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鄱陽縣衙的後院,項莊撿了個房間,準備小息片刻,之後,他將會乘船趕往邾縣,準備迎接吳芳。
大婚在即,按理說,項莊應該激動的難以入睡,至少,此時的他,不應該如此平靜,可不知道爲什麼,項莊坐在屋內的軟席上,手裡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可他卻無心下嚥。
幹坐了一會,項莊感覺睏意來襲,這幾日的奔波,着實讓他累的不輕,他放下茶杯,起身來到牀邊,準備躺下的時候,忽然,急促的房門聲響了:“咚咚咚。”
一名親衛在房外喊道:“大王,府外有人求見。”
項莊略顯詫異,在鄱陽,除了與自己一起來的人外,項莊並沒有什麼故交,可偏偏在自己即將離去的時候有人拜訪,這多少有些蹊蹺,項莊略作思索,最終,他還是起身令道:“帶他進來吧。”
項莊抓起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在屋內來回走了幾步,睏意全無,項莊這才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屋內陽光四射,溫暖如春,這時,屋外已隱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有親衛稟告:“大王,人已帶來。”
“進來吧。”項莊聲音中略顯疲憊,房門被推開,一名身着青色大氅的少年隨親衛走入屋內,快到近前,少年單膝跪地,拱手道:“在下君子脩,見過大王。”
“君子脩?”項莊略顯詫異,他上下打量君子脩一番,自己並沒有見過此人,他不由怒視一旁的親衛,目光中多是責備,親衛略顯驚慌,急忙走上前,把一塊玉牌雙手奉上,項莊接過看了看,玉牌是自己贈與那個老術士的,而眼前的君子脩,必然和老術士有着某種關係。
“你和範義(老術士)是什麼關係?”項莊毫不避諱,畢竟這種玉牌舉世無雙,是自己留給老術士範義的唯一物證,也是他日,老術士求見自己的敲門令牌,如今君子脩拿着這塊玉牌,多少讓項莊有些詫異,而君子脩則不慌不忙的回道:“回大王,我是範義的義子,早在一年前,便已投身餘干縣的神秘工作,火油的冶煉,我也曾參與。”
聽到君子脩提起火油,項莊目光如炬,靜靜的凝視着他,詫異道:“你知道火油?”
“是的,我不僅僅知道,我還知道大王想要的火藥如何配置,不過,義父此時還在調試,他讓我帶話給大王,火藥之事,他會全力去做,只是……”說到這,君子脩頓住了。
項莊見他欲言又止,朗然笑道:“這裡沒有外人,你有話,不妨直說。”
“只是,義父希望我能追隨大王,建功立業,而不是留在大營,做一輩子苦役,還請大王收下我吧。”君子脩說完,倒頭便拜,項莊看着他體格魁梧,言語不凡,況且,一般人見到自己,多少都會緊張,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疏失,乃點頭道:“你起來吧。”
君子脩拜謝而起,站立一旁,這時,項莊走上前,雙手在君子脩雙肩上用力一壓,感覺君子脩體格健碩,力氣很大,的確是個戰將,笑問道:“說說看,你最擅長什麼兵器?”
“我最擅長用矛,只要給我一杆矛,我便能血戰沙場,決不後退半步。”君子脩拱手道,項莊滿意的點點頭:“光會使蠻力可不行,要學會排兵佈陣,運籌帷幄才行,另外,我倒是覺得你適合拉弓,你雙臂有力,應該是一個射箭的好手。”
“願聽大王栽培。”君子脩再次拱手,項莊見他倒是機靈,不覺對他刮目相看,此時項莊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已經快晌午了,是時候出發了,乃拍了拍君子脩的肩膀道:“我會在日後慢慢教你的,不過眼下,咱們該出發了。”
……
離開餘干河港,項莊的船隊沿着鄱陽湖,向長江流域行去,近百餘艘大船乘風破浪,急速行進,在船隻上,不僅僅高掛楚國紫色的戰旗,就連一些梔杆上,船艙上方,高掛紅綢,來映襯楚國迎親的喜悅。
浩蕩的船隊,整體呈品字形,每三艘爲一列,向前放行進,一日一夜的行進,終於在約定時間內,楚軍的船隻來到了沙羨河港。
早已等候在河港的衡山軍立刻敲鑼打鼓,吹響樂器,在岸邊載歌載舞,不久,楚國的大船漸漸靠岸,一塊塊船板搭上岸邊,早有項莊的親衛隊和負責護送項莊的虎賁軍陸續登岸,一隊穿着紅袍的楚軍親衛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半兩錢,向空中揮灑,百姓們蜂擁爭搶。
