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武林大會

背上有點癢,徐步陽迷迷糊糊地想抽出手撓撓,剛一動便是一聲慘叫。

他大汗淋漓地睜開眼,殺豬似的喊起來:“師妹!師妹救我!師兄倒大黴了!”

羅敷才抹完藥,熟練地用右腳跳下樓,手上拿着本厚厚的書,當頭就是一敲。

“哎喲……”

她沒好氣地打開藥箱,“終於醒了?你心口破了個洞,命大活到現在。”

徐步陽有氣無力地作西子捧心狀,“師妹……師兄有遺言要交代給你,以後不要太想我。”

羅敷拆了他胸口染血的棉布條,湊上去看了看傷,正好偏了一分,刺得也不深,不然他連個遺言也沒法交代。

她慢條斯理地說道:“據說你坐在馬桶上,被人捅了一窟窿?”

“女孩子家說話怎生這般粗鄙!”

徐步陽蒼白的面色隱隱發黑,羅敷知道八九不離十了,不禁掩着嘴角偷笑。

他咳了一嗓子,沉痛道:“那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有個醫師冒着北風出去散心,卻不知他風采過人,被一羣宵小給盯上了眼。醫師耳聰目明,發覺不對後匆忙趕回了住處,喝了點水壓驚……”

羅敷興致勃然,撐着下巴道:“然後呢?”

徐步陽恨不得拍個醒木:“不料天乾物燥,他喝多了涼水,腹內雷鳴大作,唯有去那五穀輪迴之所三省其身,方能參悟人生真諦。他正自得其樂,忽然腳前的地磚塌了一塊,憑空多出個凶神惡煞的黑衣人,一刀向他刺來!”

他平時就是這德性,羅敷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有意說得模糊還是喜歡說書,散心這個藉口她壓根不信。趙王的接風宴規格不同尋常,他還能因爲散步缺席?

“說時遲那時快,醫師急中生智,指着他裝作認出他的模樣。那黑衣人果然心神大亂,一手捂住醫師的嘴,一手將匕首刺入他的胸腔,可惜因爲晃了神,並未當場取了醫師的性命,反倒讓對方看清了他是怎麼逃走的。”

羅敷懶得搭話,從鼻子裡“嗯”了一下表示疑問。

徐步陽深吸口氣,胸前的劇痛讓他無暇指責小丫頭不懂事,顫顫巍巍地朝她使眼色:

“師妹,快點端藥,臟器受傷不便擡手。”

那他剛纔是怎麼擡的?羅敷搖搖頭,叫人拿來藥碗,聞了聞湯藥的氣味,放在了牀頭涼着。

“兩個問題,你昨天一天都幹什麼去了?你看清他的長相了麼?”

徐步陽轉了轉眼珠子,“就知道你會問……本來大早上散着心,結果被你情郎的手下綁走了。你們晚上不是大家一起吃飯嘛,咱正在幾裡外的破屋子裡幫着審犯人,估計就是他們的同夥要給咱點顏色瞧瞧。至於那要殺咱的刺客,面巾蒙得有些低了,右眼底下有個疤,真不認識他啊!”

“那你說要見我,還有遺言要說?”

他爲難了一陣,不確定地道:“其實吧,審犯人的時候聽到了幾個消息,被這麼一刺,倒刺清醒了。 我不認識他,可是師妹你說不定認識呢,這會兒要是河鼓衛抓到了人,一切就都好辦了。”

“所以你急急忙忙要來玉翹閣,只是我可能認識他?”羅敷陰沉地擡眼,“然後我這比較安全?我還會點醫術正巧可以照顧你?”

徐步陽尷尬地嘿嘿道:“遺言就是,師妹你得小心太醫院那位資歷比你深得多的右院判。”

羅敷感到事情極爲離奇,連數月不見的司嚴都能扯上關係,實在僅憑一人之力無法看透。

“你知道司院判?”

徐步陽正要說話,樑上翻下一個影子,赭衣束髮,正是令老夫人身邊的那個女護衛辛癸。

他本來乖乖閉了嘴,卻在女護衛告知刺客已經緝拿歸案之後怒髮衝冠:“把他給咱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羅敷涼涼地提醒一句:“肯定要活的,你別想了。”

他心如死灰地合上了眼。

*

刺客伏在地上,不省人事。王府中閒置的空屋子有不少,此時三個河鼓衛擡來一個裝着鎖鏈的大盆,準備趁人沒醒先把刑給上了。

羅敷招招手,擔架上的徐步陽哼哼道:“就是他,咱一雙眼可尖着呢,絕不會看錯。”

一名侍衛說了來龍去脈,凌展軒的暗衛順着那塊鬆動的地磚摸下去,發現有條通往西院側門的地道,正準備回去覆命時,卻發現本該逃之夭夭的刺客暈倒在出口處。

徐步陽好奇道:“咱也沒往他身上扔什麼粉啊藥啊的,上個廁所誰想到會出這種事。”

