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的聲音很大,氣勢非常足,冷冽譏諷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中……
一時間姬無夜,白亦非,韓宇神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
韓王安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心中對衛莊生出了不滿之意。
只是因爲韓王安還沒有明確表態,衛莊這也不算旗幟鮮明的反對他,嘲諷他,辱罵他,韓王安也就不好發作。
衛莊的行爲相當於把“皇帝的新裝”的謊言給戳破了。
而且是赤裸裸的,話語極其難聽,怎能不讓有陰私心思的人惱羞成怒?
姬無夜冷笑一聲:“呵呵,衛大人可是鬼谷傳人,想必早已有奇謀妙策了。”
“願聞高見。”
白亦非,韓宇也相繼開口,跟姬無夜差不多,話語雖然聽起來客氣,但卻無處不在擠兌衛莊。
“哼,高見不敢當,只是沒有那麼軟弱卑劣,卑躬屈膝罷了。”
“我不信堂堂秦國會因爲一個人而真的開啓戰端,依我看來不過是嚇唬人罷了。”
“退一步,就算戰爭真的開啓,光憑平陽重甲軍一支軍隊,恐怕還覆滅不了韓國。”
“我們可以聯合趙魏楚抵擋秦國。”
“韓國若是沒了,他們面對的戰略態勢將會極其糟糕,可謂脣亡齒寒。”
“三國之內的有識之士定然不會坐視不管。”
衛莊身軀挺直如鬆,面色冷峻,語氣硬氣堅定。
“我還以爲是什麼奇謀妙計呢,不過是老生常談而已。”
“而且衛大人所說的一切都是推測。”
“要是秦國真的鐵了心以此爲藉口開戰呢?”
“要是三國不同意幫忙,或者只是部分同意幫忙呢?”
“多一個,少一個國家,局面可是大不相同。”
“就算都同意幫忙,但要是他們以自保爲重,出工不出力,甚至謀劃犧牲韓國來削弱秦國呢?”
“別說四國聯軍了,就是五國聯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結果卻輸多嬴少。”
”而且引入趙魏楚三國,只會把事情越搞越大。”
“也許秦國所說的不死不休只是嚇唬,但三國一但入場,爲了維持秦國的國威,大概率真的要對韓國不死不休了。”
“雖然本將軍所說的這些跟衛大人一樣,也是猜測,但如何能拿王上的安危以及整個韓國冒險?”
“相信沒有到場的貴族朝臣也是不願意拿王上的安危和整個韓國來冒險的。”
這話自然漂亮話。
實際上其他朝臣貴族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失,一但開戰影響太大了。
如今只要犧牲韓非一人,而且又不是要韓非的命,只是入秦而已,何樂而不爲呢?
“衛大人雖然師出鬼谷,驚才豔豔,但終究是太年輕了,還不過穩重啊。”
“拿王上和整個韓國去賭,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盡避免。”
“王上在,韓國纔有希望啊!”
姬無夜久違的展現出了自己的能耐,不但對衛莊的話一一反駁,而且站的角度可謂是立於不敗之地。
“好,姬將軍說的可謂是老成謀國之言。”
“只是有一點錯了,寡人的安危不足爲重。”
“然祖宗留下的基業卻不可丟失,否則讓寡人百年之後有何面目見歷代先祖?”
心發怒放的韓王安義正言辭的說了一番,隨後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韓非,面色嚴肅。
“老九,你怎麼看?”
