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遠樹看着我,目光熱烈而認真。
我隱約猜出來,他應該是想到了從前和程紫在一起的時光。果不出我所料,他一邊跳舞一邊盯着我看,過了五六分鐘以後,他開口說:“程紫,你比原來漂亮了很多。”
“你覺得我現在漂亮?”我問。
“非常漂亮,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漂亮。”華遠樹很直接地說。
確實,他這樣的身份地位,想要討好女人就用最直接的方式。
“那我原來呢?在你眼裡,我原來是什麼樣的?”我俏皮一笑,擡頭問他。
他被我笑得一怔神,微微搖頭說:“原來的你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現在不一樣,美豔動人。”
“如果當年的我和現在一樣,你是會選擇我,還是選擇江薇薇?”我問。
這個問題是有點冒險的,因爲我根本不知道原來的程紫和華遠樹發展到什麼地步,沈末也不知道。
不過,我們根據程紫能爲這個男人自殺判斷,兩人關係一定不一般,至於到什麼程度,需要我在與華遠樹接觸的過程中,自己去試探。
華遠樹聽了我的問題沉默下去,我給他沉默的時間,面帶微笑瞄向一旁的江薇薇。
“其實真的沒必要再提以前的事,你現在這樣也挺好,而且我從來不知道你和沈末是兄妹關係,你在我面前連提都沒提過。”華遠樹沒沉默多久,“你當時是對我有所隱瞞,還是有所防備?”
我笑出聲來:“你說呢?你真的對我坦誠相待了嗎?”
“程紫,你不僅漂亮了,而且嘴巴也變得厲害了,原來你不是這樣的人。”華遠樹再一次用到“原來”這個詞。
“人都會變的,你難道沒變?”我再次反問。
話說到這裡,音樂停下來,舞曲結束。
華遠樹似乎還有話說,但是此時再握着我的手就有些不合適了,他猶豫着鬆開手,退後一步,認真的說:“其實當年我欠你一個對不起,如果有機會想鄭重的對你說出來。”
“正巧,我也想聽聽你當年的理由。”我說。
他一笑說:“好的,我再聯繫你。”說完,他轉身離去。
看着他走向江薇薇的背影,我鬆了一口氣,今天這一關看似很容易,實際是很關鍵的一步,因爲每說一句話我都要想一想華遠樹的反應是不是對。
這樣的結局是我想要的,因爲我不想再找其它理由接近華遠樹。
沈末漫不經心走回我身邊,面上帶着笑意,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一個哥哥對妹妹寵溺的笑,只有我們知道,這笑只是一種掩飾。
“怎麼樣,順利嗎?”沈末問。
“很順利,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我也笑着回答。
此時林樂怡走了過來,我們都主動停口,一齊轉向她。
“你們兩個現在的表情,看來真的像親兄妹了。”林樂怡笑道,“沈末也是撿了個寶,有這麼漂亮的妹妹。”
“林大美女就不要誇她了,再誇尾巴都要上天了,剛纔還在和我說今天誰是最漂亮的人呢,你可是入了她的眼的。”沈末故作輕鬆。
我馬上演戲:“林姐本來就很漂亮,我看全場的女人在氣質上,沒一個能超得過林姐。”
“你看把她得意的,現在只誇你氣質了,那長相呢?”沈末故意開玩笑問我。
“你說呢,我要聽你說。”我對沈末道。
沈末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這是挖坑要我跳呢。”不過他很快又補了一句,“不過漂亮的話,還是我的妹妹最漂亮。”
我一下就笑了。
縱然知道我們是在演戲,聽到有人誇我好看,心裡還是高興的。只是這高興沒在臉上維持多久,因爲一轉身我就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那張臉是程紫的。
“樂怡,孩子呢?”何連成看到我們三個在聊天,也走了過來。
“外面小花園玩了,今天來了七八個孩子,大小都差不太多。”林樂怡說。
“哦。”何連成應了一聲,“咱們家的算是比較大的,別欺負比他們小的。”
沈末看了我一眼,回頭對那兩口子說:“走,出去透口氣,順便看看孩子。”
我向他投出一個感激的笑,然後跟在他們身後走了出去。
推開門,喧囂的聲音被門隔在身後。外面月朗星稀,草坪的景觀燈已經打開,幾張小桌上擺着各式零食和水果,七八個小朋友在各自阿姨的帶領下玩得正開心。
“元元。”林樂怡向其中一個孩子招手。
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標準的小正太長相,一對眼睛格外靈動,他看到林樂怡,很穩重地走了過來,叫了一聲:“媽媽,你們結束了嗎?”
