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端木蓉竟然是不知不覺的看呆了,只覺得自己往日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人,今日似乎格外的順眼,這一細細打量之下,端木蓉也不得不承認,蓋聶的確長了一張好面容,劍眉入鬢,目如朗星,臉龐棱角分明,此時抿着脣認真的的摸樣更加令人覺得豐磊偉岸。
想到這裡,端木蓉急忙別開臉,呸呸呸,自己想什麼呢,還豐磊偉岸。
一個大男人居然在廚房裡做飯,真是,真是……真是了半天,端木蓉也沒能接上上半句話,因爲她還記得,她一直以來的心願就是嫁個廚子,而且是做飯很好吃還很帥的廚子。
所以師父總是用一臉擔心和嫌棄的表情看着自己,然後無奈至極的戳戳自己的額頭,似乎擔憂自己雖是隨時會被一個包子拐走。
蓋聶察覺到有人來了,擡頭一看竟然是端木蓉,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是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忙自己的,反正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做飯的事情有什麼丟人的,只是不會四處宣揚罷了。
端木蓉將蓋聶一副沒看見自己的摸樣,當即柳眉一豎:“喂,蓋聶,有你這麼做生意的麼,難道對於客戶你就這麼不理不睬?”
蓋聶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緩緩道:“包子外頭纔有賣,這裡是做包子的地方。”
端木蓉看着蓋聶一臉無辜的摸樣,頓時咬了咬牙,這麼長時間也知道這個傢伙不是油鹽不進,就是腦袋有問題,是被人下的毒太多了,毒傻了吧!但雖然她和所有的端木家的人一樣對蓋家沒有絲毫好感,可是她絕對不會和自己心愛的美食過不去。
“外面賣完了,我還要三十個。”
蓋聶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緩緩道:“那請端木姑娘稍等一刻鐘的時間,包子就好。” 說完將三十個包子分成五屜,放進蒸籠。
而端木蓉剛開始還衝蓋聶瞪幾下眼,但後來的注意力就完全轉移到包子上了。一心一意盯着蒸籠瞧。
待到包子蒸好,蓋聶剛剛掀開蒸籠正要拿起包子,端木蓉急忙阻止了蓋聶:“不用不用。”說着竟然從長髮中抽出一隻一尺有餘的鐵筷子,說道:“吃包子就是要趁熱吃,味道才最好。”
接着在蓋聶的目瞪口呆,端木蓉一口接着一口,快狠準兼備。筷子每伸出去一次,一個大包子就沒了,三十個包子就這麼消失在端木蓉的口中。
蓋聶當下暗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這麼個小姑娘,吃起東西來竟然氣吞山河呢?”
端木蓉心滿意足的笑了笑,覺得自己今天的嘴和肚子滿足了,所以就不找蓋聶的麻煩了。
當即,將三十五個包子的錢給了蓋聶:“我可不會白吃你的包子,諾,看好了,我可是付了錢的。”說完,端木蓉已經走了出去。
而蓋聶的包子鋪也終於在開了幾個月後關閉了,原因是,他的傷好了,而按照他答應穆阿房的,他需要前往秦國。
爲此,淮陰城的人們還很想念當年有一個面容嬌好的姑娘買的那包子是湯汁豐富,肉餡鮮美,每一個包子都是恰好十八個折,而且包子皮很有彈性的美味包子。
吃過的人,都表示很懷念那個味道,隨後來雖有人爭相模仿,但是卻無人能還原那個味道。
……
而鏡湖醫莊,一個藍衣少女,雖然還是幾個月前那般摸樣,可是眉宇之前卻似乎多了什麼。
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成熟了,再也不是幾個月前還有些任性的女孩了。
“師父,你放心,鏡湖醫莊一定會在我手中被髮揚光大。”端木蓉靜靜喃呢着,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讓她還淡薄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的地步。
幾個月前,她還是有師父和穆姐姐寵着的孩子,幾個月後,她已經是鏡湖醫莊的新主人。
端木蓉望向窗外,幽幽嘆氣:“蓋聶,你這個……傢伙……也要保重啊。”
——我,蓋聶,這一生永不再碰此針,不再行醫。
想起半個月前的場景,端木蓉還是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聲音有些顫抖:“蓋蘭啊,你這個傻姑娘……”
這個傻姑娘明明不會武功,逞什麼能啊,這個傻姑娘,難道不知道影夜是衝着他們他們醫學三脈還有鬼谷來的麼。
