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璀璨星光,在如幽幻般的夜空點點散開,月色撩人,朦朧而曖昧。
醫院大門附近的停車位,一輛黑色的房車安靜地停在那,任由銀色月光在黑色的車身傾灑而落。
車裡,當凝纓幽幽轉醒的時候,朦朧昏暗的環境,讓她有些發愣。
揉了揉眼睛,她緩緩地坐起,身上蓋着的薄毛毯輕輕地滑落,露出她潔白起伏的衣裙曲線。
迷離的眸色彷彿還帶着一絲剛睡醒的嬌憨之色,她疑惑的看向車窗外,才發現自己竟然還在車內。
緋墨爵呢?他不是說要帶自己去吃飯的嗎?
周圍一片安靜,她移到車窗前,趴在窗子旁想要看附近是什麼地方,但就在這時,後車門忽然被人打開,“唰”的一聲,讓她嚇了一跳。
一束璀璨的光亮隨着車門的開啓而投射進來,照耀在放在紫檀木櫃子上層的一隻高腳水晶酒杯上。
酒杯裡,還殘留着一圈紅酒的痕跡,在燈光下漾着點點紫紅色的光影,讓她不由地想到了它的主人拿着它抿脣喝酒的樣子。
凝纓在出神之際,出現在車門口的高大身影還站在那,開口喚回了她的思緒,“凝纓小姐,大少有事情忙去了,希望你可以在這稍等一會。”
凝纓微蹙如畫眉尖,淡涼的水眸下意識的往外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環境讓她心裡疑惑了起來。
市中心醫院,緋墨爵怎麼會帶她來了這裡?
凝纓靜靜地坐在裡面,沒有開燈,潔白的身子依舊陷入一片昏暗的夜色之中。
只有外面的光線透過車窗折射進來,若隱若現的映入她宛如黑珍珠一般耀眼的墨眸,纏繞着一絲朦朧悱惻,融入迷離夜色之中。
時間,在等待之中,一點一點的流逝過去。
夜,也在時間的變化中逐漸加深。
風鳴一直安靜的站在車外,凝纓坐在車裡,知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肚子早就餓了,但是她卻忍着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緋墨爵是幹什麼去了,她的耐心,早就在等待的時間中,一點點的消磨掉了。
她無法替他找到任何藉口,這樣莫名其妙的將自己丟棄在路邊,她完全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想去問他的屬下,關於他的事情。
將近十點的時候,一抹黑色的身影,沉沉的從醫院大門走了出來。
夜色融融,路邊明亮的燈光將他黑色的身影完全籠罩,暈開一層淡淡的暖色光芒,讓他身上那抹清冷疏離的距離感,微微融化了幾分。
凝纓愕然的看着向這邊走來的男人,那,不是蘇璨之嗎?
他好像知道房車裡的人是誰那樣,腳步那樣堅定的走了過來,直到站在了房車的旁邊。
風鳴的目光,帶着一絲警惕,看着這個疏離的男人,“蘇院長,我們大少不在這,你有什麼事情嗎?”
蘇璨之清冷的目光緩緩地往房車的車窗看了一眼,透過那扇墨色的車窗,他彷彿對上了裡面那道驚訝而迷茫的視線,“你們大少在陪着他的未婚妻,我來送凝纓回去。”
清淡的聲音,低低的在車外響起。
風鳴皺起眉頭,不敢輕易地將凝纓給他帶走,他很清楚凝纓在大少的心中,有着什麼樣的地位,按照大少一貫的作風,他根本不可能會讓這個男人帶走凝纓的。
“若是你不信,你可以問一下你的大少。”蘇璨之的聲音依舊是清淡清淡的,淺淺的在風中化開。
風鳴猶豫了一會,轉頭看了車裡一眼,然後對蘇璨之說道,“我進去詢問一下大少,希望蘇院長不要趁機將人帶走了。”
蘇璨之不屑的冷笑一聲,“我可以在這等你出來再帶人走。”
風鳴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拉開車門對裡面的凝纓說道,“凝纓小姐,我去找一下大少,請您在這等一會。”
“嗯。”凝纓應了一聲,見到風鳴轉身走進了醫院,她急忙從車子裡鑽了出來,目光帶着一絲疑惑和不解,柔聲問道,“蘇醫生,有什麼事情嗎?”
蘇璨之微垂了眼眸,並沒有看她。
頎長的黑色身影散發着一股柔涼的氣息,他側着臉,優雅俊美的五官有一半是融在了朦朧的夜色中的,這個樣子,讓他宛如是黑夜裡的月光王子,以銀色的光輝點綴着黑夜,卻又隱隱有一股憂傷和清冷的感覺。
因爲抿脣,他的脣色越發的妖魅起來,越看,便越是俊雅出塵的過分。
凝纓從未仔細的看過他的樣子,這會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也不禁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不說話,她也不好再開口。
所幸風鳴很快就出來了,這一次,他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來到車前,用一種不明的目光,看了凝纓一眼。
凝纓心裡的詭異越加的深邃,今晚這些人都怎麼了,怎麼一個比一個神秘了?
“凝纓小姐,請你和蘇院長先回去荔灣別墅,大少晚點會回去。”風鳴低聲的開口,臉上已經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
凝纓匪夷所思的看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一向來都將蘇璨之視爲仇人一般的緋墨爵,竟然會讓她跟蘇璨之先離開?
