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將軍,前方五里樹林處沒有埋伏。”
“稟將軍,前方十里沒有秦軍伏兵。”
……
前方斥候不停探查回報,讓跟在大軍中行進的景同十分安心。
此番項渠北上,是準備讓景同率五千人殿後,負責造船和從睢水西岸運送糧秣輜重的,對軍爭之事來說後勤十分重要,必須要有大將鎮守。
但景同拒絕了。
他在上次泗水之戰中被秦將趙佗留下了心裡陰影,生怕項渠進軍彭城的路上又被趙佗埋下伏兵,重演昔日泗水之事。
所以景同勸說項渠,讓其他將領負責後勤和糧秣轉輸的事情,他自己則跟在項渠身側,爲其時時警醒。
他怕項渠一時衝動,被趙佗伏擊,落到和左司馬昭平一個下場。
項渠與趙佗數次交鋒以來,皆是落於下風,對於這個敵手也頗爲忌憚,被景同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有道理。
“壁壘後的秦軍約有千人!”
在第七道壁壘和軍營之間的寬闊土地上,有上萬經過數日休憩的秦軍士卒,已經列好了戰陣。
“不過無所謂了,打下此處壁壘,通往彭城之路便暢通無阻。”
便下令讓麾下部將帶五千兵馬負責後方接應,他自己則和景同,以及從相邑支援的蔡武共率三萬大軍北上,直取逃向彭城方向的趙佗部秦軍。
殘肢拋灑,血液飛濺。
這第二道壁壘更加高大,在第一道壁壘的士卒盡數撤進來後,將旁側通道也重新封上,遠遠看去像極了一道銅牆鐵壁,壁壘上還站滿了架好弓弩,虎視眈眈的秦軍士卒。
接下來,楚軍以一日攻克一道壁壘的速度向着彭城進擊。
趙佗神色淡然。
項渠又氣又惱。
壁壘之後,怎麼還有壁壘?
“報……項將軍,我軍已經將秦軍的壁壘推平鏟除,道路已可供我軍通過。只是斥候夜探道路前方,在秦人第一道壁壘之後約兩裡左右,發現了秦軍的第二道壁壘。”
楚軍士卒在激昂的戰鼓聲和軍吏的呵斥怒吼下,奮起勇氣向前拼殺,他們冒着秦軍拋射的箭雨,扛着簡單製作的木梯直奔牆壘,與上面守壘的秦卒相互廝殺血戰。
“什麼!秦軍還有第二道壁壘!”
除去傷亡外,楚軍數日頓於秦人壁壘外,且攻壘傷亡慘重,導致兵卒士氣大降,底層楚卒間,已開始怨聲載道。
蔡武笑着送上一頓馬屁。
不過作爲一軍主將的項將軍是無暇顧忌這些的,因爲在連續數日的攻堅作戰後,楚軍已經連破秦人六道營壘。
“趙佗,這是最後一道了吧。”
項渠下達命令。
景同那不好的預感成了真,到了第二日,楚軍付出近千人的傷亡,拿下這道壁壘後,果真又在後方一里處再次發現了秦軍的第三道壁壘。
嘹亮激昂的戰鼓敲響,楚軍向着前方的秦軍壁壘,正式發動攻擊。
“趙佗……還真有一手!”
項渠微微頷首,千人守壁壘,果真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項渠更是意氣風發,一戰擊破秦軍壁壘,打碎了趙佗的烏龜殼,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楚軍在休憩飲食後,立刻北上,直驅秦軍所築壁壘處。
除了正面攻堅的部隊外,項渠還命人以竹木扎筏,欲要從河中窺伺壁壘後的秦軍情報。
項渠下達進攻軍令。
其東有河阻,西有險坡。 wωw● tt kan● ¢O
在項渠對此事的分析中。
牆壘處有陣陣喊殺聲傳來,對面的楚軍正在發動連綿不絕的攻勢,妄圖在今日攻破這最後一道秦軍壁壘。
這些牆壘之所以難啃,主要還是這條道路一側靠河,一路爲險坡,讓楚軍無法繞行。只要這段隘路到了盡頭,憋屈的日子就會結束。
楚軍人數多,秦軍人數少。
時間在士卒的慘叫和廝殺聲中流逝,楚軍在付出數十人的傷亡後,終於將壘前的障礙掃除,壕溝也被屍體和泥土填了大半,接下來便是真正的攻堅戰了。
如今一路追擊下,終於發現了秦軍的蹤跡,項渠正要奮力一戰,好狠狠發泄心中怒火。
項渠恨恨開口,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若是要強行繞路,那起碼得多花上大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啥事情都遲了。
景同心中冒出不好的預感,顫聲道:“若是這條路夠長,那秦軍豈不是要連着修築壁壘。我軍打下這道牆壘後,後面還會有嗎?”
