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胡亥的院子,院子還是哪個院子,但無論是裡面的佈置還是宮女侍衛都與兩年多前,截然不同,從中也可以看出,這兩年的時間裡,胡亥的地位的確是急劇上升。
還未等輕舞進到院子內,胡亥已經迎了出來:“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他的聲音歡快而熟稔,彷彿與輕舞就是久別重逢的關係極好的姐弟。
輕舞神色不變,兩年前胡亥就是這麼一副有病的樣子,看來兩年後病也沒好。
胡亥微微招了招手,院子裡的宮女侍從便很識顏色的紛紛退下,院子裡頓時只餘下輕舞和胡亥兩人。
胡亥拿起茶壺,自然的將輕舞和自己面前茶杯倒滿茶水:“姐姐,我真的好想你,這兩年你音信全無,弟弟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到姐姐的消息呢。”他雙手改爲托腮:“弟弟當時就在想……若是抓了扶澈,姐姐是不是就會回來了!”
“不過……影夜,手實在太難伸進去了。”胡亥臉上帶着笑意,說話的語氣輕快極了,彷彿只是再和親人分享什麼有趣的小故事:“而姐姐其他的朋友都太厲害了……弟弟一直都沒想好該請誰過來喝茶呢。”
“後來突然想起,姐姐和小聖賢莊的張良先生似乎也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呢。”
“所以我將子房先生請到咸陽來陪姐姐,姐姐開不開心? ”胡亥眯着眼輕輕笑着,慵懶而自然,眉眼之間也帶着幾分喜悅,就好似真的是弟弟送了什麼禮物,討姐姐歡心一樣。
輕舞神色淡然,眼眸微斂。
“對啦,姐姐,千瀧也很想你呢,算一算時間……千瀧也應該到了呢。”說着胡亥已經向院子外看去,面帶笑意。
輕舞也忘了過去,院門外,先是露出一抹藍色的裙角……
女子初及笄,盈盈窈窕步,輕妝斂回眸,一笑春失色。
千瀧擡頭,眉眼彎彎,帶着笑意:“舞姐姐。”白色的面紗將她的半張臉遮去,但僅僅是露出來的上半張臉,以及面紗下隱約的輪廓就足以讓人驚豔到移不開眼睛,當真是繼承了其母焱妃絕美的容顏。
若說兩年多前,千瀧的容貌還有些稚嫩,五官尚未完全展開,一眼看過去就還是個孩子,那麼現在的千瀧卻已經完全張開,並且一顰一笑間都令人移不開眼。
“月兒。”雖然對於其他人而言,輕舞等人足足消失兩年,但對於輕舞等人,卻不過幾天,因而千瀧的變化還是讓輕舞有一瞬間的怔然。
輕舞心裡大致算了一下,才意識到,千瀧已經十六七歲了,這個年紀放在兩千多年後,還是上學的學生,但是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成年。眼眸微斂……月兒作爲月神的徒弟,經常出去秦皇宮,似乎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經常出入胡亥的院子就很不正常了。
唔,怎麼說呢……感覺就像是點家小說裡的女主和反派最後在一起了……
輕舞瞬間把這個的想法踢了出去……不提月兒明明是自家老弟的準媳婦這種事,就是兩個人站在一起,那就畫風嚴重不符,視覺衝擊效果極大。
“舞姐姐失蹤這麼長時間,千瀧一直很擔憂。”千瀧很自然的拉起輕舞的手,語氣一如既往地親近。
“抱歉。”輕舞覺得雖然不是有意,但好像人間蒸發這種事情的確很讓關心你的人擔憂。
“舞姐姐不在,哥哥也不在……”千瀧輕輕嘆了一口氣:“千瀧待在蜃樓,便越發的覺得沒有意思。”
“好在師父同意讓我沒事多出來走走。”千瀧語氣親近,很自然的向輕舞吐着苦水:“不過師父近些日子,閉關的越發頻繁了……”說到這裡,千瀧眉頭輕輕顰起:“身體似乎也越發的不好了。”
“哥哥剛回來沒多久,都沒這麼陪我,就也閉關了呢……”千瀧說到這裡,看了輕舞一眼:“哥哥似乎……不開心呢。”
輕舞:“……”姬千宸似乎……從來就沒開心過吧……
與千瀧的交談,輕舞多數時間都是傾聽者,通過千瀧的話,但也將陰陽家這兩年發生的事情瞭解了七七八八。
比如說,陰陽家的閉關熱潮瞭解一下,上到東皇太一喜歡閉關修煉,月神喜歡閉關推衍未來,雲中君喜歡閉關煉丹……下到各個弟子紛紛效仿,喜歡閉關發呆……
然後夢魘依舊長年找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裡睡的昏天黑地。玄影……嗯,繼承了喜歡閉關的優良作風……
輕舞默默吐槽那麼大個陰陽家都不需要幾個管理者運轉的麼?