驚訝的目光不由地落向一旁安靜的蘇璨之,後者依舊是一臉的淡然,在感受到她的注目時,才微微側目,啓脣淡淡的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風鳴沒有說什麼,凝纓來回的看了他們幾眼,心裡忽然堵塞得有些難受。
腦海裡靈光一閃,她忽然開口問道,“難道緋墨爵受傷了嗎?他要住院?”
“不是,大少已經吩咐了,凝纓小姐先回去,有什麼事情下次再說。”風鳴的聲音冷硬不已。
凝纓被他簡單的一句話給堵住,眸底的光芒瞬息萬變,最後只落入了沉沉的墨色之中,深沉而濃郁。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轉過身,對着蘇璨之說道,“蘇醫生,麻煩你了,我們走吧。”
蘇璨之還沒有回答,她便已經往前走去了。
看着她白色的背影,彷彿生出了一絲落寞,蘇璨之臉上的冷漠之色更是凝重了一分,眉尖輕蹙,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醫院,vip病房外,緋墨爵靠在牆壁邊上,修長有力的手指揉了揉眉心,英挺非凡的眉間蹙着一絲褶皺,彷彿含着一抹悲傷那般的沉重。
他完美深邃的容顏已經透出一絲疲倦之色,心裡煩躁的不行。
腦海中,一直都回蕩着風鳴剛纔的問話。
“大少,凝纓小姐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是否讓蘇院長送凝纓小姐回去?”
緋墨爵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這般爲難的一天。
輕素那慘白的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樣子,時刻在提醒着他,她那一身越來越嚴重的病情,是因爲他,才變的如此的。
七年前,他還沒有接手卡諾財團,他是黑手黨里人人聞風喪膽的king,卻因爲一次失誤,而中了對手RK黨的圈套,被他們關了起來。
當年顏家大小姐輕素,不顧生命危險闖入了RK黨的地盤,爲了救他,心甘情願的做他們新研究出來的病毒的載體,被他們植入了病毒在體內,加劇了她的心臟病,之後導致身體的許多神經開始衰敗,轉變成了肌無力病症,一雙腿已經無法再站起來,只能靠着輪椅安度餘生。
而她體內殘留的病毒,不管是在全世界找了多少著名的醫生,都無法有把握替她換一顆健康的心臟,他只能看着她,一天一天的走向盡頭!
她才二十二歲,還那麼年輕,卻要遭受那麼多的苦痛,在僅剩的幾年時光中,一點一點的消磨掉自己的青Chun。
都是因爲他,都是因爲他啊!
如果當年他沒有那一次失控,沒有那一次的失誤,很多事情,都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後悔嗎?
他一遍又一遍的問過自己,後悔嗎?!
不,不後悔!
如果是對不起輕素的,那他會讓她在僅剩的日子裡,給她所有她想要的,滿足她的一切希望,讓她得到幸福和快樂,補償她爲他做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暫且妥協。
但是凝纓,那個女人,他沒有要放棄,她永遠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
白色的車子,宛如一道白光,飛快地在黑夜中穿梭着。
路邊昏淡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妖嬈迷離,兩旁的樹葉在夜風中舒展而開,透出一絲沁涼。
車子內,凝纓安靜的坐在副駕駛座裡,淡涼空洞的目光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璀璨的華光不停地透過車窗玻璃折射着五彩的光芒,映入她的眸底,淺淺流轉而開。
另一邊,淡漠疏離的男人始終抿着脣,一言不發的開着車。
透過後視鏡,他的餘光微微瞥向她,看到她一直凝望着外面的安靜模樣,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轉了個彎,他瀲灩的薄脣微啓,清澈的音色宛如雪水一般流瀉而出,在車內淡淡響起。
“你知道他有未婚妻?”
他的語氣,不像是詢問,更多的是肯定。
凝纓的目光微沉了一下,心裡的疑惑一閃而過,卻還是如實的答道,“是……”
蘇璨之看着前方,緩緩地說道,“他的未婚妻,倒也是個可憐之人。”
“可憐?”凝纓蹙起了眉尖,彷彿覺得有些好笑。
她有緋墨爵寵着她,恃寵而驕,都敢威脅她身邊的人的生命了,她有什麼好可憐的?
想到若蕪的事情,凝纓的心裡就對那個總是一副柔弱的要倒下的顏輕素心生恨意,但是她不能說,不能說若蕪的事情是顏輕素暗地做的,不然的話,她身邊的這個男人,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一旦牽扯到顏輕素,以緋墨爵對她的心,他肯定不會輕易的讓人傷害到顏輕素的。
到時候,只怕是她再怎樣想要阻止緋墨爵和他之間的關係惡劣,都無法阻止了。
所以,她只想要在保證蘇家的人安全的條件下,想辦法將若蕪的事情解決了。
如果風祭蓮那裡真的可以成功的話,那若蕪就有救了……
凝纓想到這些,心情就有些明朗了起來,壓在心頭的那股煩躁也微微散去。
而就在此時,蘇璨之冷淡的聲音,宛如突然響起了一個悶雷,再次讓凝纓明朗的心情,覆上了一股沉重。
“那你知道他的未婚妻,最多已經活不過兩年了嗎?”
活不過兩年?
她竟然活不過兩年了?意思就是說,她的日子,早就已經在倒數了嗎?
那爲什麼,緋墨爵還是要堅持娶她爲妻?而她,明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卻還要那麼固執的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