都染了一層薄紅,光線銳利地穿透屏風,射入老人猶然清明的眼。

方瓊回身一步,看到了那眼中鋪天蓋地的悽色。

“時辰到了,父親不應讓貴客們久等。”

時候一到,端陽候走出了緊閉的屋門,雙手端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兩個鑲金嵌玉的大酒碗。 他身姿挺拔威武,向所有客人鞠了一躬,命世子灑酒祭天。

衆人的視線不謀而合地集中在世子身上,有人訝異地低嘆道:

“小侯爺好風度!”

方瓊絳紫長袍,肅然地舉起一隻碗走到南面大門處,揚手一灑,澄碧的酒水嘩地傾在地上。接着他回到酒席前,對着滿院的賓客執另一隻碗,道:

“本世子代家父一飲。”

他飲畢,賓客皆站起飲酒回禮。

端陽候只在屋外的幾桌待了會兒,醫官上前來請他回屋,那幾桌暗暗看着這景況,都道侯爺怕是強弩之末。

菜一道道上桌,方氏祖籍東海,席上有不少天價的海物水貨,看得那些俸祿薄利潤少的小官小商們眼紅。中秋剛過,廚房準備了螃蟹與月餅饌,還有時令菜蔬果品,樣樣做的鮮美可口。

戲咿咿呀呀唱的熱火朝天,羅敷快速用完飯,從席上溜了出來。院使有意支開她這個外人,讓她出去晃晃消食,想必她走後談的都是朝中宮闈的要緊事。

這正如了羅敷的意,她想把剛制好的解藥交給方公子。上次方瓊沒有說什麼時候給他,看司嚴現狀如常,當然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爲細作提供□□殺人的事情,她跟方府不熟,只能直接趁機尋到公子再完全抽身。

婢女帶她走到花園,園中已有幾位女眷,都是藉着消食的名義一睹園子的風采。那婢女把人帶到,欲告辭離開,聽女客問府中醫官所在。

“良醫所的醫官們應該都在館中用飯,女郎尋人麼?”

羅敷說了所尋之人,稱職的婢女道一定幫忙傳話,女郎在這裡等着就好。

江南未到橙黃橘綠之時,桐葉卻已疏黃。亭臺水閣外一汪碧波里落了枯葉,顯出幾絲蕭索,寬闊水面正如一面大鏡,倒映原般景物。

過廊的花窗影子投在卵石地面上,和修竹臨風的影子交織在一處搖擺,窗外是折柳弄水的小姐們,手持桂花拋在池子裡,引得錦鯉紛紛朝岸邊遊動。

西面是種着奇花異草的花圃,東面是一片竹林並養鶴鳥之所,站在迴廊的盡頭,可見水中有一座佛塔迢迢倒掛在池塘中央,便是西城光渡寺。第一任端陽候篤信般若,皇家工匠用心替其設計了精妙格局,把佛家聖氣延入府中。

羅敷嘖嘖稱讚之時,肩膀被人猛一拍。

“看直了麼?這園子主要是風水之學,實際上不見得是洛陽最漂亮的。”

曾高來的及時,羅敷拉着她一一解說,偏偏這人對住了二十年的地方沒有一點興趣,僅僅是不迷路的水準。羅敷詢問建築她一概不知,問花草她能扯到醫用上,問到一半就明智地住嘴了。

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前頭院子裡來了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通知各位小姐們要放煙火了,花園裡的人都一股腦往入口擁去。

曾高不知司嚴一事,羅敷只跟她說是方公子特地要的藥瓶,因爲十分慎重,所以要親自交到他手上。

“我去跟我爹說吧,他吃過晚飯就和老侯爺在一塊兒,替侯爺找過許多次公子,熟得很。”

羅敷一聽是府中的老人,還是與侯爺交好的,便說:

“侯爺出來時氣色不好,飯後理應不去打擾的。”

曾高道:“管事忙,我帶你去找舒桐,他也能帶你去見公子。公子向來不喜人多,這會敬完酒定是回房去了,等客人要散了纔出來送送。”

羅敷道:“所以有的是時間了?”

曾高最見不得她悠悠閒閒的懶樣,忽然想起一事,道:

“今晚據說有貴客送大禮,也不知是何時,總之你快去,不然公子忙着接待貴客想見也見不着。

羅敷道:“舒桐也在良醫所麼?”