羅敷白了他一眼,鄙夷地說:“應該是殺手組織想斷了他後路,以免失敗被追查吧。”

犯人去了面巾,雙目緊閉,蒼白的面容十分平靜,若不是有絲微弱的呼吸,都教人以爲他魂歸西天了。

羅敷不動聲色地看着,不禁近前兩步細細打量——他的頭髮梳得很整齊,整齊得都不像是一個藏身暗夜的殺手,五官生的可謂文弱,少了殺手該有的乖戾陰狠之氣。約莫才二十出頭,是個相當年輕的刺客。

她對負責刑訊的河鼓衛道:“我想看看他身體狀況,萬一審沒了不太好。”

河鼓衛向來對她尊敬有加:“大人放心,王府裡的良醫正說他大概是中了毒,某等有分寸,會留個活口。”

她點點頭,袖手旁觀他們的差事。

河鼓衛們將一根從中間剖開的長長竹子架在桌上,下斜的一端對着盆,另一頭高高翹起。房樑上吊着一個極大的牛皮水囊,裡頭裝滿了剛打來的井水,竹子高出的一頭插在水囊裡,涓涓細流順着淺色的竹管往下淌着。

犯人被鐵鏈綁成跪在盆裡的姿勢,頭無力地垂下,細線似的水從他的後腦勺滴滴答答落在盆裡,沒有明晃晃的刀劍,也沒有紅彤彤的烙鐵。

侍衛向羅敷請示過,便坐在桌旁優哉遊哉地嗑瓜子了。

羅敷沒見過傳聞中酷吏的手段,圍着竹子走了好幾圈,徐步陽閉目養神,老神在在地道:

“你們年輕人要學的還多了去。小師妹不知道,就這法子最省財力物力,死在這手段上的魂怕都能佔滿一個牢了。”

她用手指沾了下竹子裡的清水,早春的天氣不熱,水還是挺涼。

人身上漸漸失了熱度,會陷入昏迷,如果不能及時保暖,丟了命也不是難事。長時間浸在水裡,肢體麻木無力,頭部是最重要的部位,從它開始降溫,事半功倍。

“秦夫人不妨用過晚膳再過來,我們還有一會兒,讓徐先生在這裡等着也行。”

羅敷想了想,過一兩個時辰也差不多了,她與其在這裡乾等,不如回去把切好的花善善後……忽然思及令家人,問徐步陽:

“你昨天看到令老夫人她們了麼?席上刺客一來,她們就不見了。”

一個河鼓衛斯文地吐掉瓜子殼,道:“辛癸帶着她們去指認幾個審雨堂的人,秦夫人不用擔心她們二人。”

昨夜事發突然,王府被審雨堂弄得人心惶惶,趙王更是嚇軟了腿窩在房裡不敢出門。王放手筆開得這麼大,想必之前每一步要做什麼都策劃得好好的,他能讓她好端端地坐在方瓊旁邊看戲,就能讓令家人憑空消失。

也許渝州衛並沒能將所有刺客一網打盡?羅敷覺得自己曾經想的太簡單,需要靜下來獨自思考一番。

剛要推門出去,徐步陽忽然哎喲叫道:“他動了!動了!”

弄得和沒見過病人睜眼似的,羅敷停住腳步,只見河鼓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被五花大綁的刺客前面,揚手就是猛烈一擊。

鎖鏈嘩啦啦地摩擦着盆底,刺客悶哼一聲,面無血色地擡起頭,目光卻未落在抽出長刀的河鼓衛身上。

羅敷盯着他,慢慢地道:“你認識我。”

刺客的眼神很冷,又像是憤恨,她在腦海裡過了幾遭,壓根找不出這一年惹了誰。

她轉頭認真地問徐步陽:“你讓我小心右院判,這人和他什麼關係?”

徐步陽捂着胸口咳嗽,“和幾位大人審人犯的時候,用了點讓人神志不清的藥。他們信誓旦旦在京城有暗樁,說一定會給我們個下馬威瞧,因爲派去截殺的人已經埋伏好了。我那個好奇啊,就問是誰,結果那些刺客只提到了太醫院右院判的字眼,他們也不清楚。”

他又補充道:“後來倒在馬桶前才反應過來,我的屋子哪有那麼容易進賊?剛住進去就撒了點防小蟲的玩意,暗衛都在屋頂上不下來自然沒有大礙,不速之客就例外了。咳咳,那個把我搬來玉翹閣的小哥頭暈眼花是正常的,師妹你幫他治好了吧?”

羅敷沒好氣地道:“原是你做的。”

“你去摸摸那小賊的脈,看他有沒有事。咱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場面沒見過,獨居二十年竟栽在他手上!”

那是因爲沒人願意花錢殺一個不正經的大夫吧……羅敷碎碎念着,又思忖起爲什麼他要殺徐步陽,僅僅是警告麼?

河鼓衛用刀掂着年輕刺客的手,溫和道:“小夥子幹這行幾年了?手上握筆的繭子還沒褪呢,這可不是拿刀拿出來的。”撿起一根小指,“咱們先從這裡開始?”

