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山脈壯闊,孤峰突起。
稀裡糊塗地走了三天,也不知道現在到底到了一個什麼地方。
雙手抱劍,玄子燁擡頭望着眼前的高峰,高聳的山峰頂端彷彿環繞着飄渺的白霧,給人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而在看不見的角落,潺潺的流水聲沿着嶙峋的石壁流下,清脆的響聲像是一支清涼的樂曲,輕柔,悅耳。
“徐老頭在這種的地方?”
元思本在前面帶路,此刻聽到玄子燁的疑問,他停下腳步恭敬地回答:“大師正在山上鑄劍。”
挑了挑眉,玄子燁嘀嘀咕咕:“綠水青山,選的倒是一個好地方。不過……他一個老頭子爬這麼高。鑄劍?也不怕萬一摔死了。”
如此大膽的話語着實讓元思的眼皮跳了跳,但是一想到眼前的這位大人和自家大師的關係,卻也無可奈何。
咳嗽了一聲,便連忙說道:“大人請先隨我上山吧。”
也不猶豫,玄子燁爽快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的沿着上山的路走去,元思的腳步很快,而與之相反,玄子燁卻是慢悠悠地漫步行走。不僅如此,他還一路上還左看看西瞧瞧,猶如一個逛街的貴婦。
如此這般,元思每走幾步就不得不停下等待片刻,一直等到玄子燁跟上來才又繼續前行。
看着這個面帶淺笑一臉散漫的男人,元思總是欲言又止。
良久之後,元思的腳步再度停了下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這位大人的性格和傳聞之中是在差得有些多。
陣陣的山風拂過山崗,元思的表情變得肅穆起來。
“大人,我們到了。”
早已收起了原本的懶散表情,玄子燁認真的打量着眼前的景象,低聲喃喃:“這就是徐老頭的鑄劍池?倒是讓我更想看看那把劍了。”
鑄劍池旁種有兩株朴樹,左右各一株,朴樹高大,枝幹挺立,方位兩兩對應,正好就如兩把利劍。腳邊的水池水光晶瑩,清冷逼人,凜凜如劍氣浮空。池子的四周以石爲欄,池中立有石碑,碑數十。除此之外,池中更有兩塊巨石凌立,大氣磅礴。
沒有言語,玄子燁率先挪步,徑直地朝着一處走去。元思一臉啞然,但是並未多問,快速追了上去。
穿過劍池,玄子燁在一處洞口停了下來。
眯着眼睛望向洞口的深處,其中隱隱有着火光一閃而過。而且與外界的涼爽不同,滾燙的氣流正同時不斷地從洞內噴出。
再次邁步朝着洞內走去,泯滅的火光閃爍的更加頻繁,與此同時,還伴有着叮叮噹噹的聲音陸續響起。
愈加深入,洞內的溫度也更加高,但是視野卻也變得更加明亮。隨着最後一步的邁出,洞內的景象最終完全呈現在二人眼前。
這是一處很寬闊的空間,入眼盡是一片淡紅色。
炙熱的溫度,扭曲的空氣,飄蕩的火星,從石壁之中流淌出來的滾燙熔岩,還有如同外面鑄劍池一般的清冽池水。密密麻麻,各式各樣的劍懸掛在巖壁之上,浸透在池水中。這些劍中有已經完成了的,也有未完成的殘次品,並且後者的比列佔到多數。
正所謂十年磨一劍,想要打造一把傳世的名劍,即使是鑄劍的大師,也會不可避免的遇到無數次的失敗。
此時池子的中央,正有一名老者反覆地敲打着一把劍。老者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布衣,白髮蒼蒼,如雨的汗水正不斷地滴下。
但是老人卻絲毫沒有受到任何的干擾,就連這裡進來了兩個人都是沒有發現,他的表情嚴肅,眼神專注地盯着自己手下的劍,反覆捶打,就像是在雕琢着一件藝術品。
“大。”元思正想喊道,但是一隻手卻擋在了他的身前。
“不要打擾他。”
玄子燁低聲提醒,但是話語之中卻明顯帶有一絲隱隱的興奮,他盯着老者手中的那把劍,就像是看見了一名沒穿衣服的美女。
“這把劍,就要完成了。”
能夠親眼見到這把劍被鑄成的過程,的確算是這一次的意外之喜。
高溫的洞內,老人仍然繼續捶打着手中的劍,而遠處的兩人也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許久之後,一道刺眼的銀光閃過,叮噹的聲音隨即停止,老人舉起手中的劍,由下而上緩緩看去。
“完成了?”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洞內響起。
老人聞聲轉過頭去,自然而然地看見了早已來到此地許久的玄子燁二人。
雖然神態顯得有些疲憊,但是老人仍然笑着說道:“你來了。”
玄子燁走近,也笑了笑:“你選的這個地方可不一般。”隨後便低頭看向了老人手中的劍,老人當然也沒有在意,反倒是將手中之劍橫在身前。
近距離觀察總能夠看到很多看不到的細節,劍的樣式很奇特,與平常的劍有着很大的差別。
劍柄彎曲,一面爲刃另一面卻爲鋸齒狀,刃面光澤透亮,鋒芒畢露,鋸面如同尖銳的鱷齒,銳不可當。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老人皺了皺眉,他自認爲自己打造的這把劍當世獨一無二。
當然不能說自己早就知道這把劍會是什麼樣子。想了想,玄子燁回答道:“我剛剛在那裡已經看了那麼久,驚訝也驚訝過了。”
“這樣麼。”
老人點頭,隨後淡笑着問道:“你覺得如何?”
“好劍!”玄子燁沒有絲毫猶豫。
老人目光一亮,立即又追問道:“比起那個人的劍又如何?”
那個人?
我尋思那個人不是你老婆嗎?你這樣的語氣搞得好像你倆是仇人一樣。
玄子燁有些好笑,他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還沒有用過這把劍。不過,你們倆鑄的劍倒都是戾氣十足。”
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老人的面色如常的說道:“劍原本就是兇器,一把好劍更是如此,只有飲過足數的鮮血,才能算得上一把真正的劍,而戾氣恰好能夠增添劍的鋒芒。”
玄子燁爽朗的笑道:“在這一點上你們倆的觀點倒是出奇的一致。所以這次你也是讓我來給你試劍的?”
“沒錯。”停頓了一下,老人繼續說道:“但是也不止於此。”
“哦?還有什麼?”玄子燁饒有興趣。
劍已冷卻,伸手撫了撫亮眼的劍身,老人開口道:“我想讓你把它帶走。”
玄子燁有些詫異:“帶走?你捨得?”
老人看着玄子燁,淡然道:“沒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一把好劍不應該只是作爲一件藏品被保存,而是應該聞名於天下。這也是鑄劍師和劍客存在的價值。”
玄子燁這下明白了,“這麼說來,你是想讓我給它找一個主人?”
老人承認道:“正是此意。”
玄子燁玩笑道:“你就不怕我隨便把你的劍給一個庸人?”
誰料一直淡然的老人此刻輕蔑一笑:“你玄子燁認識的人會是庸人?”
玄子燁搖了搖頭,說實話這驚喜來得有些太突然。
本來來的路上就一直絞盡腦汁地想着怎麼把這把劍搞到手,都準備好大出血了,但是到頭來卻沒有想到老頭你這麼上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難道這就是天意?
玄子燁收斂笑容,一改既往的懶散:“我答應你。”
“如此,便多謝了。”
望着這把熟悉又陌生的劍,玄子燁明知故問道:“這把劍有名字嗎?”
名字?
老人看了看手中的劍,若有所思。片刻後,他淡淡的話語落下。
“鯊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