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剎聽到那女人嘆了一句可惜了,頓時感覺更加莫名其妙。
話說他究竟爲什麼要在這裡聽這個女人說些奇怪的話。
說好的好好打一場呢?
而隨着葉諾的輕聲嘆息,是冥落的動作,他動了,卻並非看向蓋聶,而是看向了那風雪之中。
蓋聶手中的淵虹一轉,指向冥落:“你的對手是我。”
冥落的手輕輕撫摸上雪暖劍的劍身,原本透明的雪暖劍劍身立刻就被染上了血色,更爲準確的說,是一種隱隱透着紫色的血,泠泠,而帶着幽光。
“你很強,也會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但是今天……十分抱歉,無可奉陪。”說着,冥落手腕一抖,將雪暖斜指向地面,另一隻手卻是隨意的垂了下去,滴滴血跡順着手指滴在地面上。
然後,他擡腳緩緩的向輕舞的方向走去。
腳步,落地而無聲,
蓋聶剛想要攔住冥落,非墨卻鄒然出手,攔住了蓋聶的劍。他的背後揹着兩把劍,但卻並不是兩把一樣的劍,其中一柄看起來略細,也要短上幾分,劍鞘上的裝飾與花紋也更加精緻一些,更像是一把爲女性所準備的劍。
非墨盯緊了蓋聶,快速抽出了另一柄略寬的劍,拿在手中,擋住了蓋聶刺向冥落的劍,又挑開。
冥落沒有回頭,一直向前,淡淡的聲音卻從哪裡飄了過來:“一盞茶。”
非墨神情認真而冷靜:“是。”
以他的實力,想要勝過蓋聶自然是不可能,但若只是堅持住一盞茶的時間,便再簡單不過。
蓋聶凝眉,卻因爲非墨極快又猛烈的攻勢,不得不專注於應對非墨。
“蓋聶先生,得罪了。”隨着非墨的話音落下,非墨的劍勢更加猛烈而刁鑽,且招招致命。
是了,他本就是殺手,從小到大練的武功都是如何殺死目標,而非比試。
單論武功,天下間也沒有多少人會是蓋聶或者衛莊的對手,但是蓋聶與衛莊不同有一點不同的是——
蓋聶的劍,從不是爲了逞兇鬥狠,或是殺伐而緊握。這是蓋聶劍術強大的來源,亦是他的弊端。
也是他唯一可以把握的機會。
蓋聶的劍不善殺人,他的劍,卻最愛取人性命。
隨着非墨的變化,蓋聶的深色越發凝重,他可以清晰的體會到眼前這個青年的難對付。
冥落,追剎,那個帶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被小舞困住的那幾人,還有眼前這個青年。
影夜究竟是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多厲害人物!
另一頭的衛莊,情況也不比蓋聶好到哪裡去,打量姜堯的目光像是打量着一個怪物。
徒手接下鯊齒的攻勢,還能有餘地反擊。
這在他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只是卻不知奇特的究竟是那雙手,亦或是那雙看不出材質,卻渾白如雪的手套。
最令人惱怒的是,百招過後,姜堯依舊是那副精緻而優雅的模樣,露出的嘴的部分,帶着恰到好處的弧度,彷彿他與衛莊現在所進行的,乃是一場精心準備的表演,而不是一不小心就會落得身死的對決。
衛莊擰眉,他的手——
有些微麻,還有些微癢,彷彿有密密麻麻的蟲子攀爬啃噬。
這並不正常。
“是毒?”自打穆阿房幫他解了當年在影夜深留體中的那些劇毒,雖然白頭,但他卻幾乎再也沒有嘗過中毒的滋味。
姜堯輕笑:“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你善毒?”而且能讓他不知不覺的中招,只怕造詣與當年的穆阿房相比也毫不遜色了。
姜堯依舊輕笑:“也許。”
衛莊心底有些疑惑,什麼叫也許?不過他的感覺果然沒錯,比起那個雖然也深不可測的冥落,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什麼剎時公子,果然更加難纏。
或者說,充滿了惡趣味。
“先生最好現在就停止運轉內力。”姜堯依舊勾笑,輕輕轉動手腕:“否則,想來以公子月的醫術,救下衛莊先生自然不成問題,但衛莊先生的那隻手,能保住多少,在下可就不敢保證了。”
聞言,衛莊的神色一沉,現下他根本無從判斷眼前之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但是——
姜堯緩緩的嘆道:“對於一個劍客來說,沒了用劍的那隻手,就和身爲殺手卻再也殺不了人是一樣的。”
——沒有了活着的必要。
而這時,風雪鄒停,或者說在那一瞬間,所有的皚皚都盡數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而場地中央的景象,也終於顯露出來。
最初的那幾人都已經四散的躺在地上,看起來進氣少出氣多,似乎隨時都會身亡,身上橫七豎八的化了許多道口子,卻並沒有出太多的血。
那些傷口青紫,卻並非劇毒,而應是——凍傷。
“果然……”是第六層的忘情川麼!