“對啊。”

“方公子在房間裡?你說過他的房間在花園的那邊?”

“對。怎麼了?”

羅敷無辜地看着她:“你去找人家,我就在這裡等你好了,不想走路。”

曾高深吸一口氣,正要發作,羅敷又道:

“你想錯了,我不是懶得走回頭路,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舒醫師巴不得見你一個人來……”

曾高指着她手都抖了:“恩將仇報,你還有理了!等着!”

“沒有沒有,你不要想多。”

於是羅敷理直氣壯地送走了憤怒的陳醫師,一個人在花園裡無拘無束地晃悠。花園着實美麗,難得這個季節滿園還有鮮花,真是賞心悅目。

“啪”地一聲巨響,夜空中驀地綻開一朵豔麗的花,紅色的碎瓣化作長長的流蘇垂到了參天的槐樹梢上,又頃刻消失不見。接着,顏色各異的瑰麗煙火一朵接一朵衝上天際,把夜幕裝點得異常熱鬧。

迴廊裡被天上的煙火照的通明,花園裡的一草一木在明明暗暗中似乎也有了生命力,東邊竹籬外飛出幾隻受驚的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等到煙火停了,月亮已從檐角浮了上來。

池中的塔影泛着晶瑩的白光,水下小魚激起了一圈從塔尖盪漾開的漣漪,恰如佛光普照。

震天的響聲之後,四周萬籟俱寂。羅敷獨自一人站在平橋上,諦聽渺遠鐘磬餘鳴,那是光渡寺的殘鍾。

她想起在疊雲峰的山腳小鎮也有一座寺廟,香火不旺,每日清晨和傍晚,寺中虔誠的僧人總會敲響一口大鐘,聲音飄渺地隨着山風升到山腰,像鳳凰的清樂。

羅敷在橋上轉身,就看到月下立着一人。

那人輕袍緩帶,長衣裴然,便如樹下乍開了一朵夜曇。

鐘聲迴音幽長,月華散落如珠,槐樹三尺見方的空間已闢出一個小千世界,澄明空靈,清宇靜澈。

她不由自主地與那雙眼對視,那人的目光也似月光輕涼,染七分夜色,三分星輝,眼底蘊着一川皚皚雪原。

他垂袖而立,通身璀璨風華未能掩沒稀世容貌,彷彿是夜裡最明亮的光源。

羅敷緩步走到那人前丈許遠,輕施一禮,又退回過廊處繼續等待。他皮相生的極好,她多看了幾下,可也只是單純的欣賞而已。

那人嗓音若流泉甘醴,輕笑道:“女郎好興致,是趁此地清靜,等哪位公子相會麼?”

羅敷面色淡淡,說道:“公子可以告訴我中意的貴女姓甚名誰,我一定不負所望幫公子到前院找來。”

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園子的?進來幹什麼,餵魚?

“前院貴女不及女郎風采出衆。”他搖頭道。

羅敷看似很歡快,笑吟吟道:“原來公子也這麼認爲。”

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她幾眼,極慢地點了點頭。羅敷自認臉皮夠厚,在他審視的眼光下頓時炸毛,他不配合立馬拋棄對自己的興趣也罷了,配合的這麼勉強,是她逼着他點頭了麼!

她杵在那裡,嘴脣微微地抿着,只希望曾高趕快帶着舒桐過來。

那人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中的笑意,道:

“女郎若是要去尋方公子,請跟我來。”

羅敷心中一驚,知道現在開口說什麼都容易被拿住,遂聞若未聞,平視水榭。

他脣畔笑紋更深,柔聲問道:“女郎不信我?”

話音剛落,就有人出聲道:

“十九郎?”

