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已和怨人這幾天春風得意。事發的時候,碰巧他們在現場。神諭這種事情居然讓術士趕上了,這要不好好利用豈不是糟蹋了材料?
開始的的時候,他們還有點猶豫,畢竟那是皇子,說了皇子的壞話肯定後果相當嚴重。但是呢,忽然有那麼多人吃驚地圍過來,你不說,人家也要說啊!
所以嘛,說還是要說的,關鍵是既要傳遞了消息,又要突出自己的專業素質。
果不其然,最近他倆業務量激增,雖然還不能實現出門有車,但頓頓有魚還是實現了。
天將熱了,爲了以更體面的形象出現在衆人面前,兩人決定給自己弄身新袍子。買布嘛,哪兒都能買,但是呢,他倆就想到小寒姑娘那個高檔的店裡轉一圈兒,緊張日子過慣了,其實精神上也相當**的。
胡亥捱整,小寒心裡還是高興的,雖然不敢預測將來的走向,但目前還是能安慰一下她脆弱的心靈。扶蘇怕她憋壞了,硬是把她送到店裡,讓西施和三春好好看着她。
西施和三春兩人偷着樂,小寒姐還用人看嗎?她多強大啊!
最近店裡生意好,西施和三春都樂顛顛的。
小寒對賺錢沒多大興趣了,她的問題不是錢的問題。不過,昨天去看過蒿子姐,看到她的光景就想着還是得賺錢,幫他們賺點錢。
可是,她那些男孩子們都小,也做不什麼,再等等吧。
她一露面兒,就有人找上門來請她畫畫兒,小寒不想畫,就推託,人家就坐下來聊天,也不走,弄得沒轍沒轍的。設計費就是個說法,她還真不好張口,因爲都是老顧客了。
三春說話了:“看在您老照顧我們生意的份上,小寒姐就幫您這次。不過,跟您說實話,小寒姐畫畫兒全憑興趣,可真不是爲了錢。她幫王老夫人畫的那件衣服,人家都要給她設計費呢,她硬是沒收。不誇張地說,滿咸陽可真是難找到這麼會畫畫兒的人了。”
那範夫人笑笑,鑼鼓聽聲兒,說話聽音兒,這設計費她出得起,她就要一個漂亮。
小寒搖搖頭,這買賣家出身的人真是不一樣啊!
她客氣地對範夫人笑笑,說:“範夫人可別多想了。今天我就幫您這個忙。不過,您也知道,畫畫兒這種事兒會憑感覺,感覺到了,怎麼畫怎麼好,感覺不到,硬憋出來一副也不像樣兒。因爲是老顧客,我更得慎重。不把您打扮好了,我自己都過意不去呢。”
說完,又扭頭對三春說:“你們兩個也記住了,別瞎應承人,回頭我交不了差,弄得大家不愉快。咱這是開門作生意,但可不能因爲生意就把交情給弄丟了。”
兩人忙點頭,連連稱是。
聽了這話,那範夫人臉上訕訕的,自己這是有些勉強人家呢!
不過,以她和大公子的關係,也確實不在乎那點錢,也確實可以憑心情做事。
送那範夫人出門,看到門臉兒對面的瓷器店裡已經站了兩個人,一黑一白,正是恕己和怨人。
她轉身回來。這兩個人是全咸陽她最討厭的人中的兩個。也許他們一會兒要過來,她最好還是避一避。
把範夫人拿過來的衣料收拾一下,她準備回家去安靜地畫畫兒。不管怎麼說接手了,就要給人家一個滿意的交待。以後還要相處呢。
可是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恕己和怨人就進來了。他們一進門就咋咋呼呼,一說話就倒吸一口涼氣,弄得人心臟很不舒服。
西施如今嬌貴了,看到他們那樣子就出去,到對面聊天去了。
總算是熟人見面,小寒只好硬着頭皮打了聲招呼,隨即打開布料,想裝模作樣地畫點東西,可是,一時沒有思路,總也不能落筆。
三春只得上前招呼客人。
那兩個人很有風度地一擺手,說:“姑娘你先忙着吧,我們有需要自會叫你。”
三春只好退到一邊。
恕己挺着胸脯和怨人一幅一幅看牆上的蠟染畫兒,兩人還不時發表評論,筆力呀、形像呀、寓意呀,好像很懂的樣子。
三春都嫌他們吵。到這裡來的客人一般看上了就買,都沒那麼多話的。
等畫兒都看得差不多了,兩人去挑布。這裡只有毛麻混紡的面料是男女都適合的,剩下的就是印花和蠟染的,都是爲女性準備的。
恕已這次真的倒吸一口涼氣,她們這布真貴啊!
可是質感真好啊!這要是做好了往身上一穿,那還不是像獻玉先生一樣的風度?
怨人也是一樣的心理,他看看恕已,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買吧,值!”
出來混,沒身好裝備還怎麼打天下呢?
恕己凝重地點了點頭,買就買,買了好裝備打天下去!
三春給他們量好布,用布條捆紮好了,雙手遞到他們手中。
小寒肩膀一鬆,這兩人終於要走了。她站起來,準備做個送客的姿態。
“小寒姑娘,”恕己帶着一臉笑意走過來。
小寒微微一笑,說:“兩位走好!”
恕已搖搖頭,說:“我們不急着走,跟小寒姑娘說會兒話。”
小寒往後退了一步,心說,我幾時跟你們這麼親近了?
恕已說:“姑娘,胡亥小公子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小寒不置可否,等着他們往下說。
恕己說:“前些日子見小公子,還以爲……,呵呵,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啊!”