蓋蘭,你這個傻姑娘……蓋聶哪裡需要你救。
又想起那日蓋聶頹廢和痛苦的摸樣,端木蓉的心更是狠狠的抽了一下,蓋聶,你也是個傻瓜,縱然是蓋家的星宿脈絡又如何呢,影夜的鶴唳,除了傳說中的明蘭,無藥無法可解啊。
她知道蓋聶喜歡穆姐姐,也知道蓋蘭喜歡蓋聶,還知道,師父明明囑咐過自己,一生都不要愛上用劍的男子,也不要愛上薄脣的男子,可自己還是無法自拔的陷了進去。
——蓉兒,你記着,這一生都不要愛上用劍的男子,也不要愛上薄脣的男子,用劍無情,薄脣薄情。
——“師父。”那時候的端木蓉還不懂師父眼裡的情緒叫悲傷和悽苦,只是看着師父望着鏡湖醫莊三不救的牌子的第三條——用劍的人不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端木蓉靜靜的想,是從逼着他給自己變着花樣的做各種好吃的開始,還是從捉弄開始,又或者是更早……她已經記不得了。
可她知道,她一次次的捉弄他,一次次的和他作對,一次次的提醒着自己他姓蓋,是最最討厭的那個家族的傳人,不過是因爲她雖然不懂卻永遠記着的,師父說過的那句話,這一生都不要愛上用劍的男子,也不要愛上薄脣的男子。
而她,在一開始就怕自己會喜歡上那個人,那個不可以去愛的人。
端木蓉站在三不救的牌子前:“這第三條,以後就改成因爭強好勝比劍受傷的人不救。”
十年前。
那是一別多年後的再次相見,可人是熟悉的人,衣是熟悉的色,可他們彼此之間卻已經不再像當年。
他是秦國的第一侍衛,她是墨家的首領。
他們,會是陌路,殊途。
“蓋聶,你知道我不會救秦國人的。身爲蓋家傳人的你,想來也是可以救得了這個孩子的吧!”
“端木姑娘,你知道……”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憑什麼救這個不相干的人。而且還是大秦的公主,是嬴政視若掌上明珠,最寵愛的女兒?”
“她姓穆,叫穆輕舞。”
“穆姐姐的女兒。”端木蓉的手狠狠一抖,卻已將將熟睡的輕舞接了過來:“這個孩子我救了,一個半月後你來將這個孩子帶走。”
……
院子之中,端木蓉看着自己身邊不過七歲的小女孩,想不到這個女孩在經歷那麼大的痛苦之後,竟然還能挺過來,只是這孩子的神色實在不似一個七歲的孩子。
手掌一擡,一排梨花針已經射了出去,定在二十步開外的木板上。
“看清楚了麼,你來一遍。”
……
“小舞,記住了,這個要這樣拿,從哪發上力”
……
“暗器?明算如何?暗算又如何,死人是不會計較死法的,出人意料,出其不意。”
……
“要讓銀針以最不可思議的角度,攻擊到敵人,你的手很軟,手指纖細,加以練習,必定能做好,”
……
“小舞,記住了,你的身份註定你要獲得比別人精彩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你的活着。”
……
七個月前。
端木蓉皺着眉頭看着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的蓋聶,完全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蓋聶,爲什麼,爲什麼你在我好不容易以爲自己已經放下的時候,又出現在我面前。
每次你都是沒有任何徵兆的出現,然後沒有任何徵兆的離開,隧是冷冷一笑:“莫非諸位不知道我鏡湖醫莊的規矩?”
她很決絕的要一衆墨家弟子將來人趕出去,因爲她怕她會出現那麼一絲的不忍,出現那麼一絲的衝動,會將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藏在了心底誰也不知道的感情再次釋放而出。
而她也看着那張和穆姐姐越長越像的面容,小舞……她怎麼會在這,而且看自己的神色這麼陌生。
“你若不救,我救。”
“穆輕舞你給我住手,一成的實力你逞什麼能,你的陰陽術更不能用於陰陽家之外的人,你當你還是全盛時期的自己呢,你不想要你那條命,我還想要呢!”
“這裡,應該不太歡迎我。”
推搡之中,擔架上的一柄劍落到了地上。劍鞘稍稍剝離了些,端木蓉清楚地看到那柄劍的劍身上刻着兩個字:淵虹。
頓時心猛地一顫,彷彿又看見當年的那個少年,一襲白衣坐在窗前,只是輕輕勾脣那麼一笑,她便覺得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似乎還依舊是當年自己厭惡着的那副無悲無喜冷淡的摸樣,他依舊是一襲白衣,一把長劍,薄脣抿着的少年。
可是,畢竟已經不是當年了。
即便她心中充滿了不確定,只因爲一把劍,她情願選擇相信他,只因爲他是他,所以她信他,當年那個剛正不阿的少年。
蓋聶,你狠,因爲我喜歡你,所以永遠鬥不過你。
“放下他,這個人,我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