羅敷看去時,東面假山後轉出一人來,正是換了身衣袍的世子方瓊。

“秦夫人。”方瓊皺了皺眉,“請到房中客室一敘。”

羅敷沒有權利反駁,就一路跟在方瓊身後,下意識地離那個叫十九郎的男人遠些。曾高逮到人回來若是看她不在,應該會想到是已經碰上公子了。

王放走在最後。幾年未來,侯府沒有一絲變化,他甚至能辨認出幼時鑽過的一個假山洞,折過花枝的一株桂樹。

前面小心翼翼走着的女郎戒心很強,他一日的凝重心緒反倒減輕不少。她走路時,長長的烏髮柔順地貼在腰後,隱約能看見挺直的脊背,無論是驚慌還是尷尬,都能走得一絲不苟,顯然受過嚴苛的教養。他想起玉霄山那位覃神醫的身世,目中瞭然,卻仍留了些心。

進了園子東頭一扇月亮門,一座小樓坐落於竹林環繞中,就是方瓊繡樓一般的時晴閣。閣中空無一人,傢俱陳設素雅奢華至極,想來用起自家賺的錢底氣甚足。

燈架上的透明水晶燈光線大盛,羅敷回頭去看停在閣外長廊的人,他不進門,爲何要跟上來?既是方公子的朋友,卻並未出席宴會。她能如此肯定,是因人們只要看過這張臉就不可能忽略過去。也許等下要和方公子一道隆重出場?那會兒壽宴都差不多要散了吧。

門未關,方瓊在右手的書案沏了兩杯茶。

羅敷道謝接過,問道:“那位公子不進來麼?”

那人淺淺地望向她,羅敷忽覺這場景很熟悉,好像曾經被人這麼看過。他檀色的外袍下襬浸了一地月光,灰黑狹長的影子沿着走道一直延伸到她的腳下,有些清冷。

這個男人就如同一把鑲着珠寶玉石的利劍,輕而易舉地取人魂魄。

方瓊眉梢一挑,從善如流地道:“十九郎,秦夫人請你進屋,外面涼。”

羅敷冷汗涔涔,努力維持淡定,道:“公子不是外人,請進屋吧。”

王放漆黑的眼眸聚起一絲亮,邁步跨過門檻,邊關門邊道:

“阿秦,方公子剛纔的意思是,你……”

他頓了頓,笑道:“女郎怎麼不說話?”

“抱歉,理解錯公子的意思了,我以爲方纔話太多。”

方瓊端來的茶居然是涼的,他不以爲意地笑笑,道:

“秦夫人話不多,這很好。”

羅敷開門見山地對方瓊說:“上次我與公子到司院判家中,公子託我做的解藥我已做完了,現可以驗收。”她從袖子裡摸出小瓶,瓶子的材質非瓷非玉,乃是特製,輕巧又堅固。

一隻手在她眼前一晃,待她反應過來,手中的瓶子已然無影無蹤。羅敷蹙眉道:

“公子只要別把它砸了,儘管仔細查驗。”

王放摩挲着瓶口,道:“女郎這瓶子是從玉霄山上帶下來的麼?”

“是。”

“我家中也存着不少這種瓶子,論起來講究甚多,但用起來極爲方便。”

方瓊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心知他又要作弄人。

羅敷不接話,只聽他悵然道:

“殺人太快,就論不上講究了,真是一大憾事。”

“……公子若需要,我可以給公子幾個小瓶,不過很貴。”

王放近前一步,揚脣低聲道:“女郎莫要這般冷血無情。”

羅敷以爲自己對他說殺人的反應不夠激烈,思索片刻,道:

“這個,我只負責將東西給顧主,其實管不了那麼多的。”

王放略略傾身道:“女郎對在下還收取高額費用麼。”

“……”

羅敷徹底不理他,問方瓊道:“解藥原是這位公子要的?我雖做好了,卻不能在人身上試用,如果沒有用或者出現不妥請及時告知我,我重新做幾瓶。這裡是兩張藥方——”她拿出兩張疊得很小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

方瓊展開看了,一張是他在馬車上給她的南海藥方,她改動了幾個地方,在原有的藥名旁用筆注了出來;一張是她製成的解藥。

“有勞秦夫人,酬金府中明日會派人送到藥局。”

羅敷搖頭道:“不必着急,公子先試一試,這種特殊生意,我的規矩是見效之前不收酬勞的。”

王放道:“女郎做過幾次這種特殊生意?”

“第一次。”

方瓊把藥方一併遞給他,王放掃了一眼,道:

“秦夫人學的是隸書?”