韓王安的意思基本上已明瞭。
如此發問不過是希望韓非主動爲他,爲韓國分憂,不要搞對臺戲。
韓非擡起頭,面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就在張口說話之時,大殿門外傳來了通報之聲。
“啓稟王上,秦國雍侯派使者送來一封信。”
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打亂了殿中的節奏,衆人的注意力爲之轉移,紛紛猜測起來。
姬無夜,白亦非自然有底,半點不擔心。
韓非,衛莊,張良心中則生出了一些希望,希望紫女在韓國運作好了。
不過三人也不是自欺欺人之輩,三人都明白希望非常小,否則紫女早就傳信回來讓他們提前有所準備了。
韓宇一無所知,所以內心頗爲緊張,生怕成蟜是來調停的。
因爲以成蟜的影響力是真能說服嬴政放棄行動。
至於韓王安,其實是更傾向成蟜是來調停的,如此就虛驚一場,一切照舊,省了很多麻煩。
“呈上來。”
門外的宦官連忙低頭快步呈遞到韓王安手中,隨後快速退出殿中,一點時間也不願意多待,彷彿此處是龍潭虎穴一般。
韓王安打開信封,抽出信紙閱讀起來。
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韓王安臉上,想要通過表情看出一些什麼來。
韓王安先是皺眉,隨後眉頭舒展開,臉上浮現一絲消息,讓人忐忑又迷惑。
其實成蟜在信中只提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韓王安欠的人情該還了,滿足他王兄嬴政的願望就是還人情。
這勉強算是給了韓王安一個臺階下,表明秦國不是單純的逼迫威脅。
第二件事是成蟜說他對紅蓮頗有好感,如今紅蓮從典客府安排的住處到了雍侯府。
另外結尾成蟜說了他有些想念韓非這個故交,紅蓮也有些想念韓非這個九哥哥了,懇請韓王安成人之美。
兩件事下來,給韓王安下的臺階算是比較堅實了,對外也有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真相具體如何,明白人心裡都有數,但足以忽悠大多數不知真相,隨波逐流的人了。
如此結果雖然不是最佳,但韓王安能夠坦然接受,內心還隱隱有些期待。
因爲紅蓮似乎有成爲成蟜正妻的機會,韓非過去正好幫忙促進。
如果紅蓮真的成爲了雍侯府的主人,再加上韓非是秦國的高官,對於韓國的利益大有好處。
再怎麼樣,他的結局不會太差。
“老九,你看看吧。”
韓王安招了招手,韓非依言過去雙手接過信紙,退後幾步閱讀起來,臉色毫無波動。
“當年,寡人欠了雍侯一個大人情,如今該還了。”
“另外紅蓮跟雍侯相處得來,雍侯想念老九這個故交,紅蓮也想念老九這個哥哥了。”
“老九你就去秦國走一趟吧。”
“等時機合適,你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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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韓非放下信紙,韓王安面帶澹澹笑意,語氣卻不容置疑。
衛莊和張良想要說些什麼,但卻被韓非嚴厲的眼神給制止了。
“是,父王。”
韓非面色平靜的拱手一禮,沒有人知道此刻的韓非,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而隨着韓非的答應,韓非入秦已成定局。
韓王安安排了人回覆王齕,聚離開了大殿,迴轉後宮,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姬無夜也是賤,非要說些風涼話才走。
韓宇和白亦非倒是沒有說風涼話,但一個假模假樣的祝韓非在秦國大展宏圖,另外一個臉上掛着勝利者矜持的笑容。
韓非皆臉色平靜的應付,這倒是讓三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平白少了許多興致,很快就離開了。
流沙的三人出宮中來到紫蘭軒一間包廂中,還未喝點水,張良便迫不及待出聲。
“韓兄,你剛纔答應可是有了應對之策?”
韓非面露苦笑的搖了搖頭:“沒有。”
“秦國軟硬皆施,韓國有很多人敵視我們,父王性格本就不強行,而且還有自己的算計,根本沒有輾轉騰挪的餘地。”
張良聞言不禁大失所望,不由得有些頹廢起來。
“紫女那邊一定產生了變故,不然如此突兀的事情,我們不應該一無所知纔對。”
“剛纔我在殿中觀察了一番姬無夜,白亦非,給我的感覺這件事似乎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希望不會是最糟糕的那種情況……”
衛莊站在窗戶邊,背對着兩人,雙手環抱,面色凝重道。
何爲最糟糕的情況?