項莊剛剛登岸,便有親衛前來戰馬,項莊帶領衆將上馬,急速向邾縣疾馳而去。
在一艘不起眼的大船上,一臉茫然的贏雪月看着項莊馭馬漸漸遠去,她黯然的向船艙內走去,不知道,這樣喜慶的婚禮,何時才能輪到自己。
吳府門前,早有衡山郡,九江郡列陣在旁,負責維持秩序,整條街道都被封鎖,府門前,紅燈籠,大紅綢子隨處可見,兩堆篝火在門前點燃,一名負責觀望的家丁見到遠方疾馳而來的楚軍,他歡喜的大喊:“姑爺來了,姑爺來了,快放爆竹。”
幾名下人趕忙把早已準備好的竹子扔到火中,竹子在火堆中噼啪炸響,這時,項莊的騎兵隊已奔至近前,早有負責這次婚禮的司禮官迎了上來,在門前大喝:“姑爺到訪,請……”
與吳芮見禮,一番簡單的禮儀之後,一輛紅色的馬車和一隊衡山親衛隊,幾名陪嫁丫鬟護送馬車,行出吳府,項莊命親衛多撒銅幣,隨即,率軍護衛馬車,向河港行去。
看着項莊離去,吳芮心中略顯失落,自己的女兒出嫁了,可女兒剛走,自己的行忽然變得空蕩了,可失落只是一瞬間,吳芮從失落中回過神,看着滿堂賓客,大笑道:“我已在府中設宴,大家入府吧。”
項莊的隊伍來到河港,項莊翻身下馬,親自來到馬車前,一名丫鬟掀開車簾,吳芳頭頂蓋頭,走出馬車,項莊在旁笑道:“芳姑娘,咱們該上船了。”
吳芳剛想嬌嗔項莊,自己頭頂蓋頭,不能上船,項莊卻已生抽雙手,一把抱起吳芳,大笑道:“抱着媳婦上花轎……”
河港,迴盪着衆軍士的大笑聲。
……
三天後,項莊迎親的船隊返回了江乘河港,早已等候多時的楚軍主力部隊在丁固的率領下,護衛着迎親隊伍返回楚王宮。
而與此同時,另一隻隊伍正在向吳縣進發,爲首一人,身穿暗紅色軍袍,頭戴綸巾,他就是項莊麾下的首席謀士孔吉。
今天不僅僅是楚王迎娶楚王妃的日子,要是孔秀芸過門的日子,但是項莊必須伴着吳芳的車駕,故此,按照楚人的風習,孔吉是孔秀芸的哥哥,由他送孔秀芸進宮,最爲妥當。
一路上載歌載舞,百姓們避讓兩旁,無不羨慕的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大紅馬車。
很快,孔吉的隊伍來到孔府前,早已等候多時的孔鮒走上前,朗聲道:“今天是小女出嫁的日子,孔府已備下酒席,賓客們一會不要走,一定要小酌幾杯。”
“恭喜孔老了。”
“恭喜孔家。”
很多人拱手慶賀,這時,媒婆揹着已經頂上蓋頭的孔秀芸,一旁是陪嫁的小蓮,雖然小蓮略顯失落,畢竟自己也深愛着項莊,但最終,自己卻無緣嫁給他,只能把深深的思念寄託在小姐身上,陪伴她日後在楚王宮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嫁女的心情是苦澀的,孔鮒走上前,看着即將上車的女兒,叮囑道:“楚王宮不比家中,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爭寵在所難免,你進了王宮,爲父的,再也不能照顧你了,你哥哥雖然身居官職,卻也無法參與後宮之爭,你……好自爲之吧。”
孔秀芸已淚眼婆裟,當她強忍着淚水,頭頂蓋頭,微微點頭,哽咽道:“父親放心。”
“起行!”孔吉在旁高喝一聲,媒婆將孔秀芸背到馬車旁,孔秀芸臨近馬車前,頓住了腳步,她還是沒有忍住離別的不捨,回頭看了看遠方的父親,眼淚止不住的落下:“父親保重,女兒去了。”
伴隨着鼓樂聲,孔秀芸的馬車向楚王宮方向緩緩而去。
……
浩大的楚王宮,備極了窮奢極欲,一隊隊親衛士兵手舉長戈,列陣兩旁,一隊隊文武大臣,站列在旁,在寬廣的馳道上,楚王馭馬,帶着兩輛紅色的馬車來到了楚王宮大殿前方。
高高的玉階,寬廣的直道,這裡已不能再同行馬車,項莊來到玉階前,向上揚起右手,隊伍停止了前進,這時,項莊翻身下馬,來到馬車前,每一個馬車旁都有一個陪嫁丫鬟,丫鬟拉開車簾,牽出馬車中的新娘,踩着踢蹬走下,這時,項莊拉住了兩個女人的手,大步向玉階上緩緩而去。
遠處,隆隆的鼓聲開始敲響,低沉的號角聲嗚咽,軍樂也隨之奏響,這是不一樣的婚禮,一個象徵着帝王家崇高與威嚴的婚禮,在場所有人都平心靜氣,慢慢的看着楚王與楚王妃,楚王側妃緩緩走上玉階,向大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