羅敷頭皮發麻,不好不如實回答:“剛學寫字時學的隸體。”她以爲痕跡一點都不重的。

羅敷在心裡打了許久腹稿,不夠婉轉地躊躇道:“今夜方公子不把我和府中醫官安排在一塊兒,卻和太醫院的大人坐一桌,是何用意?”

方瓊指指杯子讓她先喝口水,道:“夫人本不是我端陽侯府的醫師。歷來洛陽惠民藥局的掌印者都是太醫院中人,讓夫人和大使同席也屬應該。今晚司院判氣色如何?”

“比上次好些。”

“他願意裝作忘記一切,你這個下屬陪他一陪,又有何不可?”

羅敷道:“公子與左院判大人之間我不便揣測,但我私以爲司大人勾結細作,倒戈得又太快,單憑公子上次那番話不足以證明其誠心。”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部說出:“司大人所犯之事觸動國法,然而此事畢竟不足爲外人道,他見我坐在席上,還不知道要怎麼想。”

司嚴推薦了她制解藥,方瓊在說了幾句重話之後把她趕出去跟院判密談,院判至今還好好地管人拿俸祿,這些不能不令她對自身的安全格外注意。她的腦子只能想到這一層,作爲一個半路橫插一腳、瞭解上峰隱秘的下屬,她恨不得再也不見司嚴和方瓊。

“夫人不必憂心前途性命。方某既有把握讓你坐這個位置,也就有把握讓你那上峰不說一個字。至於其它,恕方某無可奉告。”

羅敷順理成章地表示感激,腹誹不停。

竹林在夜風中沙沙地擺動,前院的喧鬧聲傳到林子裡。方瓊走到門前,對王放說:

“沒料到你這麼早就來。”

王放靜靜地答道:“我本該下午就來的,有些事耽誤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方瓊按住眉心,臉色在光影浮動之下愈發如霜如雪。

“算了。到前院去吧,老爺子應該準備好了。”

他見王放靠在窗邊,眼睫蓋住眸中神色,又喚了一聲:

“十九郎。”

王放聞聲擡眼,慢慢露出一個漠然的笑容來。

前院人聲鼎沸,鑼鼓梆子敲得咚咚響,戲臺上弄雜耍的藝人引得看客連聲叫好。

戌時夜色漸深,賓客們不免累了,有些夫人帶着孩子先回家去,留下男人們在方府待到最後。管事和戲班主耳語幾句,踩高蹺的藝人收到班主眼色,跳下來結束這一場。

戲臺一撤,院子裡頓時安靜了很多,前席打着哈欠的老臣振作精神,眼光紛紛盯着侯爺先前出來的那扇屋門。

做官的耳目靈,方纔就發現院裡多了些人。那些人黑衣皁靴,作隨從打扮,散落在院角,冷不丁將周圍圍了一圈。

“哎呀……”一位老大人低低驚呼,他年前剛從四品位置上退下,身子骨挺好,在職時幾乎天天面聖,便看見一張面孔頗熟。

卞巨腰間沒有佩刀,他帶了幾人從後門入,守後門的家丁恭敬放行,顯然受過指點。河鼓衛動作輕慣了,一點未驚動吃喝賞月的祝壽賓客。

他對那個認出自己的老臣抱拳施禮,從角落走到酒席中央,朗聲道:

“請諸位貴客稍等,侯爺一刻後將出來接幾份壽禮!”

已得了消息的賓客們很是激動,壽禮要等宴快散了再請出來,定是舉世難得的珍寶;準備打道回府的人也被釣起一顆好奇心,非要看一看這與衆不同的禮物到底是什麼。一時間遍地都是竊竊私語,也不管是哪家的侍從口氣如此之大。

高燭燃得剩下一半時,夜風將雲朵吹到圓月旁邊,遮住了大半光亮。婢女們添了燈火款款退開,裙幅整齊地拖曳出一條長道。

道旁燈火明滅,燈下有美人信步而來。

頃刻間賓客皆不能語,只覺淡月朦朧下,滿席珠玉琉璃、紅燭銀盞空成陪襯,被其容光一照,立時黯淡失色。

他的眉目清雅至極,瞳色如鏡,映出花影綽綽,星辰邈邈。懸膽挺秀,脣似雲霞,膚如皎月舒輝,髮束一瀑蒼墨。

衆人看呆的剎那,老臣們齊撩衣袍跪下,三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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