韓非三人心裡都有數,那就是夜幕跟秦國配合起來算計流沙。
如果是這種情況,則說明夜幕有了新主人,有新主人撐腰,就不可能打死夜幕這頭惡犬了。
“子房,衛莊兄你們也不必太悲觀了。”
“只是入秦,又不是生離死別?”
“秦國咸陽是天下最大的舞臺,儘管我們是被動入局,但未必不能化被動爲主動。”
“天下大局未定,人人皆可成龍!”
“入秦之後,韓國這邊的事務就拜託衛莊兄了,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繫。”
“另外,子房你要多支持衛莊兄。”
韓非笑着寬慰了兩人幾句,隨後面色鄭重的囑託。
張良知道論對韓國的感情,整個韓國也沒有人比韓非更深……
如今不得不中斷流沙的奮鬥事業,不得不離開故國,踏上異國他鄉,還要笑着安慰他們兩個……
一時間張良感覺非常的難受,但也不好顯露出來,只能強忍着酸楚頷首。
衛莊其實也有些不好受,但衛莊絕不會表現出來,轉過身依舊是冷酷的模樣。
“韓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用自己的方式,衛莊默默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看起來你很快就要出發了。”
“沒辦法,人家大軍在邊關等着呢,哪能拖延?”
“拖延下去太顯小家子氣了。”
“而且早一點走對韓國造成的影響也就越小。”
“今晚我們把紫蘭軒的美酒搬出來,喝一個不醉不歸,就當給我送別了。”
韓非無奈一笑,說到最後一副雙眼放光,渴望不已的酒鬼模樣,看起來頗爲搞笑。
但張良,衛莊一點都笑不出來,反而感到頗爲心酸,不過對於韓非的請求,也只能答應下來。
晚上,三人聚在一起拋開煩惱,談天說地,東拉西扯,的確喝了一個不醉不歸。
連武功高強,酒精耐受性極佳的衛莊都有了一些醉意,警惕心比平時下降了不少。
不過在如今這個時期,夜幕和韓宇也不會橫生枝節的出來找麻煩,免得給韓非可趁之機。
要是真被韓非找到了逆轉的機會,那可真是後悔莫及了。
第二天臨近中午韓非才醒來,久違的沒有早起。
離開紫蘭軒,回府準備行李,第三天韓非就在韓國禁軍的護送下前往邊關。
這一次,衛莊和張良沒有送別,告別在昨晚已經做完,想說的話昨晚也已經說完。
等到韓非到達了邊關,王齕便下令撤軍,另外派一隊騎兵護送韓非入咸陽。
……
五天後,韓非抵達了咸陽,還沒有來得喘口氣,就在萬衆矚目之中被嬴政叫進了宮。
秦王嬴政用戰爭威脅的方式把韓非弄來了秦國,韓非自然受到了秦國朝野的矚目。
當然,這其中沒有多少人是心懷好意,一則是出於人性,二則韓非的到來會影響他們的利益,
用屁股想也知道,只要韓非識相一點,必然能夠佔據高位,而高位一向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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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到達的當天,成蟜也來到了紫女的院落,順便把紅蓮也叫了過來。
看見成蟜的到來,紫女和紅蓮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韓兄已經到了咸陽,如今被王兄召進宮裡去了。”
儘管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紫女和紅蓮心情還是十分複雜。
兩女花了不少時間,才緩了過來。
“我們要見他。”
紫女和紅蓮對視一眼齊聲道。
“可以,等他出宮就行。”
“自打韓兄進入咸陽,你們就自由了,不需要我陪同也能出府。”
“當然,回韓國就不要想了。”
紫女翻了翻白眼,這算什麼自由?
不過是從一個小一點的囚籠,跳到大一些的囚籠罷了。
但她們根本沒有資本反抗,只能繼續待在咸陽。
“紫蘭軒怎麼辦?”
