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來到華陰城時,守門的秦軍沒有認出他,李敢順利地進了城。他先來到倩孃家,敲開了門,老神仙不在家,倩娘未認出他來,只是聽聲音知道是李敢。
倩娘有些吃驚,眼下秦軍已經佔了華陰,李敢這樣來見自己,肯定出了大事,她將李敢請進來,緊緊關上了大門。
李敢將自己被秦軍暗殺的事簡單說了,倩娘也十分吃驚,想不到事情會到這種地步。最後李敢告訴她,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先離開華陰一段時間,就算沒有這回事,華陰城也是兩軍交戰之地,太危險。
倩娘聽了,一一點頭,李敢讓她轉告老神仙,一起離開華陰。另尋去處。二人定好了匯合地點,李敢急匆匆地出門,去找小青。
找小青時李敢就謹慎多了,因爲這裡靠近軍營,在門外等了半天,終於看到小青出門上街,他這才上前。
小青聽了大吃一驚,馬上意識到危險,白起要殺李巖,肯定也不會放過紅娘子與自己。眼下自己很可能已經被監視了。
李敢也不敢過多停留,趁着天色還早,趕緊得回去。他將匯合地點告訴了小青,然後拉着板車,出了華陰城。
小青這邊不動聲色地準備着,反正自己與紅娘子也沒什麼行李,不用打包,只是隨身的一些小物件,然後她騎上自己的馬,也不着急,在街市上東遊西看,不多時到了東門,這才慢悠悠地出了城。
見離城遠了,小青快馬加鞭,趕往匯合地點。
等她來到時,李敢早候在這裡了,二人又等了一會兒,遠處來了一輛馬車,走得近了,只見趕車的正是老神仙,車簾卷着,裡面坐的便是倩娘。
李敢大喜,他要老神仙坐在車裡,自己趕車,與小青一同去見李巖與紅娘子。
等衆人會合了,商議接下來的事,李敢道:“沒有別的去處,只有去找張獻忠,加入他的農民軍,有了軍隊,再回來揭露白起的陰謀。眼下我們要回去,一來白起會否認自己的罪行,二來他在軍中素有威望,別人不會相信我們的。”
紅娘子等人都沒異議,唯有李巖不發一言。
李敢問他:“兄弟,你說呢?”
李巖道:“張獻忠與衆多農民軍,在山西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他們必定向外省尋求出路,回陝西不可能,因爲那裡有洪承疇,去直隸,也不可能,那裡靠近京師,守備森嚴,所以唯一可去之處,是河南。”
他長吸口氣:“我們就去河南,等他們。”
李敢皺皺眉頭:“河南,人生地疏的,我們去哪裡等啊?”李巖微然一笑,說道:“你們人生地疏,我卻熟悉得很。”
紅娘子一愣:“你熟悉?”
李巖面向大家,鄭重其事地道:“在下李信,河南杞縣人,家父李精白,乃前任兵部尚書,現居洛陽。”
紅娘子一驚:“你……你想起自己的身世了?”李巖點頭:“方纔的一陣激流勇進,使我猛然想了起來,我出門探親,路遇賊人,被逼入了河中,以致失憶,如今算是以毒攻毒吧。”
李敢愣了半晌,才道:“你是官家子弟?”
