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鄒然擡眸:“趙高?”
星魂微微點頭,神色凝重:“不錯,正是這位中車府令大人。”
所以這就是趙高之所以會選擇胡亥的理由之一?
“那你將這些事彙報給東皇太一後,他有什麼反應?”
星魂搖了搖頭:“並無什麼反應,十分平淡。”平淡到,彷彿這些事情是他本來就知道的。
“對了,怎麼不見葉熒惑?”平日裡那傢伙不是天天粘着舞兒的麼?
輕舞攤開雙手,微微聳肩:“被洛子陽叫出去了。”說到這裡輕舞:“嘖”了一聲:“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呵,女人。”
星魂:“……”
“她這是想明白了?”
輕舞依舊攤手:“也許吧。”也許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回到後世,又或許是因爲體內的睚眥封印日益穩定。
星魂嘆了口氣:“那便由葉姑娘自己選擇吧。”
輕舞點了點頭,便覺得自己的手鄒然被另一隻手握住,擡眸看去果然是星魂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然後只聽星魂緩緩開口道:“瑞雪兆豐年。”
“又是新的一年了。”
輕舞也微微的感慨:“是啊,又是新的一年了。”正說着,輕舞忽的目光落在星魂的發頂,原本只是被簪子半扎半散的頭髮,已經都被一頂玉冠束起。
“你回夜家行冠禮了?”
“恰好路經,便給幾位長老去了消息。”說着,星魂微微勾脣:“不知下一次,舞兒可願隨我回去,一同見過諸位夜家長老?”
“可據我所知,夜家山谷非夜家之人不得進去。”說到這裡,輕舞一愣,隨即有些惱羞的瞪了一眼星魂:“好歹我也是堂堂大秦公主,陰陽家少君,沒有三書六禮,八擡大轎……”
“那我着便開始着手準備,舞兒放心,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八臺大轎,十里紅妝,鳳冠霞帔,明媒正娶……我一樣都不會少。”星魂握住輕舞的手,目光直視輕舞的眼眸,緩緩道:“惟願執子之手,與卿……相濡以沫。”
“唯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輕舞眨了一下眼眸,有些慌亂的移開目光,將手從星魂手中抽出,然後背過身去:“你若想要娶我,怎麼也得先過了我父皇和師父那一關,到那時再說……不過。”說到這裡,輕舞忽然抿了下脣,然後回眸看向星魂,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你若有朝一日負了我,我定不會放過你。”
“這是自然。”星魂點頭,他想,舞兒乃是他的畢生所求,如此他怎會辜負舞兒?
“我是個執拗的人,如今二十有二認定的事,待到六十年後,乃至更久也不會變。”
“餘生……身側有你,我纔不會孤單。”
……
“又下雪了。”千瀧站在城牆上,向遠方眺望而去:“哥哥最近,似乎沉悶了許多。”
千宸眼眸微冷:“你在桑海究竟做了什麼?”
千瀧微微側頭看向千宸:“是逐虛和哥哥說了些什麼?哥哥要告訴尊上麼?”
“姬千瀧。”千宸語氣頓時嚴厲起來:“你究竟知不道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啊。”千瀧微微勾笑:“可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敵人。”
“而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麼?”千瀧眼眸含笑的看着千宸:“我與時剎不過是各取所需。”
“當然,這種合作也會僅此一次。”
“即便尊上知道了,也不會怎樣,我也頂多會受一點小小的懲罰。”
千宸看着千瀧,眉頭微皺:“你怎會變成這樣?”
“那是因爲無論是哥哥,還是舞姐姐從來就並不瞭解我。”千瀧擡眸看向千宸:“哥哥是不在意,舞姐姐是在意的只有高月。”
“可我不是高月。”千瀧微微垂眸:“與其問我爲何變了,不如問問你們自己,爲何到現在才發覺我是怎樣的人。”又或者說,爲何會讓她一步步走成這個樣子。
“你做這些,是爲了荊天明?”
千瀧淡淡道:“自然不全是。”
“值得麼?”千宸眼眸微微眯起:“你這一次雖然全身而退,但也幾乎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在影夜的面前。”
“就爲了一個荊天明?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真的值得麼?”
“首先,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值不值得應是由我說了算。其次……”千瀧轉身再一次看向遠處:“那哥哥呢?若我未猜錯,舞姐姐從未喜歡過哥哥。”
“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發生了什麼,也不感興趣。”
“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
“爲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做那些,又值得麼?”