“莊雖然能夠短時間代管,但長時間肯定不行。”
成蟜微微一笑:“小事一樁,我來安排,保證她們平平安安到達咸陽。”
“到時候你根據她們的意願報給我就是。”
“看在你的面子少,雍侯府就是她們的孃家,我會爲他們撐腰。”
“她們無論做何選擇,都能活下來,也不會受欺負。”
最後一句話成蟜說得底氣十足。
雍侯府的人就算比不上宮中的人,但也從來沒有人敢欺負,一般而言,只有他們欺負別人的份兒。
只是成蟜的家規甚嚴,沒有下人敢打着雍侯府的名義爲非作歹。
敢如此做的,早已經無聲無息消失了。
紫女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成蟜一眼就不說話了。
紅蓮也不說話,房中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成蟜知道韓非的到來讓兩女漸漸平息的情緒又起來了,也不在這裡多待。
留下一句“等韓非到了,自然會有人通知你們”就離開了。
成蟜又不是受虐狂,自然不可能覥着臉在這裡承受不好的氣氛和臉色。
驚鯢,胡夫人,胡美人,焰靈姬等女人哪裡不香嗎?
該開導的已經開導了,就算暫時還想不通也沒有關係,慢慢想通就是了。
成蟜沒有那個閒心,沒有那個心情,也沒有必要一直哄着。
另外一邊,嬴政的確是很欣賞韓非,用過了晚膳才放韓非離開。
韓非剛剛出宮,就被成蟜的人帶走了。
當然是很有禮貌的替成蟜發出邀請,而不是強硬的抓人。
暗中窺探的人把信息稟報回去,秦國朝野不少人對韓非就更嫉妒了。
剛離開王宮就坐上了雍侯府的馬車,這待遇未免太好了。
如此待遇,也引起了秦國不少大人物的注意,比如呂不韋,蒙驁,王翦等等。
與此同時,還引起了被截了氣運,沒了爵位,但還是成爲高官重臣的熊啓注意。
熊啓如今在秦國非常低調,可謂是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典範,風評十分不錯。
當然暗中小動作其實不斷,熊啓以爲自己做得隱秘,殊不知大多數小動作都在羅網的掌控之中。
熊啓的官位隨着時間推移步步高昇,羅網對於熊啓周邊的滲透也隨之深入。
韓非開導雍侯府前院,本以爲能夠見到成蟜,但成蟜卻連影子都沒有露,只見到了紅蓮和紫女。
三人見面自然要互通有無。
紫女沒有急着把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韓非,而是先問了韓國那邊的事情。
等了解清楚後,紫女才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紫女怕韓非先聽完後沒心情說了。
聽完後,韓非呆若木雞,久久不語,心情十分複雜,更有一股濃濃的挫敗感。
折騰來折騰去,結果卻一直被人家的刻意引導操控,以爲是執棋者,實際上卻一直是棋子還不知。
這種情況對於越是自傲的人熱,挫敗感就越強!
韓非是自傲的人嗎?
表面上不是,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自傲的人,只是這種“傲”不體現在爲人上而已。
韓非的“傲”在對於韓國的堅持,一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百死也不悔的堅持。
這種“傲”幾乎不可能被改變!
唯一讓韓非有些安慰的便是夜幕未來的下場多半不會好。
這說明了流沙並沒有輸給夜幕,而是輸給了外部勢力。
不過韓非雖然“傲”,但也不是輸不起的人。
再加上超凡的意志力和接受能力,很快就接受了現實。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完全沒有事,還鬧着要見成蟜呢。
成蟜得到消息後直接去見韓非了。
虛是不可能虛的,各爲其主,有什麼好虛的?
韓非是韓國公子,他也是秦國公子啊。
考慮秦國的利益不是很正常嗎?
不考慮,纔不正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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