葉諾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又逐漸移到冥落身上。
依舊是一襲黑衣,風姿影卓的站在那裡,手中一柄長劍,原本的血液似乎凝固在了哪裡,劍尖斜指。
鄒然,又幾滴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卻不知究竟出自何處。
“竟然……破了。”葉諾的吃驚不可謂不小,她的深色越發的凝重。
這冥落竟強到這種地步!
明明年紀看起來,也並沒有多大,但這份實力……當真是,足以用恐怖來形容!
當然,此時,除了輕舞,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冥落的後背,自然也就錯過了很多東西。
比如,此時冥落的眼眸。
那是一雙純粹深紫色的眼眸,但一眼看過去便知道,那與陰陽家的完全不同。
因爲不單單是瞳孔,連帶整個眼白都變作了那般顏色。
相較之下,反倒是與葉諾曾經顯露的金瞳十分相似,當然,除了顏色之外還是有其他區別的。
再比如,額頭。
象徵着鮫人的圖文,漸漸顯露,圖文詭異而夢幻,不大,卻十分精緻,每一筆都生動極了。
那鮫人圖案,彷彿下一秒就可以從冥落的額頭掙脫而出,徹底的“活過來”。
這是時隔多年,輕舞再一次看到冥落的這般形象。與多年前的曇花一現相比,現下無疑來的要更加震撼。
“你……”冥落輕輕擡眸,眼眸裡卻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不該突破的。”
“雲魅。”冥落這樣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他極少用雲魅這個名字稱呼輕舞。因爲他很清楚,對於類似於“雲魅”這種及是一種代號,又被戳上某種宿命標籤的名字,並不怎麼討喜。
他不喜歡,當然,女孩也不喜歡。
可現在,出乎常理的事情出現,冥冥之中卻好似,命中註定。
輕舞微微側頭:“該,或者不該,又有誰能說的算呢?”話雖如此,但輕舞心裡卻詫異極了。
拋出冥落這種她既不夠了解,而且超乎常理的存在,但葉諾是她所瞭解的。
而這兩個人的鎮驚和不可思議,似乎都是因爲自己的……突破?
不就是……突了個破麼?怎麼搞的自己好像捅破了天似的。
也許,對於忘情川,自己太不瞭解?
她只記得,當年在陰陽密室,東皇太一問她欲練何法,她隨手一指。
東皇太一將那捲軸放倒她的手裡,幽幽嘆氣:“果真是……宿命。”
後來她隱約知道,她所修煉的功法名爲忘情川,爲陰陽家最高心法典籍,然唯有鄒氏血脈之人可以修煉,越往上越難,幾乎從未有過大成者。
但也就僅此了。
雖然不知道冥落和葉諾在不可思議什麼,但輕舞的淡定對敵素來演技滿分,此時自然也不可能露出什麼破綻。
冥落也只能越發肯定忘情川必有隱情。當然,某種意義上,也算誤打誤撞,猜了個正着。
“因爲,那你很可能,走不掉了。”隨着冥落的話音落下,整個影夜悠揚的鐘聲再一次響起,且足足響了九下。
葉諾眉頭猛的攢緊,心裡隱約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記得看過的典籍裡又提到過影夜出現九鐘的含義,但卻又記不太清楚了,恍惚只記得這種情況只出現過一次還是兩次。
“快走!”
輕舞知道葉諾不會無的放矢,那麼必然是的確再留不得。
可天明——
不等輕舞權衡,摘星樓卻是一震。
緊接着從最上面的一塊木頭開始,層層剝落,分崩離析,速度快到,其實也不過是一息的功夫,整座摘星樓就掛做了廢墟。
煙塵四起下,天明的後背上雖然揹負着一人,卻依舊靈活極了。
見此,輕舞也徹底鬆了一口氣,吹響了小雕和小白的口哨。
而與此同時,毫不掩飾的各種腳步聲也從四面八方而來,速度極快,窒息之感也更強了。
小雕與小白,聽到口哨之聲,迅速趕來,張開翅膀俯衝而來,而輕舞等人也是連忙翻身越上小雕與小白。
機關鳥也一直在上空徘徊,瞅準機會俯衝而下。
然而,無論是輕舞還是蓋聶衛莊,什麼都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更加凝重了。
此時,他們的周圍竟然快速聚集了一大批人。
層層疊扣。
想要離開,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葉諾微微掃了一眼四周,擡起手,將髮絲撩到耳後:“真麻煩。”說着,手指微微反轉,結印。
對於葉諾而言,結印並不常見,甚至可以說是罕見。
剎時濃煙四起,火焰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