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顧初如北
戒指是他在昏迷不醒的時候她幫他戴上的,跟他的戒指配對那隻她始終戴在無名指上。在他被秦蘇帶回美國後的某一天,她從顧思口中問出了當初陸北辰買戒指的店鋪並親自前往。也許當時她並不能總結出自己想要去那家店的目的,就是單純地要去逛逛,可到了店門口的時候她的意圖就清晰了,可能這是陸北辰在出事前光顧的最後一個地方,她就執拗地想要在這家店裡找回點他的氣息。
可在那家店內她並沒有找到同款戒指,最開始以爲是定製款或限量款,問及之下方知,她和陸北辰手上戴的並不是那家店的產品,經過店主解釋後顧初才恍悟,那家店以純手工著稱,除了自家產品外,還會調整和修改非本店的首飾,來店內的人都知道那家店內的老手藝人是全上海甚至說是全中國最好的。
每一隻修改的首飾都有記錄,其估價、材質及年份還有持有人,顧初亮出了戒指,店主沒等調出記錄就認出來了,告知,“是一位姓陸的先生拿來的戒指吧,當時他是拿了一對,是有年份的戒指,我記得很清楚。”
她以爲這對戒指是陸北辰買的,萬萬沒想到戒指會有年份,店主告訴她,這戒指無論是從材質還是從製作工藝一看就是家傳的。
“價值很高啊,尤其是女戒,你看這製作工藝,我們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是老一輩純手工的,現在可沒人能有這手藝了。”店主又道,“我記得當時那位陸先生拿了女戒的尺寸,千叮嚀萬囑咐要改得正好,原來就是給您改的啊,一看他就很緊張你啊。”
戒指,她視爲珍寶,不在乎它的貴重與否,只是因爲這裡面投入了陸北辰太多的在意。
可現在,他無名指上的戒指不見了,也是剛剛發現的,她攥着他的手總覺得缺點什麼,情急之下才想起是因爲他沒戴戒指。
陸北辰停了動作,額頭抵着她的好一會,擡手看了看。顧初瞧得清晰,他無名指上光禿禿的。
“戒指……”他遲疑。
顧初擡手,示意給他看了自己的這枚,很是認真地問他,“對,戒指,你怎麼沒戴?”
陸北辰拉過了她的手,盯着戒指好半天,眉頭隱隱蹙起,眸光深諳難懂。顧初覺得他的神情異常,輕喚,“北辰?”
他卻輕輕一笑,順勢將她的手拉至脣邊親吻了一下,道,“我醒來的時候戒指就不見了。”
“啊?”
“也許是治療的過程中被人拿下來的,放心,我會找回來。”他輕語。
顧初聞言這話,不經意想到的就是秦蘇,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秦蘇不是已經接受她了嗎?難道,是陸門的其他人?要不然真的就是在治療過程中需要避免金屬類的物件在身,所以被摘了下來,他當時又是昏迷不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戴上了戒指,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戒指脫掉的。
“初初。”他又低下頭,薄脣輕蹭着她的臉頰,性感低喃,“我很想你。”
她也很想他,發了瘋地想,曾經她和他有過別離,在他到外地查案的時候,在他回來後也會在纏綿悱惻中輕喃她的名字,告訴她,我很想你。
是這次分別得太久了嗎?爲什麼心裡總覺得惶惶的?
她不語,亦不動。他只覺得懷中女子柔軟,那清雅的香氣成了鉤子,勾得他胸腔泛熱。他的薄脣綿延她的臉側,滑過她的耳垂,引得她微微一顫。他低笑,脣徐徐遊移。
胸前微涼時顧初一下子又擎住了他,聲音微顫,“北辰,我、我……有點累了。”
男人停了動作,頷首看她。
顧初生怕他誤會,但一時間又解釋不清楚自己這惱人的情緒從何而來,輕聲道,“我明天上午還有手術。”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久久沒說話。
“北辰……”她暗自咒罵自己,怎麼了這是?她的北辰回來了不是嗎?這不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唸的男人嗎?
“你在怕我?”他開口,嗓音低沉黯淡,令人聽了心疼。
“不,我不是……”顧初一聽他這麼說,心就形同受了剜刑,忙解釋,“我只是……只是……”
可絲毫沒解釋出完整的理由。
他卻輕撫了她的頭,輕聲說,“我知道你累了,休息吧。”
她看着他,良久後懊惱道,“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傻瓜。”他笑了,很性感,“想什麼呢?”