三萬楚軍在營中生火造飯,大吃一頓後,便立刻按照軍令開始有序出擊。
“我軍已攻下秦人壁壘!”
嗖!
秦軍又是一陣飛箭拋射,盾兵擋下大半,但還是有倒黴的傢伙哀嚎着中箭倒下。
“王翦是老龜,這趙佗就是個小龜!”
壁壘上有全副武裝的秦軍士卒,持着弓弩矛戟,嚴陣以待。
然而楚軍乘筏下河,剛劃到壁壘後,就被早有準備的秦軍弩手一頓亂箭射翻。
“趙佗!你這豎子還真是烏龜變的不成!”
他一心想着直衝彭城,支援項越的五千人,和趙佗的秦軍堂堂正正打一仗,利用兵力優勢將其正面擊破。
趙佗站在專爲他搭建的高臺上,眺望遠處橫立在道路中的秦軍牆壘。
這時,舉着巨盾的楚卒掩護擔着泥土的兵卒們向前。
項渠一驚。
但在這不到十米的壘牆處,雙方接戰的人數卻同樣多,楚軍的人多勢衆不怎麼能發揮出優勢,只能靠着人命去填補秦軍的壁壘。
但在如今形勢下,項渠並沒有其他選擇,此地通往彭城的路就這麼一條。
哪怕時值深夜,項渠、景同和蔡武等楚將還是聚在帳中議起了戰事。
項渠一口白牙都快咬碎,氣的滿臉漲紅。
景同聽完軍情彙報,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主將項渠。
項渠一拳狠狠揮下,聲音斬釘截鐵。
因爲有前面第一道壁壘阻隔,爲後面的秦軍爭取到了更多修築的時間。
景同深吸一口氣。
楚軍連續趕路數日,終於到了彭城以南約四十里處,一路沒有發現秦軍伏兵,直到斥候回報在前方發現了秦軍的壁壘。
所以楚軍想要從自家營寨前來攻打秦軍的壁壘,還得先走五里的道路才行,精力勢必會受到削弱,這也是秦軍修築壁壘時考慮到的一個因素。
“壁壘?”
“哈哈,項將軍不愧是令尹之子,說一日破秦軍壁壘,果真就在一日內拿下了,真是我楚國猛將!”
“隘路修壘,這秦軍還真會選地方。”
“此餐大饗士卒,讓兒郎們吃飽喝足,給我連夜攻堅,將這秦軍的龜殼一戰捅破!”
景同和蔡武臉上的笑容更是凝固住了。
景同則是眉頭微皺,楚軍中午抵達,到夜間攻克秦軍營壘,所耗時間確實不到一日,只是傷亡略顯慘重。
險坡上全是一個個的坑洞,還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是什麼東西?
鐵蒺藜!
哪怕景同早猜到秦軍防禦設施厲害,此刻見到這般景象,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看我將其擊破!”
強弓勁弩架在前陣。
此處,便是秦軍的第七道壁壘,也是阻擋楚軍的最後一道牆垣。
在這般戰法下,終於到半夜時候,營壘後的秦軍再也堅持不住,拋下一堆屍體,剩下的數百人盡數後撤。
這他母的叫打仗?
這是啃龜殼吧!
項渠勒馬迴轉,帶着景同等人南下回營。
打不破壁壘,拿不下彭城,那真就是萬事皆休!
土壘前是秦人挖出來的壕溝深塹,上面還灑滿了鐵蒺藜和各種障礙物,所以他們必須將障礙掃除,將壕溝填平,爲後續的進攻部隊提供便利。
壁壘後方兩裡處,秦軍大營,黑旗在風中獵獵招展。
“秦人在道路正中修築壁壘,以阻我軍?”