怨人沒說話,也是一臉嘆惋的樣子。
小寒微微一笑,說:“我可是記得兩位還讓我引見來着。這纔多久,兩位就不打算和小公子打交道了?”
恕己忙擺擺手,說:“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是爲他可惜啊!”
小寒一挑眉毛,說:“爲他可惜?先生以什麼立場和資格爲他可惜,他現在可還是皇子呢。除非,兩位先生法力無邊,弄得小公子連今天的地位都不保。”
怨人忙湊上前,說:“哪裡哪裡,姑娘說笑了,我們有什麼資格參與小公子的事兒呢!”
小寒正色說:“這就對了。什麼時候人都得有自知之明,如果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什麼財富地位?”
兩人臉上都訕訕的,怨人嘴角抽了一下說:“不打擾姑娘發財了,我們走了。”說完,就向門口走去。
恕己有些不忿,但看了看抽身而去的怨人,就甩了甩袖子,隨後跟上,經過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敢狠狠地摔門。
兩人走得遠了,恕己才氣憤地罵了一句:“她算什麼東西!”
他伸出手指頭,指着小寒商店的方向,似乎受了極大的侮辱。怨人按住他的手,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不跟女人計較!”
“不,兄弟,你說說,她以什麼身份迴護那胡亥,一口一個小公子,跟她自己姘頭似的。一個姑娘家,佔着大的,護着小的,祖宗八代的臉都讓她丟盡了。還拿什麼命都保不住的話來威脅我們,當她自己是誰?難道讓那大的出面來護那小的嗎?她敢讓大的知道她那臭事嗎?”
怨人搖搖頭,恕已一開了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了。這人的毛病這輩子就別指望改了。
“我說,咱能不能聲音小點,咸陽是誰的咸陽你弄不清楚嗎?那女人確實態度惡劣,可是她說了一個事實,除非咱有本事讓那胡亥從此地位不保,否則……,嘿嘿,咱還得夾着尾巴做人。”
“兄弟,你說什麼?”恕己打了一個激靈,怨人輕易不挑頭,但今天這話怎麼聽着大有深意呢?
怨人擺擺手,小聲地說:“有事兒回去說,不在大街上嚷嚷。”
“哎,咱回去說!”恕己緊張地點點頭。
小寒騎着馬回家,到岔路口的時候,看到冒頓坐在馬上衝她笑。這傢伙還是亂扎扎披散着頭髮,上衣沒紮緊,胸口的肉都露出來了。褲子可能原先是赭色的,現在有點發烏。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他,在大秦朝,赭色是刑徒專用的顏色,一般正常人是不會選這個顏色的。
小寒不禁感嘆,好端端一個小夥子,偏偏喜歡流浪者的造型,上帝也是無奈了。
“姑娘,這麼巧?”
小寒點點頭,說:“是很巧。”說完了,小寒又衝跟着的齙牙李和大個蘇打了個招呼。
兩人也殷勤還禮。
小寒問:“搬到農莊住,還好吧?那裡房子都還是不錯的,就是買東西不方便點。”
冒頓點點頭,說:“打酒不方便,其他有沒有都行。”
小寒沒接他的話,轉頭對齙牙李和大個蘇說:“跟着過去,兩位回家就不方便了。”
齙牙李笑笑,說:“姑娘心細,說的是呢!我們哥兒倆能錯開,家裡也沒啥放不下的。”
冒頓接話:“咋沒啥放不下的,媳婦就放不下。我又不會跑了,你們想回家就回家唄!”
齙牙李也不接話,跟這匈奴人沒法好好地交流。
冒頓也不覺得尷尬,他呲着一口白牙說:“姑娘,你是我的朋友,很久沒見你了,有些想念呢!”
小寒一豎眉毛,這個傢伙忘了擀麪杖了?
冒頓一臉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麼說,可是,你說,滿咸陽就我們兩個外鄉人,你不當我是朋友,也不能攔着我把你當朋友吧?”
小寒也急了,“是外鄉人就能當朋友嗎?姑娘我不喜歡你那做派!你受了點委屈怎麼了,你不還好好活着呢?比起死去的戰士你就知足吧!何況,這是咸陽,你撒嬌給誰看呢?”
大個蘇衝齙牙李嘿嘿一樂,這真的說到點子上了,撒嬌給誰看呢!
冒頓伸出手指點了點,彷彿小寒愚頑不化了,“看看你,牙尖嘴利的,一點都不可愛!怎麼說咱也是朋友,我聽你們華夏人說過一句話: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難道我們不是這種情況嗎?”
小寒嘿嘿一樂,她現在篤定那魚肚子的事兒是他乾的,活兒幹得漂亮,話可說得不漂亮。
“你錯了。在我看來,朋友的朋友不見得是朋友,敵人的敵人也不見得是朋友,一碼歸一碼,可別搞亂了。”說完,衝齙牙李和大個蘇打個招呼,催馬走了。
趙高遠遠地看着這一幕,嘆息一聲,冒頓把別人的腿踢斷了,活得正滋潤呢,小公子的腿又腫了,一次兩次,看來是坐下病根兒了。照這樣下去,他怎麼辦?半生心血真的要付之東流了?
這壞事兒到底是誰幹的呢?那胡人有這頭腦?
那女人倒是有這頭腦,可是事發那幾天,她被大公子關起來了,據說是因爲和胡亥起了衝突。
難道是大公子乾的?他遷怒胡亥惦記他的女人?他這樣幹不覺得失了身份?難道他連皇家體面也不顧了?
可是,要是他乾的,他那跟班爲什麼是看熱鬧的姿態呢?
這壞人到底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