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義輕咳兩聲:“你雖有戰神之稱,可時過境遷,不適合再領導秦軍了。交給我,你可以放心,我必定復興大秦。”
白起連一聲也不吭了。子義知道早下手爲妙,耽擱一刻,說不定會有什麼變數,於是向身後的軍兵一擺手,幾個秦軍上前,兩人按住白起的上半身,兩人按住他的腿,然後又有兩人,手執拇指粗細的繩子,纏住了他的脖子。
子義見準備妥了,輕聲道:“大將,你上路吧。”
說着一點頭,握繩子的兩個秦軍開始一頭一個,用力拉起,就要將白起勒斃。
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屋樑上傳來一陣怪笑,所有人一驚,擡頭瞧去,沒等他們看清楚,樑上灑下一大片白灰粉,立時在整個牢房中瀰漫開來,所有人都被嗆到了,咳個不停,更有的人眼睛裡也進了白灰,疼得高聲大叫。
子義大驚,他知道這是有人要救白起,眼下已經顧不得做什麼畏罪上吊的場面了,他拔出腰刀,摸索着分開那幾個秦兵,向中間白起坐的位置摟頭就剁。
可是已經晚了,他一刀砍下,居然砍了個空,白起已經不在那裡了。
子義大叫道:“封住牢門,不要放白起走了……”
可是衆兵已經被迷住了眼睛,哪能分辯出東西南北,只能摸索着向牢門衝去,子義衝到牢門處一瞧,不由得心頭大驚,此時牢門大開,門外的幾個秦軍已經被打倒在地,翻滾**着,而白起,早已不見了影子。
子義一跺腳,懊惱不已,他知道,以白起的能耐,萬一逃出生天,日後定會來報復,別瞧他嘴上說,時過境遷,白起已經不配稱爲戰神了,可是從心底裡,他還是怕得要命。畢竟白起打過的仗擺在那裡,白起殺過的人,只怕比自己見過的都多,真要在戰場上相見,自己十個捆在一起,也敵不過半個白起。
絕不能讓他活着逃出華陰。
子義立時派人通知四門,緊閉城門,不放一人出城,然後急忙來見范雎。
范雎一聽,也吃驚非小,急忙命令所有秦軍出動,挨戶搜索,務必要捉住白起,就地正法。
一時間,華陰城內亂了起來。
再說白起,他自己也糊里糊塗。當繩子套在脖子上的時候,白起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再一次的死了,而這次死,永遠也不會再活過來。
他不怕死,只是恨,恨自己爲何又着了范雎的道兒。如果說上次死,還有點冤枉,那麼這次,真是活該了。
繩子開始勒緊,他呼吸開始困難,越發地透不過氣來,就當白起認爲自己必死的時候,突然屋頂上灑下一大片白灰粉,救了他一命。
按住他和正要勒死他的秦軍士兵不約而同地放鬆了手,因爲他們要揉眼睛,要捂鼻子,白起一直就閉着眼,所以雙目無恙。可是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白起感覺到身邊落下了一人,這人將他拉了起來,衝出牢間,向大門跑去,此人腳步很輕,速度很快,當衝出大牢時,白起睜眼一瞧,眼前站着幾個蒙面人,幾個秦軍士兵早被打倒在地,而拉着自己的人也是黑巾蒙面,看不到臉,只看到一對如水的明眸。
這些人絲毫不猶豫,一見白起出得牢門,便有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背起他,轉身就跑。一行人很快鑽進黑暗的巷子裡。
跑不多時,整個城中哨聲四起,無數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看來秦軍開始搜捕他了。
這羣蒙面人並不驚慌,跑進一條小巷子,巷子裡有道後門,打開後衆人進得裡面,又將後門緊緊關起,一直來到後院,進了一間草屋,這才鬆了口氣。
灑白灰粉的那個蒙面人來到炕上,掀起褥子和席子,又掀開一塊木板,露出下面一個洞,下面有梯子,看來是個地室。衆人鑽進去,那蒙面人又將炕恢復成原樣。
就在這時,大門被擂響了,看來秦軍前來搜索了。
那蒙面人換了裝扮,前去開門,不多時,一夥秦軍走到這間屋子,四下翻了翻,見沒有藏人的地方,便出去了,在院子裡又找了一通,沒有任何發現,於是向主人道聲叼擾,出門去別家搜了。
主人等了片刻,見已無人來搜這裡,這才熄滅了燈火,假裝睡下,暗中來到草屋,將炕上的木板掀開,順着梯子走下地室。
此時地室中已經點上了油燈,有人已將白起的鐵銬去掉,正在爲他撫去頭上身上的白灰,那主人走到白起面前,嫣然一笑:“白起將軍,你受驚了。”
白起看了這人一眼,不由得愣住了:“吳姑娘,原來是你……”
此人正是吳心藍,另外的幾個蒙面人,是她手下的夥計。這些人都身懷武功,因此打翻那幾個秦軍,並不太費事。
白起尚不明白:“吳姑娘,你怎麼會來救我?”
