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千葵等人坐上回帝都的馬車。
她故意躲着端木絕,坐到最後一輛馬車上。
由於昨夜一夜未眠,顛簸的馬車,使千葵眼皮越發沉重,最後迷迷糊糊的睡去。
夢中……
她看到端木絕牽着笑顏如花的冷千嬌,從自己面前走過;然而,他卻連一個安慰的眼神,都吝嗇給她,就那般泠漠,毫不留情的牽着他的新娘,慢慢遠去。
她想衝上去阻攔他們離去步伐,她想衝上去破壞他們的婚禮,然而她卻不知此刻的自己,該以什麼身份去阻止?去破壞?!
淚,順着眼角滑落,她只能那麼眼睜睜的,看着新娘坐上花轎,看着他騎上駿馬,看着迎親隊伍,從自己面前慢慢遠去,直至消失。
“千葵!千葵!你怎麼了?醒醒!醒醒……”
熟悉的嗓音,將千葵從那憂傷的夢境中喚醒。
望着近些時日,自己最親近之人,一股痠痛,蔓延至四肢五骸。
“你怎麼來了?”察覺自己嗓音過於沙啞,千葵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瞼。
“就這麼不希望看到我?”
“沒有!”
“那爲何躲着我?”
“……”一抹苦澀,爬上千葵脣畔:“……我只是不想,別人誤會!”
“誤會?”端木絕擰眉,挑起千葵下顎,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只是誤會?!”
“……”
“爲何不說話?”向來歡快的人兒,突然沉默,令端木絕心頭不由一慌,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千葵幽幽嘆了口氣,不情不願與他對視:“……我有些不舒服,不想說話!”
端木絕此時才注意到,千葵除了眼角未乾的淚水外,臉色也極其蒼白;心頭一緊,暗怪自己粗心:“哪兒不舒服?”
“……”心!
見她依舊不語,端木絕眼底浮現出自責情緒:“先忍一下,我這便命人折回!”
“不用!”千葵抓住端木絕手臂,制止他起身離去:“我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臉色這麼難看,還是回去找大夫瞧瞧比較保險!”
“真的不用!我只是昨晚沒休息好,睡一會就沒事了!”千葵不想再次回到那個,充滿甜蜜與憂傷的地方;既然已下定決心成全,又何必在對那個地方有所留戀。
“你確定?”
“嗯!”
望着千葵固執小臉,端木絕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摟入懷中:“那你先睡一會,若再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嗯!”千葵掙扎一下,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可那熟悉而舒心的味道,終是令她無法抗拒:‘……如果註定要分離,那就讓我最後任性一回……從此,了無牽掛……’壓制心中苦澀,緩緩閉上雙眼。
凝望懷中,脆弱的仿若瓷娃娃般的人兒,端木絕第一次感到心疼:“……對不起……”
沒有真正入睡的千葵,聽聞端木絕呢喃,心猛地一陣抽痛,眼裡溫熱液體,想要衝破阻礙流出,卻被千葵硬生生壓回。
顛簸的馬車慢悠悠前行,端木絕不知它行走了多久,只知懷中人兒睡的安詳,他緊繃的心,也得以放鬆,下意識緊了緊手臂,讓懷中人兒離自己更近一些。
“我陪你一起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吻了吻千葵額頭,緩緩閉上雙眼。
耳邊傳來的均勻呼吸聲,令千葵知道,他已熟睡;小心翼翼睜開眼瞼,望着近在咫尺的熟睡容顏;心,又是一陣抽痛!
‘端木絕!既然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爲何又要給予我希望?既然給予了我希望,爲何又讓我失望?’
‘而如今,你既然選擇了姐姐,爲何還要對我如此溫柔?你知不知道,你的溫柔會讓我不捨?會讓我心痛?!’
