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城一戰,秦將趙佗率部三萬趁夜突襲齊軍,齊軍毫無防備,三營皆破。
緊接着三處軍營的齊軍潰卒被驅趕着,衝擊甄城外的大營,導致齊軍徹底崩潰,十萬齊軍被秦人掩殺,最終一敗塗地。
此戰秦軍大勝,斬首萬人,俘虜六千。
相比於斬獲之驚人,更讓世人感到驚駭的是,這十萬齊軍的統帥,齊國大司馬田衝竟然被秦將鍾離眛活捉,落入秦人手中。
“大司馬,齊國最高軍事統帥,可與楚國的上柱國,和我秦國上將軍相比!”
趙佗頗爲感嘆,鍾離眛擒獲田衝,就相當於是楚軍擒獲了王翦一般,不用多想,也知道此番鍾離眛憑藉此功,起碼能連升好幾級了。
至於他趙佗這個全軍主將,也能跟着分潤到不少功勞。
不過一想到田衝剛被押送到秦營,死死盯着他趙佗腿腳的模樣,趙佗就忍俊不禁。
“你的腿不是斷了嗎?”
面對田衝質問,趙佗微笑着回答:“腿本是斷了,後來大司馬常來信爲小子指點兵法,或是聽了大司馬的講解,這斷腿忽而又好了,小子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想來這腿腳接續應是大司馬的功勞。”
聽大司馬指點兵法,腿腳就好了。
這話一出,周圍秦軍士卒皆哈哈笑起來。
田衝頓時明白了過來,一張白臉瞬間變成了紅臉,他羞怒到全身發抖,手指着趙佗,氣的牙齒直打顫。
“無恥趙佗!我真心待你,你竟然使出這般卑鄙招數,哄騙於我!”
趙佗淡淡笑道:“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大司馬精通兵法,莫非不知此種道理?更何況,何謂卑鄙?”
說到此處,趙佗正言厲色,呵斥道:“我以兵家之道取勝,被大司馬稱作卑鄙。那你大司馬派刺客暗殺我秦國郡尉屠睢,這等手段又作何解釋?自古以來沙場征戰,皆以兵道交鋒,可曾見有名將派遣刺客之事!”
“大司馬,你枉活四十餘歲,沙場征戰,不敢以兵法相鬥,只會派遣刺客行暗殺之舉,此乃何其卑鄙之事。你竟不知羞恥,到了如今,還想反污我趙佗名聲,真當天下之人不識你卑鄙面目不成!我趙佗,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吾等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趙佗話音落下,周圍衆秦軍兵將一齊高聲呵斥,怒語唾罵。
直把這大司馬田衝羞的滿臉通紅。
不是我派的刺客!
他有心爲自己辯駁,但眼見周圍秦軍羣情洶洶,對他怒目相視。就連那些俘虜的齊人士卒也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自己,田衝到了嘴邊的話語再也說不出來,說出來恐怕也會被當做沒有擔當的狡辯吧。
田衝只能哀怨一嘆,低着腦袋,任由秦人將其押送入營中。
“這大司馬,也是個妙人啊。”
每當事後想起那時候的場面,趙佗都忍不住輕笑。
有這位大司馬在手,此戰的後續處理就變得輕鬆起來。
面對大軍潰敗,主將被擒,整個甄城附近的齊人全都低下了腦袋,不敢反抗秦軍的佔領統治,城中物資糧秣任憑秦軍搬運。
那數萬逃走的齊軍,更是被嚇得亡魂四散。
這些齊卒眼見自家大司馬都被捉了,十萬大軍都敗了,他們哪還有什麼重整旗鼓再戰一場的心思,全都驚慌着撒開腿就往東邊的齊國城邑跑,將這場大戰的消息送往齊國各地。
數萬齊軍一跑,秦國東郡自然就沒了危險,趙佗所部也能更安心和輕鬆的呆在甄城,處理此戰後事。
第一件大事自然是記功賞爵。
此戰擊破十萬齊軍,已經達到了盈論的標準,秦軍上下所有人都會分攤到盈論之功,五大夫以下都能往上升一級。
除此外,個人的斬首和捕獲也可增加功勞,在盈論保底的一級爵位基礎上,再往上升一級兩級的爵位也有可能。
這一點由軍法吏統計完成,趙佗審覈署名後,報送到位於淮北戰場的秦軍大營,由上將軍王翦進行批覆,並派遣軍吏覈實。走完程序後便可下發爵位功勳。
至於五大夫以上的爵位,就不是王翦能夠決定的了,其功勞需要由底層的軍法官統計,再往上由趙佗、王翦進行審覈。
最後還要再送到咸陽去由主爵中尉府來議功論爵,爵位賞賜大概要等到此番大戰完畢,回到咸陽獻捷之後纔會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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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應該能讓我升到右更吧?”
