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沉下。
看完煙火之後,人羣涌動,凝纓才驚慌的回過神來。
她急忙轉過頭,不敢再去對視那個男人深邃的就像是一灘黑洞的目光,墨發微微遮掩住了她染上酡紅之色的臉頰,在這蕭瑟的秋風之中,單薄的身影顯得有些清冷。
在煙花消失的那一刻,緋墨爵就已經慢慢的遠離了熱鬧的人羣。
後面的幾個工作人員驚然的發現出現在這裡的男人,都急忙上前去想要詢問他有什麼需要。
可是剛靠近緋墨爵,他就揚手阻攔他們,修長的腿毫不猶豫的向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賓利車走去,隨口淡漠的吩咐道,“讓艾琳給凝纓穿多一件衣服,別讓她着涼了。”
“是是是……”工作人員連忙點頭,還來不及問其它的,緋墨爵高大的身影就已經遠離了他們,消失在這一片溫暖的夜色之中。
“別說我來過……”
他的聲音,混合着冰涼的夜風,在這夜裡輕緩的傳來。
周圍交流的笑聲,在耳邊不斷的響起。
凝纓呼吸着微涼的空氣,胸腔的心跳,有幾瞬的紊亂。
當那一抹熾熱的火花像是隨着之後一束煙火在夜空中稍縱即逝的時候,她又按捺不住內心的一股狂熱心跳,而轉頭往剛纔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裡,開心的笑着的老人正回味着剛纔所看的煙火,後面是一片迷離的夜色,已經沒有了剛纔那個高大的菸灰色身影。
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樣,消失的那麼突然。
凝纓的心尖像是漏了半拍,毫不猶豫的往前走去,想要去找尋那個消失在人羣后的身影。
爲什麼,出現了……卻又始終不出來……
她眼裡閃過一抹焦急,腳步有些慌亂的往那男人所消失的方向走去,一雙璀璨如星的剪影水眸,下意識的尋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找不到……找不到……
“阿纓!”
一句沙啞的女聲突然從她的身後響起,緊接着她的肩膀被披上了一件寬大的針織披肩,讓她一下子就回過神來,驚慌的頓住腳步。
回過頭,她略帶迷茫的目光有些失望的看向艾琳,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在這微涼的夜裡輕輕地盪漾着。
艾琳感覺到她突然的失落,替她披好披肩之後,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凝纓搖了搖頭,微垂下眼眸,纖長的睫羽在微弱的火光之中撲閃着,輕淡迷人。
“你剛纔是在找什麼嗎?”艾琳疑惑不已,往周圍看了看。
凝纓揪緊了披肩,再度輕輕的搖頭,淡聲開口道,“沒什麼,也許是我看錯了。”
“哦,好吧,我們先過去吧,等會那羣小屁孩要給你唱一首歌呢,快點過去聽吧。”艾琳興高采烈的拉着凝纓的手,往火堆的中央折了回去。
凝纓順着她的意往回走,然而卻總是禁不住頻頻的回頭,明亮如星的眼神,探索着那一片迷離漆黑的夜色……
不遠處,一株百年大樹下。
隱匿在黑暗之中的一步部利豪車裡,周圍一片寂靜,濃重的墨色裡,彌散着淡淡的秋露薄霧。
大樹的樹枝,掛滿了紅色的祈願板,在夜風中輕輕的搖擺着。
草叢中時不時響起幾聲蟲叫聲,雖然愜意,但是與前方那升起了火堆歡歌載舞的熱鬧,還是顯得格格不入。
璀璨星光點綴在賓利車身上,在那光滑的表面灑下一片耀眼的光芒。
玻璃車窗內,一道深邃的視線深深的透過車窗看着那熱鬧的地方,執着的目光,緊緊地跟隨着那一道被拉入了人羣裡一起隨着音樂跳起舞來的白色身影。
橘紅色的火光,將她那一身雪白映的分外妖嬈多情。
那絕美的容顏,帶着點點溫暖的笑意,被照成了暖暖的橘色,就連那雙眸中輕揚的弧度,也是輕漾着麗人光濯。
還有那一頭墨色的長髮,在夜風中微微飄揚,染上了盈盈的淡金色流斂火光,分外旖旎醉人。
這樣的她,他從未見過,教他忍不住心生盪漾。
一如某一年的那一日,他第一次見她,耀眼而璀璨,只一眼,便深入了他的心底。
這一夜,月華依舊,星光依舊。
隔離了她的歡聲笑語,他只在黑暗的樹下,一如往常那樣,偷偷的看着她的笑,她的快樂,即使他未曾參與,卻也不忍心去打擾她的快樂。
如果……一直都是這樣的話……他又何曾會選擇殘忍的折斷她的天使羽翼,讓她墜落無止境的地獄深淵?