“還沒有呢,你們幾個吃得怎麼樣?”林樂怡彎下腰,與那個孩子對視。
“哥哥。”馬上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走了過來,也偎在林樂怡身邊。
“我們家這是一對雙胞胎。”何連成向我解釋說,“從小就喜歡粘在一起。”
我的眼睛在孩子中間找着,想找到悅悅和小如,卻沒找到,只看到一個阿姨站在外面的小路上,向着一叢小灌木說着什麼。
“那邊怎麼了?”沈末問。
林樂怡看了一眼:“誰家的孩子在那邊,過去看看。”
沈末拉着我的手走了過去,我看到那個灌木叢裡有一個小女孩,她坐在灌木叢和另一棟別墅之間的小臺階上,身邊還站着一個小男孩。
“怎麼了?怎麼不過去和大家一起玩?”林樂怡馬上走了上去,蹲下去問。
我看到那兩個孩子,眼睛一下就澀了,那是悅悅和小如。
沈末覺察到我的異樣,伸手握了一下我的手低聲說:“小孩子鬧脾氣,難免的。”
小如坐在臺階上,擡頭看着我們這一羣大人,目光在我臉上停了一會兒又轉到了林樂怡臉上:“那邊太吵了,我就想靜靜。”
“哦,這樣啊。”林樂怡說,“靜靜可以的,但是坐在地上容易着涼,到那邊阿姨帶你們拿好吃的。”
小如搖了搖頭不肯從地上起來。
我真心看不下去,準備走上前抱她,卻被沈末一把抓住。
我忽然明白,此時我不能有任何舉動,因爲我是程紫。
“那邊還有玩具,一起過去玩一會兒怎麼樣?”我也試探着問。
小如依然沒反應,悅悅站在她對面看了一會兒,忽然對林樂怡說:“阿姨,我妹妹不開心,我陪着她就行,你們不用在這裡的。”
林樂怡又說了幾句,小如還是不動,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放棄,讓阿姨端來了一些吃的。
那個阿姨也勸道:“沒事沒事,我在這看着呢,幾位回去忙吧。”
我們走回到小路這邊,臨進門之前我又遠遠看了一眼那一對孩子。他們那麼孤單,就像是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一樣。
回到大廳,我興致不太高。
不過沈末倒沒勉強我再與衆人周旋,當即與大家打招呼說我今天才到帝都,時差還沒倒過來,要上去休息了。
許多人把關切的目光轉到我身上。
我覺得這樣上去有點老氣橫秋的意思,畢竟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小姑娘,於是馬上說:“不用不用,今天這麼開心,一定要多玩一會兒。”說完拿起香檳與人碰杯。
小女孩,第一要務就是貪玩。
我演得很像,沈末很滿意。
這一次聚會只有一個目的,讓我出現在衆人眼前。宴會舉行到晚上十一點,已經達到目的了。
何況這一次發的是家庭請柬,有幾個孩子跟來了,再晚不太合適。
我與沈末並排站在臺階上送各位客人,遠遠看到華遠樹走到小灌木叢裡去牽那兩個孩子。
我心就像被人揉爛一樣,說不出來的難受。
當年如果我不是爲了錢,我的孩子不會這麼悲慘。代+孕,這個看似簡單的字眼,背地裡有多少不爲人知的心酸。
人都走了,沈末僱來的家政人員在樓下收拾殘局,他陪着我上了三樓。
客廳的一角有一個小酒吧,他走進去,在一排一排的酒品間問:“想喝點什麼?”
“什麼都行,酒精含量低一些的,我現在不能喝烈酒,醫生說的。”我坐在沙發上攤開身體放鬆了一下。
“不錯,現在有點自制力了。”沈末誇了我一句,轉身挑了一瓶酒,然後拿了兩個高腳杯,“喝點紅酒,咱倆聊聊。”
我坐直身體,接過他遞過來的酒。
“看到孩子時,我真怕你一下跑過去。”沈末先開口,“當時我就想,你要真的這樣不淡定,整個計劃算我白做。”
他在我對面坐下繼續說:“後來一看,你表現不錯嘛。”
“忍不了一時之痛,我這半年的罪就白受了。”我抿了一口紅酒,“華遠樹的反應和我猜得差不多,而且他對程紫印象還挺深的。”
我把今天晚上與華遠樹的對話說了一遍,沈末與我碰了一下杯:“不錯,是個好開始。”
我是因爲時差問題確實睡不着,沈末是爲了陪我沒怎麼睡,兩人喝了不少酒,最後我們兩個都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整晚上,我夢裡都是兩個孩子孤單的背影。
我不知道小如是怎麼接受了華遠樹的,但就目前來看,小如知道了一切。我也不知道小如對我是怎麼看的,如果我真的有一天成功了,能把他們接到身邊,他們會願意跟我嗎?
悅悅的病好了嗎?看臉色還不錯,有一些紅暈了,是不是好轉了?治療全部結束了嗎?