‘如果,你要娶得人不是姐姐,也許我會不顧一切的去爭取,然而,你要娶得人終究是她……不管怎麼說,冷家都對我有養育之恩,即便不是親生父母,卻也賽過親生父母,所以,我不想讓所有人爲難……’
‘原本,我還自欺欺人的在想,如果你真的愛我,願意娶我,我會孤獨一擲的奔向你;共同尋找一個好的方法,儘量將對姐姐的傷害降到最低,然而如今看來,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也許,你從未正真的喜歡過我,更未想過要娶我,一切都是我一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
‘其實……現在也不錯,至少我不用覺得虧欠別人什麼……’
‘雖說,如今的我,還沒有那個氣度去祝福你們,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你們的生活……也許這樣,便是對你們最好的祝福……’
淚,終是壓抑不住,瘋狂的順着眼角滑落,彷彿要以此種方式,流盡所有委屈,流盡所有傷痛。
肩膀倏地一緊,令千葵急忙拭去臉頰淚水,重新閉上雙眼:‘既然自己不是這段感情中的唯一,倒不如早些放手;三人痛,不如一人痛;長痛,不如短痛……’
嗅着那熟悉而舒心的味道,千葵扯起一抹牽強笑意,也許是真的累了,不久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墨謙!到哪了?”睡的迷迷糊糊的千葵,被熟悉的嗓音驚醒。
“回王爺!已進入帝都多時,大約在半個時辰左右,便可到達王府!”
“嗯!”端木絕應了聲,放下車簾;回眸,便見千葵正望着自己:“對不起!吵醒你了!”
“沒事!”千葵輕輕搖頭,心不由一沉。
帝都到了,他們的緣分也盡了!
也許,是時候該說分手了!
“在想什麼?”見千葵有些出神,端木絕含笑揉了揉她的髮絲。
“沒什麼!”
“真的?”
“嗯!”
“那現在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睡一覺好多了,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千葵再次牽強笑了笑,免得他察覺到什麼。
“那就好!”
稍稍沉默一會的千葵,擡眸,望着端木絕刀削般的臉龐:“……端木絕!”
“嗯?!”
“和你說個事!”
端木絕垂眸,望着懷中臉上寫滿心事的人兒:“什麼事?”
“我想先回一趟丞相府!”
“爲什麼?”端木絕神情一怔,心中不由出現一抹怪異感,總覺得自己此刻若是放手,便會將她弄丟。
“我失蹤這麼久,想來阿瑪額娘應該擔心壞了,所以我想先回丞相府看看!”
千葵的解釋,使端木絕揮開那抹可笑的雜念:“……那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派幾名侍衛送我回去就行……”見端木絕臉色有異,千葵扯了扯脣角:“……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暫且不想讓阿瑪額娘還有姐姐知道!”
“……”端木絕沉默良久,在千葵以爲他不會答應時,他卻意外開口:“……我讓墨謙送你回去!”
“嗯!”
隨着千葵話音落,車廂內陷入寂靜;這種寂靜不僅使千葵難受,同時也使端木絕感到一絲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他無法掌握的事情,即將發生。
良久,終是千葵率先打破沉默。
“端木絕!”
“嗯?”
“我之前答應小蓮,要陪她回去看看她的父母,可此事卻因我們被追殺而耽擱;而如今我又要回丞相府小住幾日,不知又要耽擱幾日,所以我想、我想……”
“你想怎樣?!”
望着端木絕幽深眸光,千葵抿了抿脣開口:“我想讓你回府後,給小蓮三日假期回家探視父母,你說好不好?”
“好!”沒有半絲遲疑,一口答應,只因那是她的請求。
“謝謝你!”
“什麼時候學會客氣了?!”端木絕好笑捏了捏千葵臉頰,不由想起初次見面,她張牙舞爪的模樣。
千葵一把拍開端木絕作怪指尖,不客氣頂回:“我本來就很客氣,是你一直沒發現罷了!”
“如此說來,還是我的錯了?!”
“你剛知道啊!”
“呵呵……”端木絕低笑,越發喜歡她活力四射的逗趣模樣。
這一刻,千葵忘記了她要離去的決心,這一刻,好似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問題,這一刻,他們的心與心是如此的靠近!
然而,一剎那的溫馨,就好像是一場隨時都有可能醒來的夢境……
“王爺!王府到了!”墨謙突兀想起的嗓音,打破車廂內的溫馨。
千葵脣畔笑容猛地一僵:‘王府到了,我們也該散了……’
端木絕彷彿未察覺到千葵的異樣,緩緩起身:“過幾日,我派人去丞相府接你!”
“嗯!”
“記得想我!”
“……”千葵。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端木絕霸道一語定案,揉了揉千葵髮絲:“我下車了!”
“嗯!”千葵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多語言,她怕自己忍不住,會出聲挽留;她怕自己忍不住,會不捨離去!
端木絕下車,對着墨謙叮囑幾句,馬車便重新啓動。
千葵的心不由一悶,一抹閉息感,令她急急撩開車簾,望向那抹目送自己慢慢遠去的身影。
‘端木絕……永別了……’淚,終是不受控制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