趙佗不由想起來。
不過他也只是想了想便將這事情拋到腦後,畢竟不管他立下的功勞有多大,想要升級爵位都得回到咸陽再說。
當務之急還是要將精力,放到接下來的那場大戰上面。
就在這時,軍帳簾幕撈起,身爲將軍幕僚的酈食其走了進來。
“見過將軍。”
酈食其行禮。
“先生請坐。”
趙佗應了一聲,伸手讓他坐下。
酈食其一邊入座,一邊說道:“鄙人剛纔去見過那齊國大司馬,又找了好些齊人詢問。可以確認,之前派人去東郡刺殺屠郡尉的主謀,就是那些四國之人,田衝事先並不知情。”
趙佗哼了一聲,這結果和他們之前猜的差不多,倒是並不驚訝,只是當他隨後聽到酈食其嘴裡說出來的幾個名字時,滿臉錯愕。
“張良!你說此番還有張良參與,是那個韓相之子張良嗎?”
酈食其奇怪的看了趙佗一眼,不明白平日鎮靜自若的趙將軍怎麼聽到張良之名,竟會露出驚訝之色。
他說道:“然也。鄙人之前見將軍對這些四國之人頗爲在意,這一次便專門詢問了一下。”
“四國之人中,以韓國的宗室橫陽君韓成和公孫韓信,韓相張平之子張良,以及魏地名士陳餘爲主。其餘的尚有魏公孫魏陵,燕公孫燕平等人,不過這些人名聲不大,四國之人的力量主要還是依靠韓人爲主。”
趙佗微微頷首,四國之人中以韓人爲主倒是正常。
趙國雖滅,但公子嘉卻在代地稱王,大部分的趙人勢力都在代地追隨他,齊國這邊自然沒有多少人。燕國則是因爲宗室公卿都在遼西被李信一鍋端了,跑出來的只有幾個小角色罷了。魏國則因爲大梁被圍,大部分宗室被堵在都城沒跑出來,外面的寧陵君魏咎和魏豹等人倒是有實力,結果被趙佗給端了。
四國中唯有韓國不戰而降,其宗室公族的實力得到極大保存,是以反倒成了四國之人的領頭羊。
趙佗眼睛微眯,心中暗道:“橫陽君叫韓成啊……莫非是歷史上那個韓王成?”
“至於這個韓信,想來不是同名的淮陰侯,而是投靠匈奴的韓王信。還有陳餘,是那個張耳的刎頸之交。魏陵,燕平這些人倒是沒聽過,應是些小角色。”
“張良……沒想到這傢伙也在,刺殺之事,若是他進行的謀劃,好像也很正常。”
想到歷史上的博浪沙驚天一錘,趙佗就感覺後背發涼。
張良這傢伙可是連一統天下之後的秦始皇都敢刺殺,如今刺殺你一個東郡郡尉又算得了什麼呢?
“若是能抓到此人就好了。”
趙佗微微一嘆,但也知道這種事情很難。
博浪沙鐵錘刺殺,如此大的事情,張良都能夠在秦始皇的暴怒和秦軍的追捕中跑掉。
更別說是這甄城之戰,加上秦軍在內可是整整十三萬人的大戰場,十萬齊軍被擊潰後四處亂跑,一眼望去混亂無比,想要在那十萬潰卒中擒殺幾個從沒見過面且不知道所在方位和長相的人,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連鍾離眛之所以能擒獲田衝,也是因爲這位齊國大司馬太看重他的身份,哪怕逃跑也捨不得丟棄自己的主將大纛,故而才被鍾離眛一路尋蹤追殺。
若是田衝棄旗下車,換成小兵服飾後駕馬東逃,秦軍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他。
趙佗本想下令四處搜捕張良等人,但仔細一想,這做法估計沒啥用處。
此戰之後,對方肯定會逃到齊國深處去,秦軍鞭長莫及,不僅抓不到這些人,反而還會打草驚蛇。張良等人知道自己在追捕他們,說不定會在日後改名換姓,更不好捕殺。
“暫且忍耐,等到天下統一後,有更多動手的機會。”
就在趙佗心中暗自思量的時候。
酈食其卻突然站起來,雙目炯炯的看着趙佗。
“將軍,如今十萬齊軍大敗於甄城,此乃我秦國滅齊的大好時機啊!”
“將軍可欲滅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