然後……好在四宮還是比較靠譜的……乾負責武,坤負責教,離主司情報,坎主財經……基本維繫還是沒問題的……並且將長年隱居熱衷於秀恩愛的湘君,湘夫人硬生生的從竹林小屋弄出來管事情。兩人以秀恩愛的攻擊方式,讓更多弟子沉迷閉關。
好吧,輕舞深深的覺得,陰陽家高層這麼不靠譜,能鼎盛至今,大坻……運氣好吧。
當然,透過東皇等人的所作所爲,輕舞感受到了他們表現出來的緊迫感……
輕舞想,大坻他們也知道眼前的平靜終將被打破,風雨欲來。
陪着千瀧待了小半個時辰後,星魂纔是尋了過來,陪準弟媳聊天輕舞表示她相當願意,前提是周圍沒有一個笑道她發毛的胡亥,於是輕舞也就順勢起身告辭。
待輕舞離開之後,剛剛還極其和諧的小院瞬間就陷入了一種有些古怪的氣氛當中,準確的說,那像是一種凝滯。胡亥和千瀧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既不說話,也沒什麼動作,直到一片樹葉飄落,胡亥纔是率先出聲。
“開始了。”他將杯子放下,眼眸裡的光有些冷。
當然,這樣的胡亥,也纔是大多數人眼中的胡亥,陰冷的如同毒蛇。
風吹過千瀧的面紗,將面紗輕輕吹動,將千瀧的髮絲輕輕揚起:“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胡亥輕輕勾起一個有些冷的笑:“你不是已經能夠看到了呢?”他想,姬如,姬千瀧不愧是焱妃的女兒,她繼承了她母親語無倫次的在陰陽術上的天賦。
儘管,她與她的母親,一個日,一個月,當應是截然不同。
月神當年天賦便比不得焱妃,而今也無法比得過眼前之人。
月神不可觸及之事,眼前這個才十六歲的少女,卻已經剝開層層雲霧,看到雲霧之下的本質。
儘管,她還有一些無法推衍之事,但那也許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姐姐,姬千瀧,姬千宸,那個討厭的夜央,以及很多人……或者說這一代人,天賦高的人,是在出現了太多。
這本身就是一種異常。
又或者說,這意味着,更大的困境。
胡亥看向千瀧:“對於將至的災難……”
“身爲陰陽家少宮……又或者說未來之眼的你……有着逃脫不掉的使命。”
千瀧微微斂眸,神色平靜,眉頭卻輕輕皺起:“那一天……越來越近了,我感覺到了,師父也感覺到了。”也正是因此,師父纔會去不斷的推衍結果……然而卻什麼也推衍不出來。
胡亥突然緩緩道:“扶澈已經離開承挽,我想,他很快就會來咸陽。”
千瀧神色不變,但放在身下搭在一起的手卻微微捏緊。
扶澈……又或是天明。時隔這麼長時間,她依舊很清晰的記得那個蜃樓上的少年,只一眼,就忘不掉了。
她不知道這是受了以前的自己的影響還是本就該如此。所以千瀧陷入了沉默,許久都沒有說話,許久之後,千瀧纔是緩緩道:“我該離開了。”
胡亥含笑的看着千瀧離開,然後緩緩起身,低眸勾脣。
“我很期待……與你的再次重逢呢……扶澈。”
……
“稟陛下,盧生,候生及其黨羽同夥已抓捕歸案,等候陛下發落。”前來複命的將領小心翼翼的看着嬴政,心裡已經將盧生候生痛罵了幾千回,這兩個人欺騙誰不好,竟然欺騙到了陛下的身上,只期望陛下不要遷怒到他們身上。
此事說白了,不過是候生與盧生之前獻上來的丹藥有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盧生與候生二人察覺之後,便收拾了東西準備逃跑,結果還沒跑出咸陽城,就被抓了回來。
嬴政深色淡漠,他淡淡的向那名將領看去,然後緩緩開口:“都埋了吧。”
“什……”覆命的將領鄒然明白了嬴政的意思,活埋,他微微吞了吞口水:“陛,陛下……算上負責採買打掃之人……牽連人員足有四百六十人之廣……”
“嗯?”
覆命的將領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連忙叩首:“臣領命。”
公元前215年,十月,始皇下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
【歷史應該爲公元前212年~坑的儒~】
……
歷史的車輪會不斷轉動,永無停歇,
它生於黑暗,終於黑暗,
於是,在黑暗當中,你會看到更多。
那希望看到的,或是不希望看到的,
當時間悄然而至,便無人可以阻擋。
人生如夢,始終逃不過當局者迷的不知雲深處。
塵世成幻,難得醉一場浮沉顛簸中落滄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