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咔兩聲,指骨已碎,刺客劇烈地喘息着,目眥欲裂。

陪審的河鼓衛連連嗤笑:“現在的年輕人,這就不行了。昨天你師父那輩可是挺過了三個時辰,骨頭硬得很。”

羅敷瘮的慌,示意他們停下,欲給這名軟骨頭的刺客診脈。河鼓衛二話不說給她挑了一隻手,那邊繼續盤問。

她蹲在地上診了一會兒,這裡的良醫正不曉得怎麼和他們說的,明明是極厲害的毒,至少有半年了。她之所以這麼熟悉,是不久之前在嘉應遇到過,病人正是審雨堂的線人。她在洛陽的第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製出針對這種毒的解藥,至於這毒……不就是司嚴提供的?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簾,被恩將仇報弄得頭暈眼花的河鼓衛她也診過,刺客的身體裡應該完全沒有徐步陽佈下的藥力。要麼在審雨堂待久了可以抗藥,要麼他也是個行家,懂些門道。

“師妹!怎麼樣?”

羅敷道:“你昨天怎麼讓別的刺客說實話的,就怎麼讓他開口,我對他沒興趣。總之司嚴在那院判位子上坐不長了,如今陛下十分倚重我,我想讓他何時告老還鄉他就得走,章院使年事已高,這官署裡的事還不是由我一人定奪。”

她傲然立在屋中,笑意嫣然,面上滿滿的都是輕蔑。

河鼓衛吹了吹刀尖上的頭髮,“小子,我們對你也沒有興趣,純粹是消磨時間。”

羅敷踱到窗前,嗓音淡漠:“師兄不知,司右院判雖在太醫院中幾十年如一日地當值,卻庸碌無爲,若不是我在陛下面前參了他一本,恐怕他現在還受着小輩們的尊敬。虧得陛下聖明,應了我的請求,司嚴此人馬上就要在南廳消失了。”

她輕輕捋過耳旁的髮絲,褐眸微眯:“我有什麼好畏懼的?他連一杯像樣的茶也招待不了人,租着雋金坊的屋子,整日深居簡出,這樣的人還活在世上做什麼?他上無老下無小,有時候我倒想花點錢僱個人除掉這個麻煩,卻不知人家願不願意接呢。”

三個河鼓衛捧場地頻頻肯首表示同意。

徐步陽心中大震。雖然明知她句句都是扯謊,但那神態讓他望而生畏——他多年前曾經在明都的皇宮裡看過類似的表情,冷到極致不是逼人的尖銳,而是自上而下渾然天成的疏離。普通人做不到這般從容的趾高氣昂。

他還是沒看透她。

刺客全身如墜冰窖,腦後的水流順着脊柱往下滴,凍得發紫的嘴脣抖了抖,大吼道:

“父親纔不會——”

在場的五個人全都愣住了。

刺客閉了嘴,虛弱地浸在水盆裡。

羅敷俯下腰,直視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冷冷道:“不巧,你身上的毒正是你父親幫着別人下的,不管真假,均是他親口承認。”

第156章 用兵第71章 裁衣第92章 蒼天饒過第1章 使君第25章 開蒙第77章 桃木枝第47章 魚水第156章 用兵第101章 美女第62章 偷第100章 登基第11章 蒲公英第169章 順水推舟第150章 揍第117章 這樣那樣第97章 纏綿第54章 新家第88章 五星第48章 原諒第79章 借宿第148章 抱腹第149章 綠帽子第84章 坑蒙第137章 難言之痛第144章 捉尖第59章 奉詔第156章 用兵第57章 郊遊第125章 蹭第102章 心有餘第31章 禁區第37章 叨擾第30章 美人第42章 求親第41章 冒犯第90章 排山第139章 阿姊第94章 蜜糖第51章 英雄第5章 認親第87章 厚顏第102章 心有餘第106章 描畫第156章 用兵第25章 開蒙第153章 冬棗第56章 放肆第10章 聘金第57章 郊遊第89章 桃花第124章 吃肉第21章 刀筆第104章 投桃第107章 愛妃第101章 美女第103章 迷離第66章 話梅第145章 絕婚第14章 髮簪第151章 偷香第164章 一地雞毛第109章 殘花敗柳第127章 刺客第78章 有女第20章 晨昏定省第155章 犯我強漢第20章 晨昏定省第67章 偶遇第78章 有女第83章 香第59章 奉詔第24章 修理第144章 捉尖第64章 悍第134章 虎背第70章 飛第131章 納采第115章 柔第156章 用兵第94章 蜜糖第135章 暗度第6章 人知好色第49章 攔路第39章 檢查第82章 清明第56章 放肆第144章 捉尖第112章 誘騙第103章 迷離第73章 父債第109章 殘花敗柳第150章 揍第3章 強搶民女第34章 花樓第10章 聘金第27章 自救第149章 綠帽子第12章 冒犯第28章 衾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