顧初更討厭自己了。
“我不會強迫你。”他壓低了嗓音,只是輕吻了她的額頭,“直到你想要我爲止。”
顧初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緊緊地抱住他,讓自己這種飄離出來的不安情緒得到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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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已是清晨。
夏日的陽光總是早早出來,灑了一屋子的光亮。顧初是從夢中掙脫而出,睜眼時,最後一幀夢境畫面也驅散了。她盯着天花板盯了許久,眼球轉了轉,乾澀。
她夢見自己正在折幸運星,一顆兩顆三顆的,直到折滿了整個屋子,筱笑笑拉着她的手不停地笑她,你去賣幸運星得了。她狡辯說,這是我要送他的,他喜歡……
而最後一幀夢境的畫面像是定格在了白蘭樹下,初春,遠近的白蘭開得宛若皚雪。他折了一枚白蘭花輕輕別在她的耳畔,她害羞擡手去拿,他卻握住了她的手,溫柔說,別摘,戴着好看。她紅了臉,擡眼看他,北辰眼底的笑揉了那白蘭的清雅。
她醒來時,耳畔似乎還在迴盪着他的聲音:別摘,戴着好看……
頭一扭,他就躺在身邊,還穿着昨晚在畫室的那套家居服,闔着眼,睡得很安靜。顧初看着他,那因爲夢境而引發的小小失落就被驅散了,陽光鑽進了心房,暖暖的。
他該是累了,連她醒來他都不知道。顧初小心翼翼起了牀,生怕驚擾了他,走到窗前,對着燦爛的眼光伸了個懶腰,雖跟從前一樣的天明,卻因爲他的回來變得不一樣,似乎,陽光更明豔了,味道更溫暖了。
等等……
陽光?
顧初伸懶腰的動作一下子滯住,看了看旁邊的窗簾,心裡咯噔一聲,昨晚她比他早睡,睡前習慣性地沒拉窗簾,但他爲什麼也沒將窗簾拉上?以往只要他回家睡,她第二天醒來時窗簾總是拉得密不透風,不管他回來得有多晚,哪怕是凌晨或已天明,只要他需要休息,必然是要擋住陽光。
她扭頭,遲疑地看着他。
清晨的光亮柔和,偏移入牀頭,他英俊的臉頰一半陷入光明一半陷入光影,將光線完美分割的是他高蜓如冰川的鼻樑,家居服是淺色,在陽光下看着更是柔和,這樣的陸北辰總會讓人感到舒服清爽,又平易近人。
可這不對,他向來討厭睡覺的時候有光亮。難道,一場手術治好了他的心理毛病?顧初暗暗思索,這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在臨牀上也有過不少這樣的例子,人在經歷一場生死考驗後總會有所改變,或習慣或做事方式。
明明就是這個道理,但顧初還是覺得哪裡有點怪。
她走回牀邊,坐在了他面前。
他的臉頰被窗外的光照得愈發白希,像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似的,呼吸很淺,胸膛上下起伏的幅度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因爲近看,她必然會認爲他失去了呼吸。
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他的臉,心口卻突突直跳,是北辰的臉,沒錯,他的鼻樑、他的脣、他闔閉的雙眼、他的眉毛……
顧初的手指在碰觸他眉骨時微微一滯,只覺得指尖之下有點不對勁。
仔細摸了摸,仔細打量之下這才發現,他的右眉之下匿藏着一處極小的疤痕,這是因爲有充足的光源纔看得清楚,如是平常,再加上眉毛的遮擋,壓根看不見這道疤痕。
這是什麼時候多出來的疤痕?
顧初仔細想來,確定之前他是沒有,他的身體哪裡有疤哪裡沒有她都很清楚。難道,是車禍中留下的?那麼除了眉骨的疤痕,車禍和手術中留下的疤痕應該也不少吧?
她又打算查看他的後腦,不曾想,牀上的男人驀地睜了眼!
顧初沒料到自己剛擡手他就睜眼,心口一抖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起了身。他似乎也沒料到一睜眼會有個人湊在眼前,很明顯地怔楞了片刻,坐了起來,擡頭看她問,“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