吳心藍一笑:“實不相瞞,我是受張儀先生所託,觀察你們秦軍中的一舉一動。”
白起心頭一蕩:“張儀先生?”
吳心藍點頭:“你們第一次離開華陰時,張先生曾來找我辭行,我沒見他,於是他就投書給我,請我做你們秦軍的錦衣衛。虧得他了,倒知道錦衣衛這個詞,可見沒少讀書。我初時不願意,因爲你們一走,不知什麼才能回來,後來聽說秦軍大敗,張儀先生也不知是死是活,萬一他要死了,那這封書信就是他最後的遺願,所以我覺得,應該儘自己的一份力。所幸的是,你們很快就重新佔了華陰,我就履行自己的承諾,觀察秦軍的動靜。當你白起將軍被定罪抓起來的時候,我很快就聽說了,我覺得奇怪,你白大將軍不是這樣的人啊。於是我就潛入大牢,沒想到很快就聽到了范雎和你的談話。”
白起一驚:“我和范雎對話時,你就在牢內?”
吳心藍得意地一笑:“我當時就躲在樑上,隱住身形,你們自然不知道。如果讓你們發現了,我這二十年的功夫,豈不是白練了。”
白起長嘆一聲:“幸好你在,不然我的冤屈,再無第三人知道了。”
吳心藍道:“以後你想怎麼辦?”
白起道:“此時的秦軍已經認爲我是叛徒,不會再收留我,而且只要見到我,必然就地正法,范雎一定下了死令。因此,我先要逃出華陰。然後再尋去處。”
吳心藍道:“想要出華陰城,實在太難,因爲你的樣子,所有秦軍都再熟悉不過了。只要一上街,必定被發現。”
白起突然冷笑一聲:“要講搞陰謀,栽害人,范雎這等縱橫家們可稱當世第一,無人能及。但要講殺人放火,偷營劫寨,聲東擊西,瞞天過海,他做我的徒孫都不夠格。”
吳心藍道:“你有辦法出城?”
白起道:“上天賜我不死,必可賜我逃生。只是這件事,還需要姑娘大力相助才成。”吳心藍微然一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我怎麼幫,只管說。”白起道:“城中搜捕甚嚴,只有一件事,可以讓他們無暇顧我。”
吳心藍道:“什麼事?”
白起道:“自然是明軍攻城啊。”吳心藍道:“你想要我去散佈謠言?”白起點頭:“這是其一,只要聽聞明軍要來攻城,范雎與子義必定會全力備戰,不會再挨家搜捕我了。第二嘛,你需要如此這般……”
他低聲交代了一番,吳心藍連連點頭:“好計,好計……我明天就給你辦!”
第二天上午,范雎坐在縣衙後堂內,一臉的凝重。
因爲經過一整夜的搜捕,竟然沒看到白起的影子,這傢伙定然被人藏了起來,據子義所說,白起是被一夥人救走的,這夥人不像是秦軍,很可能是白起私自結交的人。眼下子義還在率人搜索,相信白起不會逃出華陰城的。
就在這個時候,有斥候急匆匆地報來:有傳言說,三邊總督洪承疇將親率人馬,前來剿滅華陰,另外他還急令進入山西的幾路人馬經潼關,共同會剿。
范雎一聽,大吃一驚,在陝西這段時間,秦軍已經知道洪承疇的威名,而且他手下的曹文詔,賀人龍,左良玉等人,都是悍將,所率人馬十分驍勇,一旦前來會剿,小小的華陰城,豈能抵擋。
想到這裡,范雎急忙下令,多派斥候,去四方哨探,然後速子義前來商議對敵之策。
不多時子義來了,一聽這消息,也吃驚非小,如果情況屬實,華陰城絕不可守,一定要撤出去才能保全秦軍。
可是,子義一皺眉:“眼下白起尚未捉到,萬一趁亂逃走……”
范雎突然眼神一寒:“你說,這會不會是白起製造的謠言?要知道,救走他的可是一夥人,出來散佈謠言,是很可能的。”子義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範相說得對,極可能是謠言……”范雎道:“我已經派出斥候,多方打探,你仍舊在城中大力搜捕白起……”
正說着,突然有人來報,說有一個樵夫求見。范雎一愣:“他有什麼事?”那秦兵道:“他說見到了我們正在搜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