“好了,雪下大了……我們該回去了。”千瀧扯了扯身上的斗篷,轉身往裡走去:“我忽然想起,當年燕國也下了這麼一場大雪,下了好多天。”
“哪一年,我先是失去了父親,然後又失去了母親。”
“當然,事實證明,哪一年燕丹並沒有死,可在我心中,我的父親已經同母親一起死去。”
“所以師父常常告誡我,這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最爲不可控。”
“驕傲如母親那般之人,便是輸在了一個情字上。”
“再如師父,再如尊上,乃至……許多人,都逃不過此關,哥哥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端看最後是誰求仁得仁。”說完,千瀧便擡腿向城內走去,唯留千宸在城牆上。
一陣風吹過,千宸忽然想到,千瀧回到陰陽家後,不但失去了有關墨家的一切記憶還有兒時的記憶。
換而言之。
姬千瀧不該記得曾經在燕國發生的一切。
……
翌日一早,輕舞等人早早地就起來了,原因無他,他們今日需要移步嶄年宮參加蜡祭大典。
至於白沉和輕舞早上起來的時候分別在自己的枕頭底下發現“壓祟錢”這種小事,便可以暫時忽略不提了。
隨着吉時到,密集的鼓點奏響。
隨着鼓點出場的便是千瀧,她的身後還跟着八位陰陽家的弟子。
一共九人緩步走上祭臺,隨着編鐘打擊作響,鼓,缶,古琴等樂器奏響。
以千瀧爲中心的一段祭舞也開始了。
那舞蹈與平日裡用來供人欣賞的舞蹈有着極大的不同,更爲的莊重肅穆,韻律也格外不同。
畢竟所爲祭舞,本就是爲了與“神靈”溝通若存在的。
千瀧的手腕,腳腕上都帶了數個銀色的鈴鐺,也不知是如何控制的,他鈴鐺時而配合着各色樂器叮噹作響,時而又可以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蜡祭大典中,最爲重要的兩個環節便是祭舞與接下來的祭詞,起目的都是爲了祭司農神與堯帝,祈求明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而整個蜡祭實際上分爲三個部分,今日進行的其實是第二部分,名爲大蜡。
而蜡祭的第一部分名爲大儺,是用來驅疫的,寓意驅除災疫,無病無災,通常在大蜡舉行的前夕就完成。
正所謂先驅疫,後祭神。
待今日大蜡之後,接下來會有三天的息民祭。用輕舞的理解就是春節假期。
正想着,祭臺上千瀧的祭舞已經到了尾息。
而天明亦是看着祭臺上的千瀧,微微抿脣。待千瀧最後一個動作完畢,不知是都是錯覺,天明覺得千瀧也在向自己看來。
祭舞之後,便是祭詞。
只聽擊鼓四通,鳴鐘九響。寓意九州同祭,四海膜拜。
祭詞由嬴政親自頌念,再遞給千瀧,由千瀧待嬴政親手焚燒,祭詞大意便是歌頌農神與堯帝與祈求明天五穀豐登,黎民安居樂業。
接下來又是以一段八佾舞爲收尾,結束了蜡祭大典。
待蜡祭大典結束後,百官陸續從嶄年宮離開,便只留下了嬴政,千瀧還有輕舞等人。
千瀧今日的服裝很是繁複隆重,襯得千瀧整個人也更加仙氣飄飄,彷彿隨時會乘風而走。
千瀧一步一步的向天明走來,身上,手腕腳腕上的鈴鐺隨着千瀧的邁步,發出悅耳的鈴響。
“許久不見,天明。”說着,千瀧又一一向輕舞等人打了招呼,目光最後停滯在白沉的身上:“白沉公子,又見面了。”
白沉微微點頭:“少宮殿下安好。”
千瀧眼眸又移向嬴政,緩緩開口道:“陛下可允許我同這位荊公子在這嶄年宮附近走走麼?”
嬴政似乎一愣,隨即笑了一聲:“自然。法師請便。”
“多謝陛下。”千瀧向着嬴政又是行了一禮,纔是再次看向天明:“介意同我說說話麼?”
天明連忙擺手:“怎,怎麼會,當然不介意!”
隨着千瀧出了嶄年宮,天明纔是開口喚了一聲:“月兒,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
千瀧微微笑道:“還是叫我千瀧吧。”
天明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是了,我想起來了,在蜃樓上,你便不喜歡我叫你月兒。”說着,天明微微嘆了一口氣:“也好,那我就叫你千瀧。”
“很高興認識你,千瀧。”
千瀧忽的笑了,然後纔是輕輕說了聲:“謝謝。”
“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