這種道路,這種防禦,楚軍怕是得拿人命上去填了。
楚軍一個倒下,後方便馬上有人衝上來,壘上的秦軍也是倒下一個,身後的袍澤便立刻持着武器接替上去。
如今退又不可能退,項渠只能捏着鼻子一路打下去,他就不信趙佗能將壁壘一直修到彭城下。
雙方對射一陣,楚軍缺少壁壘遮擋,傷亡稍多一點,但也成功將壁壘上的秦軍壓制了下去。
景同心中安慰,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項渠忍耐不住,帶着景同縱馬夜奔,通過被剷平的第一道壁壘,又跑了一里多的路程,果真看到前方數百米外,在那清亮的月色下,又有一道高大的壁壘佇立在道路正中。
“這趙佗倒是有一手。”
項渠神色冷漠,低語道:“斷路起牆,想要將我軍擋在南方,拖延我軍行程,好回師支援彭城嗎?”
項渠亦是滿臉陰沉,他想起了數月前在鴻溝所面對的秦軍營壘。
因道路寬度所限,不宜駕車奔馳,項渠便和景同驅馬前行,到秦軍壁壘數百米外進行觀察。
就在他準備下令,讓前方奮戰了一夜的楚軍士卒收兵回營休息,待到天明再出發北上的時候,又有來自前線的士卒縱馬奔回營中,稟報最新的消息。
前方道路逐漸開闊,右側的險坡山道已經到了盡頭,在最後一道壁壘後徹底消失。
“連破我六壘阻礙,楚軍傷亡不輕。且鈍兵挫銳下,楚人士氣衰竭,軍無戰心。就算今日能打破我這第七道壁壘,又能剩下多少戰鬥力呢?”
而壁壘前,則有壕溝深塹,鹿角拒馬。
不過楚軍人多也並非一點優勢都沒有,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下受傷和疲憊的士卒,另派一部生力軍上去,與營壘後的一千秦卒進行車輪戰。
只是這些修築於隘路的秦軍牆壘一道比一道難攻,楚軍所付出的傷亡也一日大過一日。
他認爲趙佗很有可能是留下一部兵馬在此處修築牆壘阻擋自己,拖延時間,趙佗自己則率領剩下的秦軍回師彭城,圍殲項越的東楚軍。
因爲秦軍在隘路修築壁壘的緣故,這不到十米的道路根本無法讓楚軍紮營,故而楚軍的營寨紮在五里外的一處開闊地帶。
據前方傳回來的戰報,就在這不到一天的時間裡,楚軍傷亡有七八百人,而殲滅的秦軍才兩三百人左右。剩下的秦軍都是因爲奮戰廝殺,力不可支纔會後撤。否則繼續死扛的話,楚軍傷亡恐怕還會更多。
千人罷了,我三萬人難道還打不破?
“給我擊鼓,進攻!”
……
待到楚軍攻破第七道牆壘之時,便是秦軍以下山猛虎之勢發動猛攻之際。
項渠咬牙切齒,雙手死死握拳,上面筋脈根根鼓出。
“回營!”
第一批楚軍的任務並非攻壘,而是填充溝壑。
“不過區區一層壁壘也想阻我?看我一日破之!”
不過楚人居於河流縱橫的南方,不少人水性不錯,還是有士卒從冰冷的河水中游了回來,一邊打着哆嗦,一邊彙報壁壘後所看到的軍情。
不過秦軍這次似乎沒有以伏兵攻擊的打算。
劍戟戈矛立在後方。
一路上,景同吸取上次被秦軍埋伏的經驗教訓,在大軍之前廣撒斥候騎兵,探查前方道路上所有可能遭遇秦軍埋伏的地方。
楚軍攻克秦軍壁壘的消息傳回五里外的大營。
前方的秦軍壁壘高達一丈,皆由泥土夯成,一看就很堅實,橫斷了整個道路。
哪料到一路衝來,雖然追到了秦軍,但面對的卻是一道比一道難啃的堅壁牆壘。
最前方是弓弩兵,搶先對壘上的秦軍進行火力壓制。
睢水之畔,他破釜沉舟準備和秦軍大戰一場,結果秦人夜遁,空營以待,讓他難受到了極點。
楚將項渠和秦將趙佗近兩月的糾纏,也將在這一戰決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