李巖點頭:“正是,家父卸任前,曾是朝庭的兵部尚書。只因爲依附魏忠賢,被罷了官職。”
小青一皺眉:“你父是閹黨?”李巖嘆息一聲:“沒辦法,不依附他,全家性命不保……”
紅娘子道:“聽說這位李尚書,倒不是個貪官,也辦些實事。”李巖一笑:“朝庭上下,哪有幾個好官?父親若不依附閹黨,萬萬混不下去的,因此要想爲百姓辦些好事,只能順着魏忠賢。”
李敢不知道閹黨是怎麼回事,截道:“另管什麼黨了,眼下怎麼辦?”李巖道:“跟我先回洛陽,我父親手下有人,可以探聽消息,大家可以坐等,不必遠涉江湖。一旦有了張獻忠的消息,我們再去尋找不遲。”
衆人聽了,都點頭稱是。
李敢道:“我們……還走禁谷麼?”李巖一笑:“不用了,眼下咱們窮得叮噹響,還怕官軍查嗎?過潼關。”
大家一想也是,衆人臉上又沒刻着反賊二字,怕什麼官軍,於是一行人騎着馬,乘着車,向潼關進發。
到了關前,衆人順利通過了關卡,離開了陝西,往河南而去。
在出了潼關之後,李巖與李敢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一個信念:我會回來的……
用不說李巖等人入河南,再說秦軍這邊,那五十多人將李巖等三人逼入河去,也不敢肯定三人必死,但谷中林密,沿着河追又不可能,因此只得上馬回去覆命。
他們離城幾里路時,摘去了面巾,爲首的赫然竟是子義。
這些人進了城,子義徑直來見白起。白起正在屋中看地圖,見子義來了,忙問道:“要你辦的事怎樣了?”
子義點頭:“已經辦完了。特來交令。”白起點頭微笑:“辛苦了,去休息吧。”子義一拱手,正要退出去,突然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涌進來二十多人,都是秦軍,爲首的正是范雎。
白起一瞧范雎到了,連忙道:“範相這麼急,定有要事,坐下說。”
范雎突然一聲冷笑:“不必了,這件事很快就可以說清楚。”白起一笑:“哦,是嗎,那好,我倒要聽聽……”范雎瞧了一眼子義,問道:“子義,你今天急匆匆出城,是不是辦什麼事去了?爲誰辦事?”
子義拱手道:“回範相的話,爲大將辦事。”范雎道:“辦成了嗎?”子義點頭:“幸不辱命。”
范雎轉過來問白起:“子義的話,可是實情?”
白起點頭:“是實情,是我要他去辦的。有什麼不妥麼?”
范雎一聲冷笑:“給我拿下!”
他身後的秦軍士兵上前來,不由分說,將子義與白起按住,取出繩子就捆。白起感覺得到,這不是開玩笑,大怒:“範相,你這是幹什麼?”范雎道:“子義已經招了,你也不否認,我自然要捉拿叛賊。”
白起一聲怒吼:“叛賊,誰是叛賊?”
范雎道:“自然是你,叛賊白起,意圖背叛我大秦。”白起氣得面色慘白:“你把話講清楚,我怎麼叛秦了?”范雎一揮手,從外面又捆進一個士兵來,正是跟隨子義的。范雎冷然道:“你說說吧。”
那士兵瞧了一眼子義,又看看白起,垂下了頭:“大將,督尉,我都說了,你們也別隱瞞了。”
白起咬牙道:“你招了什麼?”那士兵道:“全招了,我覺得,這個事情,確是叛秦之舉,本就不願意去的。”白起怒目圓睜:“你在說什麼?”
子義突然接口道:“大將,我來說吧。”
白起瞧了一眼子義,緩緩點頭:“很好,你來說……”
子義道:“大將,你派我們去追殺李公子和李敢他們,我覺得確是不妥,他們畢竟有恩於我們,而且李敢還是我秦人,你連他也殺,實在有點……有點喪心病狂了……”
一聽這話,白起全身劇震:“你再講一遍,我派你去幹什麼?”
子義道:“追殺李公子和李敢他們啊……”
白起頭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瞪着子義:“你竟敢這麼說,不是你請令要去探查白水城的敵情,我這才准許你出城……”
范雎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再狡辯也無用了,先將白起押入大牢,好生看管,然後集合全軍,將子義和他帶出去的士兵,一併收捕,我有話說。”
衆軍不由分說,將白起推了出去。白起也不說話,只是看着范雎,范雎也瞧着他,二人的眼神交迸之間,激出了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