*
翌日。
晨光微露,陽光還懶洋洋的沒有從天際露出來,只有天際泛着淡淡的魚肚白,顯示着即將破曉。
凝纓從一家古樸的小屋裡走了出來,身上還是穿着昨晚那一套白色的衣裙,披着一件針織格子披肩踏了出來。
她一夜無眠。
昨晚那一雙深邃的幽藍眼眸太過清晰,清晰到糾纏了她一整夜,都沒有好好的睡下。
她明明就清晰的看到了他,可是爲什麼他卻突然又消失了?
而且,在後麪人羣散了之後,她去問工作人員他有沒有來過,他們都搖頭說沒有。
那明媚的煙火下,他明明就深深的注視着她,即使隔着重重的人羣,她依舊感受得到他的視線是那麼的強烈。
她怎麼會看錯呢?
在夜裡散場之後,她一個人躺在安靜的屋內,想着他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突然在半夜裡出現,可是她睜着眼睛等了一夜,他都沒有出現。
她到底是在等待什麼呢?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麼,是在做些什麼。
若是以前,她一定不會在意他有沒有來過,可是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真的在意他是否有來過。
凝纓有些煩亂的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氣,在有些冰涼的晨間,踩着青石板小道往昨晚那燃燒着火堆的廣場走去。
因爲太陽還沒有出來,廣場周圍都是一片空寂沉靜。
只有烏鴉的叫聲,稀稀疏疏的從不遠處的林間傳來,迴盪在這清寂的晨間。
中央的火堆已經熄滅,燃燒成灰燼的枝頭,在秋風之中,被吹散了開來。
凝纓潔白的裙襬隨着秋風飄蕩,一頭墨色的長髮也在風中輕輕的飄揚着。
目光往遠處飄去,看到幾百米外有一株粗壯的百年大樹,她便朝它走了過去。
大樹的樹身是往一旁傾倒生長的,舉起手就能觸及他的部分枝頭,而它的枝頭,已經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祈願板,還有一些姻緣香包。
凝纓看着這一株大樹,它的果實是長長的,就像是扁豆一樣,青色的一串串,葉子就像是含羞草一樣,卻比含羞草的要大。
有兩個早起晨練的老人說着笑着從不遠處走了過來,看到凝纓站在樹下發呆的時候,笑着對她說道,“這樹叫合歡樹,是我們這裡的姻緣樹,村裡的年輕了求姻緣,都喜歡來這裡求,小姑娘要是有心上人的話,也可以在這裡掛一個姻緣香包,寫上一些幸福美滿的話,這樹就會將你的願望帶給月老,月老就可以給你們拉紅線了……”
凝纓聽到老人家的話,忍不住有些羞澀的笑了,腦海中莫名的閃過了那雙深邃幽藍的眼眸。
她的心微動,柔聲對那兩位老人家說道,“謝謝……”
“你要是想要求一個,那就去前面村長家旁的土地廟裡拿一個姻緣香包,寫上你和小夥子的名字,掛在這樹上就行了。“老人家砸吧着嘴巴,笑眯眯的說個不停。
“這合歡樹可是很靈驗的,我們村裡有多少年輕人,都是在這求了姻緣之後,就立即做成了好事,而且,在這合歡樹掛了姻緣香包的夫妻,往後就算不在了,兩人都會化作這合歡樹上的葉子和花朵,永遠的在一起呢。”
凝纓微笑着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聽着老人家頗有興趣的說完離去了之後,才鬆了口氣。
她擡頭看着枝頭上掛滿的紅色姻緣香包和祈願板,若有所思的樣子,停留了許久,才邁開腳步往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她卻不經意的來到了老人所說的村長家。
村長家的旁邊,就是一個小型的土地廟,而土地廟的門口,便是用一個籮筐裝的姻緣香包。
看着那姻緣香包,凝纓鬼使神差的拿起了一個,紅色的手工織造土布有一種粗糙的觸感,然而凝纓那在手裡,卻感覺到了一種暖暖的甜蜜感覺。
她猶豫了許久,目光微動,終是拿了一個,重新折回了合歡樹下。
沒有寫名字,也沒有留下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在香包裡面。
她踩上圍着大樹的水泥板,舉起手,就着最近的枝頭繫上了自己手中的香包。
看着那盪漾在秋風中的香包,凝纓水亮的眼裡,彷彿在漸漸凝聚着那張深邃而完美的臉龐,妖異而魅惑,就像是昨晚出現在她眼裡一樣,那麼的清晰。
秋風瑟瑟吹過,伴隨着晨間的第一道金色光芒,劃破天際,照亮了粗壯的合歡樹。
樹下,她潔白的身影倒映着點點濯耀旖旎之光,淡淡的金色縈繞,在一片紅色的香包之下,顯得格外耀眼。
她安靜的佇立在那,久久的,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